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流

「攪煞」之後就是凝煞化晶了。這一步與情慾煞凝晶沒區別，均要將壓縮到臨界點、攪拌充分（後者是過濾提純）的煞團托到化晶爐頂室。

此時，二者的關隘也類似。施術者都要啟動頂室的增幅陣，用武道意識逐步擠壓煞團——既不能用力過猛，猛了會把初步晶化的煞團「碾碎」，竹籃打水一場空；也不能過軟，否則，晶化速度趕不上消散速度，凝結的煞晶太小，可就虧大了！

林駿既不算輕鬆，也不算艱難，而是熟門熟路地擠壓著煞團。他心裡有些猶豫，是否繼續擠壓下去？他覺得能一次化六晶到七晶。至於透晶質量，至少在三階以上。假如他竭盡全力，或許能把凝結的透晶質量推到四階。

如此一來，林駿一舉跨過煞身門陰陽煞谷高階化晶師的評定線。他能想象此舉對外造成的轟動：年僅21歲的高階化晶師，無怪乎被谷主收為親傳弟子，原來是位化晶天才！

如此一來，林駿將一舉破除所有流言蜚語，在煞谷乃至煞身門站穩腳跟……唯一的麻煩在於，師尊楊威收他為親傳弟子以來，尚未來得及系統教導他，如果太出挑，會不會引起尊者的懷疑？

啟動「暗子計劃」前，歸元宗滅煞峰張峰主不僅強令他背誦加密字，指點他優先修鍊魅身變外，還反覆叮囑他既要敢勇於爭鋒，努力爭取足夠多的修鍊資源；又要適時藏鋒，避免當出頭的椽子：

當年，即將晉陞嫡傳的張峰主風頭太盛，性格又太過孤傲，得罪不少煞身門中層管理人員，毫不知情地被幾位堂主暗中標記成重點關注對象。

俗語說得好，千日防賊，必有疏漏！在某次執行暗子任務，交接情報時，張峰主被戒律堂主當場識破身份，依靠壓箱底的替死符，才九死一生逃回歸元宗。雖保住了性命，卻直接害死掩護他的十餘名「暗子」，導致歸元宗百年經營毀於一旦，插入煞身門的情報網幾乎被連根拔起……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雖然林駿的「暗子」身份更加隱秘，天下間，只有陶真人、張峰主、義兄張世安和「父親」林動四人知曉。而且以他為主的「暗子計劃」，沒有落檔歸元宗，只通過陶真人向中洲仙盟某位元嬰老祖口頭報備。與此同時，進入降神武宗、練成《天魅凝陰》前，他沒有任何其他「暗子」理應肩負的秘密任務，哪怕引起懷疑，也幾乎不虞被人識破。

思來想去，林駿最終選擇有限度的藏拙：以三階透晶化六晶的成績，為他第一次凝結玄陰煞晶，劃上一個令人驚訝的感嘆號。

這等成績，即能破除外面的風言風語，讓那些不肯安分的、滿懷嫉妒的內門弟子有所顧忌，又不至於令神通武宗和一幫老不死的驚艷到心生疑竇，剛剛好。

林駿的目的只有一個：在入門儀式上亮出武道天才的底蘊，令大多數同代同道不敢輕捋虎鬚，強力碾壓最跳騰的少數「頑固派」。

他迫切需要安靜化晶以收取武道意志，安靜鍛煞煉腑，安靜修鍊煞武技的完美閉關環境。

始終不敢發出絲毫聲響，聚精會神從旁伺候的王雙成，突然看見林駿微微抬首，凝神盯著化晶爐頂室，又側耳聽見頂室內部傳來絲絲脆響，不由駭然失色：第一次嘗試玄陰煞化晶，就成功凝出透晶啦？！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更不敢懷疑林駿之前的話，心神巨震之餘，忽然驚醒過來，作然而起，趕緊捧起石桌上的軟玉盤，一步跨到化晶爐邊，眼巴巴地盯著爐頂向外凸起的部位，啪、啪啪、啪啪啪……

連續六次脆響，第一次凝結玄陰煞，化成六枚三階透晶，令他瞠目結舌，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爐化六晶，還是三階透晶？！」

