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觀中的凶神
大唐天寶十四載冬,長安郊外某處近乎於荒廢的道觀之中。
破敗的大門,即將掉落的牌匾,還有雜草叢生的周圍,以及那行人只要來到這周圍就立刻忍不住加快腳步的樣子。
都透露著這件道觀的荒涼和不同尋常。
而此時正巧又在夜半三更,寒夜之下大雪紛飛,這道觀之中卻是有些燈火通明的模樣。
一件整潔乾淨的房間之中,一個身著道袍,滿臉滄桑還有一頭枯白頭髮的「青年」正在翻看手中的道藏。
而他的面前則是一名和他年紀相差無幾,但是面容卻比他最起碼年輕了兩輪的青年。
「半個月前安祿山突然暴起,聯合羅、奚、契丹、室韋共二十萬人以討伐楊國忠為旗號,突然反叛在范陽謀逆。
消息最開始由太原傳入京師之後,陛下非但不信,反說其污衊忠良,將其怒斥。
因而我等錯失了最好的鎮壓時機,如今安祿山已經在河北做大,所過之處我大唐守軍幾乎全部望風而降。
十五日,陛下終於確定了此消息並非謠傳。
此時已經秘密召集楊國忠入宮商討...」
年輕人歲數不大,但是這言談舉止卻是頗有幾分尊貴之氣,最重要的是他所說的都是如今的朝中大事。
看那淡然的模樣,就知道他不是什麼等閑子弟。
「嗯...」局勢爆發,大唐盛世許久突然出現如此局面,讓不知道多少人驚慌失措,可如今這個身穿道袍的傢伙卻只是淡然嗯了一聲,不由讓人驚異。
「義兄...」
「嗯?」道士抬眼看去,似乎有些驚訝,「還有事情?」
「我...」那年輕人臉色有些僵硬,也有些急迫,「如今我大唐風雨飄搖,義兄有天縱之才為何卻如此淡漠?
當年義兄可是伯父身邊...」
「好了!」道士突然打斷了那青年的話語,「你若是不想徹底失去你皇祖父和你父親,也就是當今太子的庇護與恩寵,就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你如今可是我大唐太子的長子...嗯,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是大唐嫡皇孫,這一點無可厚非。
同時也是深得陛下喜愛的皇孫,我大唐的廣平郡王李俶。
你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這些身份,所以你若是想要繼續憑藉這些身份做些什麼,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唐,你都不能忘記對你最重要的那兩個人。
我大唐的皇帝陛下,以及你的父親。
只有時時刻刻為他們著想,他們才會給你更好的待遇和更多你想要的東西。」
聽到了那道士的話語,李俶臉色有些緩和,但是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在李俶心中,最重要的只有義兄你一人...」
「你若是敢在外人面前說這種話...恐怕我的死期也就到了。」那道士直接抬眼斜了李俶一眼,立刻讓他低下了頭。
「我一定會讓陛下將義兄放出去的...當年義兄就曾說過,安祿山此人狼子野心不可重用。
用之則有滅我大唐之禍患。
當年沒有人相信義兄所言,如今看來義兄才是真正的高瞻遠矚...」
「算了吧!」道士直接輕笑起來,「高瞻遠矚不還是被幽閉在這荒涼道觀之中,而且這一幽閉就是足足十八年!」
說到這裡的時候,道士並沒有什麼感覺,十八年足不出戶的幽閉,已經讓他變了太多太多。
但是李俶卻仍然是一副緊繃的模樣,彷彿無比愧疚一般。
看到李俶又是這麼一個樣子,道士也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直接從一旁拿起拂塵朝著自己對面的座位點了點,示意他坐下再說。
「你不要每次聽到我被幽閉就是這麼一副表
(本章未完,請翻頁)
情。
先不說當年先太子的事情乃是我自作自受,就是我這條命當年都是你們豁出自己的一切才幫我撿回來的。
按理來說,是我欠你們的,不是你欠我的。
你若是再這麼一副模樣,日後你就不要來我這裡了!」
被訓斥了一頓的李俶臉色雖然還是頗為難看,不過卻也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情緩解了下來。
等到他坐好之後,仍然是抓住戰事繼續詢問起來。
「義兄,如今這安祿山掀動叛亂,已然撼動我大唐根基...」
「你想多了!」那道士再次打斷了李俶的話語,「你太高看他安祿山了,也壓根沒發現這一次我大唐的問題真正出在哪裡。
你剛剛有一句話說對了,那安祿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兒,定然是會撼動我大唐根基。
但是...我大唐根基出問題不會是因為安祿山,而是另一位!」
聽到這話之後,剛剛坐好的李俶卻是直接被驚得躥了起來。
「義兄是說還有人暗中相助此賊?」
「....你都多大歲數了,能不能沉穩點!」道士眉頭又皺了起來,「能不能聽我說完了!」
「是...義兄請說..」
「你也不要太高看安祿山了,他能夠做到這一步看著唬人,實則沒有那麼的恐怖。
首先,河北本就是他的治下,這些年仰仗陛下對他的恩寵,權勢之大在河北可謂是一時無兩。
不但有眾多心腹,更是還有陛下給他的鑄幣之權。
兵權,財權,還有心腹都在河北,他要是連這點動靜兒都鬧不出來,他乾脆自己直接抹了脖子就算了。」
聽到了道士的話語之後,李俶這才慢慢回過神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義兄的意思是,等到那安祿山離開河北之後,就會...」
「他畢竟是名將,還是有些本事的,但是想要和在河北一樣橫行無忌,那就純屬說笑了。
所以我雖然一直和你說離安祿山那廝遠點,但也沒有真的看上他。
真正能夠動搖我大唐根基的不是他,他只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
「那義兄口中的那個人是...」
此時那道士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道士沒有說,但是李俶已經知道是誰了,這天下能夠讓自己的這位義兄還忌憚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位了。
「這些年陛下的確是有些怠慢政務了,可只要陛下振作起來....」
「我怕的就是他振作起來!」道士突然冷笑一聲,「若是他繼續怠慢下去,將戰事交給麾下的將領那倒簡單了。
畢竟安祿山是名將,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名將。
無論是高仙芝還是他麾下的封常清,亦或者是我前些年讓你救下來養在身邊的老將王忠嗣,都足夠對付那安祿山了。
除此之外還有哥舒翰,李光弼,郭子儀等等....
