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年往事
李隆基看著面前的張松齡,這一次他沒有再去著急反駁什麼,只是保持著沉默的態度,繼續冷眼注視著他。
「陛下,某家若是現在想要讓陛下為故太子正名,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聽到了張松齡的要求之後,李隆基都忍不住笑了。
「之前朕並不想多說什麼,但是剛剛聽你這句話,似乎你到現在都還在以為,那個逆子能夠落得那般局面並不是咎由自取,而是因為朕?」
「陛下,此地就你我二人還有這位陛下的心腹宦官,在這裡難不成陛下還在擔心什麼?
難道當初的事情,陛下真的以為是故太子咎由自取...」
「是!」李隆基堅定的語氣打斷了張松齡的所有話語。
「是?」
「是!」
「呵呵...哈哈哈....」張松齡被這兩個「是」給氣笑了,笑得越來越猖狂,「陛下莫不是當真老糊塗了不成?
太子殿下到底哪裡做的不順陛下的心了,竟然讓陛下對他有如此怨言!」
「張松齡,你放肆!」高力士聽到張松齡的豪言之後,直接一聲怒吼訓斥過來,甚至還要衝過來直接將張松齡摁到地上給李隆基賠罪。
「住手吧!」
就在高力士即將走到張松齡面前的時候,那主位上的李隆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
「陛下...」高力士聽到李隆基的命令之後立刻躬身退下,半點猶豫都沒有。
「怎麼,陛下這是打算憑藉口舌說服小子了?」
看到李隆基阻止了高力士對自己施暴,張松齡並沒有感覺到半點欣喜,甚至還有些許的不屑。
「若是換做旁時,朕現在已經讓人將你的首級掛出去了,何必還在這裡聽你大放厥詞!
只不過今日...朕有些累了,也想有些人說一說話,你運氣不錯。」
「那某家真是要多謝陛下了!」
「不必,這些年你對朕的那個孫兒多有教導,朕看在眼裡,也知道你想要讓他成為第二個逆子。
對此朕心知肚明,可是你卻大可放心,朕不會對他做什麼,因為他註定不是那個逆子。
也不會做那個逆子當年做的事情!」
「陛下張口逆子,閉口逆子,難不成當年的太子殿下就這麼入不得陛下的眼睛?
他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太子,是滿朝文武眾望所歸的那個人!
他有這天下最賢良的那些人輔佐,他性格溫和,他選拔良才,他....」
「他做得很好!」李隆基再次打斷了張松齡的話,「你的恩師張九齡是他的座上賓,可謂是全身心的為他謀划,他是朕的賢良愛相,他很好!
當年剛怒斥朕的錚錚鐵骨周子瓊有不下魏徵之風骨,他是一個為國為民的言官。
還有蓋嘉運也是屢破敵軍,是你幫助他從微末之中選出來的名將!
你的舅父李泌是朕親自任命的待詔翰林,乃是我大唐首屈一指的智謀之士!
他們都是為國為民的好兒郎。
甚至除了他們,你太子府還有諸多年輕俊傑,他們有的和你一樣,還未出仕卻已經是有了不小的名聲。
也有的已經是我大唐的官員,也同樣出入於太子府中。
你們都很好,所以朕沒有對你們痛下殺手!」
「.....那某家是不是應該感謝陛下?」
「你的確是應該感謝朕!」
「哈....哈....可笑...當真可笑....」
「你覺得很可笑么?」李隆基看著面前的張松齡微微搖頭,「看來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朕廢了他也好,殺了他也罷。
並不是因為如你所說,他想謀逆便有謀逆的本事。
當年朕反手便可殺他,讓他勢力再漲三分,朕仍然可以殺了他!
這大唐的盛景是朕一手創建的,只要朕還活著,就沒有人可以撼動朕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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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點,你看不懂,那個忤逆子他也看不懂。
張九齡是朕的宰輔之臣,他是朕的左膀右臂,他所擁有的的一切,都是朕給他的。
而他之所以能夠在大唐這幅盛景圖上留下他的名字,也是朕支持他的。
所以,他只能是朕的臣子!
但是他偏偏不肯如此,他不但要當朕的宰輔,他甚至還想要讓讓那個忤逆子也遵從他的想法。
這不行!」
「所以你便...」
「不,朕沒有動他!」李隆基知道張松齡想說什麼,所以直接抬手打斷了他,「朕只是在合適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小小的警告罷了。
你以為朕當真不知道他牛仙客比不得張九齡么?
這天下有幾人能夠和張九齡相比,便是當年的姚崇也不過是不相上下罷了。
朕將張九齡罷免之後,仍然會時不時的詢問眾人,節操、品質、度量能夠像張九齡嗎?
朕知道他的能力,但是朕卻不能允許他和那個忤逆子摻和到一起!
所以朕用了牛仙客。
朕知道他和李林甫之間的那點關係,朕又不是傻子。
但是這也不重要,因為你可以說李林甫不學無術,但是你不能說李林甫無能,更不能說他對朕不夠忠心!
而牛仙客就是一個很好的彌補,他也同樣很有能力。
他在鶉觚縣擔任小吏的時候,就被縣令傅文靜器重,一路跟著傅文靜坐到了洮州司馬!
王君毚擔任河西節度使,牛仙客被授為節度判官,成為王君毚的心腹。
王君毚戰死之後,蕭嵩繼任河西節度使,仍將軍政事務託付給牛仙客。
蕭嵩曾經說過,牛仙客或許是一個沒有什麼主見的人,但是你不能說他不是一個好下屬,他會將朕交給他的事情全都做好。
這對於朕來說就足夠了!
