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魂花

罌魂花

晨光漸起,虞傾梟枕著軟榻醒來。

她扶了扶額頭,宿醉之後的疼痛讓人分外不清醒。

閣門卻被輕輕叩響,柳露沉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少主,奴婢進來了。」

她推開門,從門后泄出的天光讓虞傾梟的眼睛有些不適。

再看過去,果然見柳露沉的雙眼紅腫,顯然是哭了一夜。

心底到底是愧疚的,但虞傾梟不是沒見慣生死的人,只能開口道:「我已經遣蘭亭找回了你姐姐的屍身,就葬在泠月菀的芙蓉樹下。」

柳露沉端著醒酒湯的手一顫,湯藥都差點灑出來。

她看著眼前這個比她小許多的姑娘,卻撲通一聲跪下:「少主,奴婢明白姐姐的意思,她是為了奴婢才會這麼做。奴婢定不會辜負姐姐,一心一意的侍奉少主。」

柳露蓉何其聰明的人,她如今身陷囹圄,根本無法逃脫。

所以她選擇代她去死,用她的命來賣虞傾梟的人情。

至少她明白,有她的死橫在中間,她妹妹無論如何都能得到善待。

「其實她不必如此,我也會視你如臂膀。」虞傾梟伸出手將她扶起,又將那醒酒湯喝完。

她清醒了一些,這才梳洗下床,把昨日沒讀完的書卷再繼續看下去。

直至日落西山,卻見杏落從後門走過來,面色糾結:「少主,付府拜帖……」

「付府?」她合上書頁,皺了皺眉,「付芷薇?不是說她背上了不敬花神的罪名,昨日就抄斬了嗎?」

「奴婢也覺得怪異。」杏落又將那帖子送上來,上面字跡清晰的寫著幾個字。

「付芷薇拜請?」虞傾梟看著那字跡仔細斟酌,「罷了,去看看就是。」

付府和清平樂不一樣,清平樂中魚龍混雜,餘下一群妓女男娼難以問罪。

可若付府敢貿然算計她,便無法自全。

她也想看看,付芷薇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備上禮物。」虞傾梟接下那帖子,「走吧。」

驍騎侯府的馬車浩浩湯湯的往太傅府上走,引得過往百姓駐足不已。

雖然昨日付芷薇才香消玉殞,但她冒犯了花神,連一個敢前去弔唁的人都沒有。

卻見那付府之中一切如此,罪臣處斬,連白綾靈堂都不敢設。

付老太傅竟然親自站在府門等候著,只是蒼老的臉上滿是悲戚。

見她來了,嘆了一聲,再強笑道:「虞小姐請進。」

下人關上府門,老太傅走近了些,低聲道:「薇兒已經等候四小姐多時了,四小姐今日肯來,實在是……」

他面上悲哀更深,連蒼老嗓音都更咽起來:「老朽一生風光,老來得子,對這個女兒極盡寵愛,卻不想她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付老太傅往前走了兩步,竟然要直接拜下。

虞傾梟怎麼可能受他的禮,往後退了一步道:「太傅不必如此,晚輩受不起。」

付芷薇是本意就是讓她穿上那套赤鳳纏金芍藥裙,如果她中招了,必然也是冒犯花神的死罪。

付芷薇是差點害死她,但她卻不是有心。

若是知道後果如此嚴重,她絕不可能借那套衣服去穿。

虞傾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但此刻見付老太傅如此情形,她也難免生出幾分同情。

她明白付老太傅的意思,也願意賣他這個人情,乾脆道:「晚輩會心平氣和的與付小姐交談,不會問罪以前的事情,太傅放心。」

付老太傅也沒想到她會如此輕易的答應,一時間連連道:「好,好,虞四小姐如此心胸,老朽也不用擔心了。畢竟見你一面,是薇兒最後的夙願。」

雖然並未見到付芷薇,但離那閨閣很遠處便有極濃的葯香。

屏風擋住昏黃影子,婢女候在屋外,只有葯香縈繞鼻尖。

虞傾梟點亮那燈盞,燈光卻也微弱。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砸在梧桐葉上。

「你來了。」那聲音極其虛弱,已經是氣若遊絲,「是不是下雨了。」

虞傾梟繞過屏風,果然見付芷薇躺在榻上。

與君山下相見時,她高傲孤潔,如同山巔盛開的白梅花。

此刻卻眼窩深陷,連著臉色都消瘦蠟黃。

不過數日,付芷薇已經脫了人形。她只穿著雪白單衣,整個人枯瘦的如同一具乾屍。

雖然想過她是將死之人,卻怎麼都想不到是如此凄涼。

虞傾梟不著痕迹的皺眉:「你這是?」

「我父親求情,陛下答應留我全身。」她戚然一笑,眼神都是麻木的,「被問斬的那個,並不是我。」

「全屍?」虞傾梟總覺得這葯香詭異,此刻才感覺端倪,「你吃了罌魂?」

見付芷薇沉默不語,便是默認了她說的話。

這種花顏色艷麗,香味勾人,卻是一味最讓人上癮的毒藥。

「罌魂會一點點掏空我的身體,讓我離不開它。」付芷薇眼底是渾濁的淚,語氣里卻是恨的,「和剝皮拆骨一樣,根本控制不住,我只能看著自己變成這幅鬼樣子。」

窗外雨大了些,打的檐角泠泠作響。

付芷薇身子往前傾了些,剛好躺在塌邊,身子探出了一半。

她輕輕咳了一聲,嗆出幾口鮮血,濺在地上。

「喝些茶。」虞傾梟拿過那茶盞試了試溫度,餵給她喝下。

「多謝。」嗓子間舒服了些,付芷薇看著那吐出的鮮血,啞啞的笑出聲來:「我本是恨你的,我的禮服必然是你偷走的。可這麼多天,我日日夜夜被罌魂折磨的神志不清,我居然想通了。」

她面上釋然了幾分:「是我作繭自縛,作惡之人必遭報應。這是爹爹告誡我的,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再糾結。」虞傾梟扶她坐好,心底卻沒有多餘的情愫。

付芷薇可憐,卻罪不至此。但她落得怎樣的下場,都與自己無關。

此刻她只是一個旁觀者,正在照顧一個將死之人罷了。

雨聲不斷,如同織就了漫天白珠子,將這天地一同籠罩。

付芷薇的目遲鈍的落到那燈盞上,聲音溫和了許多:「我與太子殿下第一次相見,也是這樣一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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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前我是太子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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