我大唐還差名將?
這些人我都能把從洛陽到長安一路設卡,一城一守打得他生死兩難!」
說到這裡的時候,便是那道士都忍不住直接嘆息了一聲。
「我大唐不缺名將,更不缺名帥,缺的就是別瞎指揮的....你懂就好!
當年李林甫那老狗為了擔心儒生帶兵太強,屢屢入相威脅到他,所以進獻密謀。
讓陛下從儒臣為將變成任用蕃將,這些人生的雄健,哺養在馬背上,成長在行陣中,天性驍勇是沒問題的。
無論是安祿山,還是高仙芝,哥舒翰都是在這個階段提拔出來的。
從能力上看他們沒有問題,從忠心
(本章未完,請翻頁)
上看,他們絕大部分也是沒有問題的。
可這安祿山的事情一出,陛下對於那些蕃將可就心存芥蒂了,他們一旦被綁上枷鎖之後,是否還能做到和之前一樣無往不利,這就是個問題了。
若是此時再有人進獻讒言,他們性命不保尚在其次,若是他們生死影響了前線,那可就...真的是危險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那李俶也算是明白了過來。
而這種話,他也不會當成什麼危言聳聽,因為自從他認識這位義兄之後,他的話就沒有不中過。
唯一一次只中了一半...就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此事...我回去之後便去尋找父王!」
「嗯...」道士突然沉默了下來,然後無奈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那個當太子的爹為什麼地位這麼穩固么?」
「.....」
「天塌地陷與我何干,這句話用在了他的身邊最是合適,你可以說他有點...有點慫。
但是不慫的,都沒了!」
「那..那我去和皇祖父...」
「沒用,在這種事情上,你這廣平郡王的身份就是一個笑話。
若是你真想保住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辦法,你且附耳過來...」
一陣微微細語之後,李俶的眼睛越來越大,臉上的神色也是陰晴不定,不過最後還是默默點頭。
「我明白了,義兄放心!」
「去吧...收拾收拾,門口應該已經有人請你回去了。」
「好...嗯?」李俶猛然一愣,「我每半個月都要在這裡住三天聽義兄教導,這是父王允許的,便是陛下都沒有多說什麼。
誰會來這個時候打擾..」
「傻子,剛剛你為什麼來的你不知道么?
這個時候你若是還在這裡呆三天,你就真的是不懂事了!
想來李輔國那個傢伙已經在外面凍了許久了,去吧,回去吧...」
聽到李輔國這個名字之後,李俶的眼睛之中也冒出來了一抹狠色。
「義兄放心,日後我一定將他...」
「噓...去吧!」道士輕言一聲,便繼續看自己的道藏起來。
看著李俶已經走遠的背影還有那漫天飛雪,道士也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道藏,一直和善的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十八年了,那安史之亂終於還是出現了。
為那個小子教導謀劃了十多年也該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安史之亂,潼關大敗,就讓這大唐二十萬士卒和上百萬百姓的血來給我打開這道困了我十八年的枷鎖…」
而此時,道觀外面的風雪之中,一個老宦官帶著一個小宦官凍得瑟瑟發動。
其中一個就是如今大唐太子的心腹之宦李輔國,而身邊的則是一個剛剛進入太子府沒多久的小宦官。
看著門口如同門神一樣將他們擋在了這破舊道觀之外的吳家兄弟。
跟在李輔國身邊作威作福慣了的小宦官忍不住撇了撇嘴。
「這道觀里到底是何人,竟然還讓廣平王殿下親自前來!竟然還敢將義父攔在外面...」
「閉嘴!」聽到那小官宦話語的李輔國直接汗毛倒豎,回過頭用最為兇狠的眼神看著對方,「你若是再敢在這裡多嘴半句,小心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義父...」一直受到李輔國喜愛的小宦官也被剛剛這一幕給嚇著了,「這裡面到底...到底住著的是什麼人啊?」
「凶神!我大唐不能提及的凶神!」
(未在任何網站簽約,通過作者交流群轉入縱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