王雙成揩了揩出了一層毛毛汗的尖額頭，斬釘截鐵地說：「沒錯！侄兒親眼目睹，少主人自稱第一次拿玄陰煞練手，一舉化成六枚三階透晶，咱煞谷又出了一位中級化晶師，師從無憂洞『瘋王』……」

「哈哈哈……」肥胖的王主事發出一陣仰天大笑，打斷了王雙成的絮叨。他從身前的桌子上拿起一枚書玉，歡聲道：「那位『瘋王』剛剛傳來的口信，盛讚少主武道天賦和化晶天賦驚人。老夫本以為是『瘋王』的客套話，沒曾想，都是大實話呀！」

他抬眼朝林駿住處方的向望了兩眼，笑眯眯地吩咐親侄子：「你現在去外面找那群嘴碎的傢伙……那幫人肯定要拉你吃酒，記住嘍，半推半就，半醉半醒，把少主一個多月來的精彩表現傳出去，讓某些狂人收斂收斂。哼！敢質疑神通武尊的決定，活膩歪了！」

「可是……」王雙成遲疑片刻，躊躇道：「他們不一定相信侄兒的話呀。再說，只有侄兒旁觀少主化晶，不足以取信於人，庶務司李司長不可能認可少主中級化晶師的稱號。」

「你無需操這份心。等會，老子親自向少主解釋，請他明天當著李司長和我的面，好好表演一番化晶絕技。」

王主事再次囑咐親侄子要本色表演，目送其外出廝混后，低頭思量片刻，便舉步前往林駿的住處。

毫無疑問，林駿沒有任何理由不配合王主事的請求：以萬中無一的化晶天賦，打消宵小之輩的野心。事實上，王主事的計劃正和林駿心意。

第二天當著李司長和王主事的面，林駿再次施展純熟的化晶術，以一爐玄陰煞化成七枚三階透晶的亮眼成績，順利獲取煞身門中級化晶師稱號。

這條被庶務司公示的消息，連同王雙成無意間透露的情報：楊谷主親傳弟子林駿，憑煞氣鍛骨的實力，在陰陽煞谷內圍連續閉關二十天，云云……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瞬間傳遍煞身門，傳入獸王殿何長樂耳中。

「師尊，您覺得這傳言有幾分真假？徒兒的父親前兩天剛來信，任門主和楊谷主新收的三名親傳中，王陵修為最高，確定踏進濁煞鍛骨；林駿次之，似乎摸了點濁煞鍛骨的邊兒，有化晶天賦；師玫最差，尚未完成濁煞鍛血肉。」

偌大的獸王主殿里，只有兩道孤零零的人影。說話的年輕人斜眉入鬢，倘若刀條臉上的薄唇再厚幾分，就沒張明嘴中的刻薄之相了。他就是極樂谷主之子，獸王殿嫡傳弟子何長樂。

答話的看上去是位壯漢，灰色摻白的鬚髮，則隱約透露出他實際年齡。「老夫自然相信何老弟的消息！畢竟，極樂谷和無憂洞是老冤家了……」

「既然我父的消息準確，宗門高層自然掌握真實情況，為何容忍此等謠言大為流傳，如此一來，豈不是破壞徒兒的計劃了？還請師尊告知戒律堂真實情況，讓他們及時制止謠言傳播。」

獸王殿主不置可否地扯動嘴角，悠然道：「就算沒有這等謠言，你以為那幫公子哥敢跳出來破壞神通武尊的收徒儀式？」

他斜了一眼目露不忿的嫡傳徒弟，洒然一笑：「我煞身門雙聖，同時決定收錄無憂洞三名寂寂無名的內堂弟子為親傳，宗門內外，峻州上下，誰敢反對？就算那幫沒腦子的公子哥想跳騰，其家中長輩也會提前把他們按下去……嘿！兩尊神通武尊收徒，哪有凡人螻蟻置喙的餘地？」

「就這麼便宜他們，徒兒……徒兒不服呀，」何長樂忍不住恨聲道。

「有神通武尊護著，誰也不敢挑戰親傳儀式。不是還有三年一次的宗門試，或者同代弟子間的精武試嘛，堂堂武尊，胳臂再長，也不可能下場代替弟子比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