第四章 非自然現象研究所

非自然現象研究所自從建立到現在以來已經又二十二年的歷史。在大部分時間裡，研究所的工作主要是配合國安部的管理工作，以及接手首都醫院下放的研究課題。

寧波是從三年前開始擔任非自然現象研究所所長一職的。他在非自然現象研究所工作的這段日子裡，一直兢兢業業，以至於後來前任所長祝四方甚至都將大部分的事務全權交給他來負責，可以說寧波在和早的時候就已經有擔任所長的潛質了。三年前，祝四方因為健康原因調離了洪川市，在首都某部門應高層安排找到了一份閑差事，提前進入了退休生活。在祝四方離開之前，他就向上面推薦了寧波和鄺鐵君兩個跟了他一輩子的老夥計，共同擔起了管理非自然現象研究所重任，分別成為了新一任的所長和副所長。並且，他還留下了鄭麗華這麼一位非常年輕，也非常得力的助手，成為了研究所會議的首席秘書長，專門管理科學研究領域的相關課題。

兩周前，當第一起案件轉交到寧波手裡的時候，說實話，寧波並沒有特別的重視。畢竟，自從二十年前恐怖谷事件基本解決之後，非自然現象研究所就沒有再處理過什麼重案，誰又能想到現在交到手上的案子竟然會有什麼隱情呢？直到朱明禮作為該案的第二名被害人，他的資料被整整齊齊放到了寧波的辦公桌上，寧波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案子從個例已經升級為了一起連續殺人案，並且一定還有第三名犧牲者。

第一起案件發生在雙喜市的郊區。被害人的名字叫做黃夢如，是一名普通的it公司職員。她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亡整整兩天的時間，被拋屍在田埂之間。經過法醫鑒定發現，黃夢如有被侵犯過的跡象，卻沒有在體內發現任何遺留的體液。死因是被人割喉，當場死亡，鮮血噴濺到現場各個地方。經分析，兇手身上應該也沾有大量的血跡，不過無論是路口的監控，還是周圍人員的問詢，都沒有見到過有這樣渾身鮮血的人物。另外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死者的衣物穿得極為暴露，不管是胸口還是大腿的根部都有大面積的鏤空，和被害者本人平常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據黃夢如的老闆透露，黃夢如這個人平時作風及其保守，性格也相對傳統，特別討厭化濃妝，穿性感服飾的女性，認為她們一定都是「出來賣的」。第一發現人也說，第一眼看到屍體的時候，以為是哪裡站街的女人被同樣是灰色地帶的人物「做掉了」，根本沒有覺得這個人會是如此收斂的性格。

此時在第二會議室里，鄺鐵君正對著一群一籌莫展的探員們大發雷霆：「你們到底有沒有仔細調查這兩個人的共同點？既然上面已經把他們定義為連續殺人案，就連兇手留下來的字條已經說明了這一切，你們還告訴我到現在為止依然找不到黃夢如跟朱明禮的關係，啊？我問你們話你們連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他隨便看了一眼兩個人的基本信息，「我就隨口說，這兩個人都是長期接觸網路的人，就這一點是不是相似的？你們這說不出來？」

「那個······鄺所，黃夢如是it工作者，不代表一定會接觸網路······」有個探員小聲說道。

「來來來，你自己來看你們自己的調查報告。」鄺鐵君咬著牙，盡量讓自己不要繼續發火，「這個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黃夢如和朱明禮都存在著頻繁在網路上發表個人言論的行為，並且在網路上經常與其他網友產生意見的分歧與爭執，這一點在黃夢如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你們把這稱之為沒有共同點？」

「不是這樣的，鄺所。」一個微胖的探員站起身來，「經過我們的綜合分析，這兩個人雖然都存在著這樣的習慣，但是總體上面，他們並沒有對同一個現象，或者網路上的同一種行為進行點評過。也就是說，他們在網路上甚至連一面之緣，或者說是在『同一條新聞下出現』都沒有過，這還能稱之為共同點嗎？何況，黃夢如主要關注的是娛樂圈的新聞，相關評論也只是集中在明星大v的個人主頁下面；而朱明禮做得最多的是直播帶貨，偶爾會對公眾人物的行為進行吐槽——這兩個人無論是網路上還是現實中，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了。」