朕想要給你們一個體面,讓張九齡去做右相,讓他最終得以告老算了,畢竟這個老傢伙為了朕為了大唐操勞了一輩子。
他不容易,朕可憐他辛苦。
但是你們不懂!
你們只看到了張九齡被朕罷相,然後就瘋狂的攻訐牛仙客,甚至讓周子瓊將事情鬧到了下不來台的地步。
朕不得不對你們下痛手才行,可是即便是如此,你們仍然不知悔改。
你們想要救下周子瓊來,朕可以理解,他是個言官,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你們還要弄倒牛仙客,甚至波及到了李林甫。
這,就很不好了!」
張松齡看著面前的李隆基,這應該是第一次聽到李隆基訴說當年的舊事和他的想法。
當初張松齡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拜師張九齡,並且加入當初的太子李瑛的麾下,成為了李瑛的忘年交不說。
兩個人更是相輔相成做了許多大事。
做了許多在他看來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可是近日...
「小子!」李隆基的話並沒有說完,他在高力士的陪伴下徑直走到了張松齡的面前,「你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可以威脅到朕?
莫要說一個蓋嘉運,就算是十個百個,你以為可以和朕回下的虎賁精銳相比?
當初蓋嘉運臨陣反水,不過就是李林甫給朕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罷了。
朕不知道你是從哪裡知道那武氏想要對那忤逆子下手的消息。
你覺得你都能夠看出來的事情,朕就看不出來么?
你們可不要忘記了,朕這個江山也是屍山血海裡面搶出來的,也是九死一生搶來的。
那武氏本就是武皇後裔,別說她有心思,她就是沒有心思,朕也會對她留著三分心思!
但是朕在乎的是,朕這枕邊之事你們竟然比朕都清楚,甚至當年武氏不過就是婕妤罷了,你們這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一些?
那個忤逆子將朕的宰輔之臣拉攏到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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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將那怒斥朕的言官拉攏到了身邊,將朕的大將拉攏到了身邊。
還有你舅父那個大唐的智謀之士,那個朕身邊的心腹之臣,他可是朕的待詔翰林,可是朕的心腹之人啊。
就算如此,你們還不滿意。
你們一次次的拉攏朝中有所作為的年輕俊傑,你們一次次的拉攏朕身邊的朝臣。
到了最後,你們甚至在朕的皇宮之中也要安插人手打探消息....」
李隆基說到這裡的時候,直接走到了張松齡的面前,那雙已經變得有些污濁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張松齡的面容。
「你說,這樣的忤逆子,他該不該死!他該不該廢?」
張松齡看著那雙眼睛,看著那個已經明顯蒼老的面容,看著這一切他終於徹底的想明白了。
「難怪...難怪當年那位武惠妃勾結李林甫得手之後,最終得利的不是壽王李瑁,而是那位什麼都不敢做的忠王李亨。
難怪在那種時候,一直不過問前殿之事的高力士竟然敢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主動提出來立長忠王為嗣的建議。
原來都是陛下在授命....」
「當然,若是沒有朕開口,高力士也不敢多說!」
「所以陛下當初那麼做,是因為陛下覺得,覺得陛下的兒子...我大唐的太子,為了這大唐的繁盛做了那麼多,他做錯了?
他為了這大唐,最後竟然...逾越了!」
「他難道沒有逾越么?」
李隆基冷笑一聲直接怒斥了過去,「你們說是惠妃當初想害他,那他為什麼不肯告訴朕?
在你們心中,到底是惠妃想要害他,還是覺得朕才是那個害他的!
蓋嘉運反水導致了你們被朕定罪成了謀逆!
可是你怎麼不說一說他蓋嘉運是怎麼無聲無息出現在長安周圍的?
難不成也是朕的命令不成么?
是朕讓他瞞著你們從駐地進入長安周圍的?
不,是你們!
是那個忤逆子明知道有人想要害他,可是卻想要將計就計!
你們說惠妃蒙蔽了朕的聖聽?
那你們這又是在做了些什麼!」
「太子殿下是為了大唐…」
這應該是張松齡唯一一句想說的話了。
「他可以為了大唐,但這是朕的大唐,而不是他這個忤逆子的大唐!
這大唐的盛景是朕一點一滴打下來的,不是他這個忤逆子打下來的!
朕即位之初,兵變大大地傷了朝廷元氣,吏治的混亂、腐敗亟待治理。
自武皇之後,我大唐不斷喪失國土,讓番邦屢屢欺凌邊疆。
朝中無人,民間無財,大唐無威。
但是即便如此,朕仍然扛過來了!
姚崇告訴朕,勿貪邊功、廣開言路、獎勵正直大臣、勿使皇族專權、勿使宦官專權等等等等。
朕明知道這會讓朕將大把的權利讓了出去,可是朕同意了!
甚至當年那麼多人告訴朕,他姚崇最善於排除異己和招權納賄,但是朕仍然同意了,並且給了他極大的權利!
因為這個大唐是朕的大唐,朕要讓這大唐繁榮!
等到朝堂安穩了之後,朕廢了姚崇換上了直言上諫、不數私恩、嚴於律己的宋璟!
之後宋璟守舊不能繼續帶領大唐繁盛沒有關係,朕用張嘉貞過度,然後換上了行事最為激進的名臣,那個文武雙全的張說!
他說裁軍,朕讓他一裁就是二十萬!
他說改制,朕頂著天下的壓力讓他改!
這才有了大唐盛世!
這個天下,這個大唐,是朕打下來的,是朕守住的。
而你們,本就是坐享其成之人,朕讓你們坐享其成,朕願意讓你們享受朕的福澤。
可是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