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奶奶是自謙自卑慣了的,那五肯來同住,認為挺給自己爭臉,就拿他當鳳凰蛋捧著。

那五雖說在外邊已混得沒了體面,在這姨奶奶面前可還放不下主子身分。

嘴裡雖稱呼

「雲奶奶」,那口氣態度可完全是在支使老媽子。他是倒驢不倒架兒,窮了仍然有窮的講究。

窩頭個兒大了不吃,鹹菜切粗了難咽。偶爾吃頓炸醬麵,他得把肉餡分去一半,按仿膳的作法單炒一小碟肉末夾燒餅吃。

雲奶奶用體己錢把衣裳給他贖出來之後,他又恢復了一天三換裝的排場。

換一回叫雲奶奶洗一回,洗一回還要燙一回。稍有點不平整,就皺著眉說:「象牛嘴裡嚼過似的,叫人怎麼穿哪?」雲奶奶請來這位祖宗,從早到晚手腳再沒有得閑的時候了。

過大夫仍住在南屋。那五來后,他盡量的少見他少理他,還是忍不住氣。

有天就借著說閑話兒的空兒對那五說:「少爺,我們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怎麼湊合都行,可您還年輕哪。總得想個謀生之路。鐵杆莊稼那是倒定了,扶不起來了。總不能等著天上掉餡餅不是?別看醫者小技,總還能換口棒子麵吃。您要肯放下架子,就跟我學醫吧。平常過日子,也就別那麼講究了。」那五說:「我一看《湯頭歌》《藥性賦》腦殼仁就疼!有沒有簡便點兒的?比如偏方啊,念咒啊!要有這個我倒可以學學。」過先生說:「念咒我不會。偏方倒有一些,您想學治哪一類病的呢?」那五說:「我想學打胎。有的大宅門小姐,有了私情怕出醜,打一回胎就給個百兒八十的!」過先生一聽,差點兒背過氣去!

從此不再理他——那年頭不興計劃生育、人工流產,醫生把打胎看作有損陰德的犯罪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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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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