「我看你們是最近事情太少養懶了！」鄺鐵君實在是忍不住了，之前因為大意造成了事情越來越嚴重，寧波已經被上面找到談話過了，現在寧波被臨時派到首都進行深度學習，所有的重擔都落到自己的肩上，他不得不讓自己的態度更加強硬，「你們的思維已經配不上你們的職位了！你們知道嗎？就這些線索，你們上交到國安部去，人家半天給你寫出十萬字的研究報告，你們現在還拿著這些皮毛跟我毫不害臊地坐在這裡，啊？來來來，我來手把手為給你們吃！」鄺鐵君走到眾探員中間，環視一周，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黃夢如現在評論過最具爭議的話題是什麼，是不是『當紅偶像蘇九月隱退』一事？現在拿出你們的手機，都有吧？對，拿出來，仔細搜索一下這個話題，現在你們看到的是什麼？是不是黃夢如和網友就蘇九月個人作風問題的激烈辯論？是不是存在人身威脅現象？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這只是網上這些人逞一時口舌之快，現在黃夢如已經遇害了，而且遇害的時候其穿著與平時嚴重不符，看上去就是一個生活作風放蕩的女人，這是不是已經聯繫在一塊了？這一點你們難道沒有人查嗎？怎麼，我們非自然現象研究所閑了這麼多年已經閑出病來了嗎？連這種當地警察局都能發現的問題都找不到嗎？」鄺鐵君貼近一個探員，「還是說你們眼高手低，根本看不上自己手上的案子啊？」

「我們······這······」探員有些心虛，他們的確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這麼多年沒有接過刑事任務了，他們早就放平了自我。

「現在需要做什麼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鄺鐵君看著眾探員還是無動於衷，他深吸一口氣，叉著腰，已經是怒無可怒，剩下的只有爛泥扶不上牆的無奈。眾探員這才默默起身，拖拖拉拉清理著桌面上的文件，準備開啟下一輪的調查。

「動作都給老子快點！」鄺鐵君大喝一聲，這幫人才知道加快手裡的動作。他捂著臉轉過身，看著一直在旁邊做著會議記錄的鄭麗華，疲倦地、輕輕地說道：「小唐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按照田老的指示，和鄢教授一起前往青銅鎮了。」鄭麗華說道，「唐元清那邊一共四個人，名義上是宗教考察，實際上是和苗羌市市長陳克金做交接工作。」她拿出最新收到的預告信，「兇手已經明確表示第三起案子會發生在苗羌市青銅鎮，陳市長那邊已經通知過了，會全力配合唐元清的，並保證唐元清等人身份不要暴露。」

「說起來，偶像蘇九月好像也是苗羌市出生的人吧？」鄺鐵君揉著眼睛，有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他還記得鄭麗華在之前好像也挺喜歡蘇九月的，既然說到這個話題，剛好也可以讓唐元清去順路調查一下。

「這並不能代表她現在一定在苗羌市。」鄭麗華嘟著嘴，「但如果您是想讓唐元清去做調查的話我們這邊也需要提供支持。」她從電腦中調出一個人的資料，「這個人是蘇九月隱退之前的經紀人。從他最近的動態來看，他目前的確是在苗羌市。這個人名字叫做李平紳，同樣是苗羌市人，目前應該是賦閑的。」

「我記得一開始提議讓唐元清去苗羌市的人是你對吧？」鄺鐵君斜著眼看著鄭麗華的表情，「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開始關注蘇九月跟黃夢如一案的關係了？」

「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我就直接跟寧所說了。」鄭麗華聳聳肩，「我只是覺得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什麼事情都跟苗羌市扯上了關係。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麼心理作用——無論是宗教調查，還是蘇九月的八卦，還是案子的事情，這讓我格外的不安。」

「你比他們靠譜得多了。」鄺鐵君走到鄭麗華面前，「有沒有考慮過來刑事組？」

「我只想做好我的本職工作。」鄭麗華微微笑了笑，「這是祝老所長告誡過我的。」

「祝所長的確是我還有寧所的好老師，好前輩——但是，我們也要有自己的時代。」鄺鐵君看著窗外，「我們是還年輕，但絕對不能讓老一輩的光輝總是蔭蔽著我們。超越前輩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他看向鄭麗華，還想說什麼，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鄺鐵君看了看來電顯示，笑了，「對不起，接個電話。」他轉過身，「喂，姓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