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虞承衍總覺得最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切似乎都向好發展,他挽救了寧姨的命運,讓她可以和母親一起繼續在玄天宗做弟子。
娘親吸收了足夠的力量,如今也變得強大許多。只不過,她的強大既不是如他之前所想的修仙,也不是最壞的結果修妖。而是……她自己的、神獸獨有的路?虞承衍也說不太准,但總歸是好事。
總而言之,如今的一切都很好,他人生中重要的長輩如今都過得很好。
至於另一個長輩——嘖。虞承衍也很難說自己對謝劍白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似乎應該討厭他的,可是從虞承衍將這個時代的謝劍白和他的未來劃分成兩個人的時候,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便註定不會再惡化了。
虞承衍拋棄了自己的成見,謝劍白也不會將他當做自己的兒子,而是當做一個獨立的劍修來接觸。
某種程度而言,他們之間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達成了平等的關係。
沒有那些偏見,虞承衍大部分和謝劍白接觸的時間都感覺還不錯,尤其是最近,虞承衍發現謝劍白在為人處世上似乎有進步——這個能說一個字,絕對不會說兩個字的男人,終於學會解釋闡述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是之前那樣只是冷硬地發號施令了。
所以總體來說,虞承衍覺得如今的生活很不錯,幾乎是他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發展了。
只是……為什麼他就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三人圍坐在桌旁。
和之前一樣,虞承衍和虞惟吃飯,謝劍白僅是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看起來,虞惟和謝劍白之間一句話都沒說,可是……他怎麼總感覺二人之間擁有若有若無的聯繫感?
虞承衍狐疑地咽下手中的饅頭,又很快釋懷了。
一定是他想多了,他娘的性子,若是真有什麼變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吃過午飯後,虞承衍要跟著謝劍白回劍峰。
父子二人如今正式合作,這回是真的,謝劍白帶著他一起查玄天宗的線索,已經快有半個月了。
二人一走,虞惟每天下午都是自由活動,這讓她高興極了,每天都沉迷在話本里不可自拔,虞承衍和寧素儀手裡積壓的話本都快被她看完了。
反正如今她變強了許多,虞承衍也樂得看她開心,沒有像是之前那樣多加管束,反而每天都給她準備許多零食。
和虞惟告別後,父子二人御劍飛行。
剛剛一直坐著還不顯,如今在半空中,虞承衍打眼一看謝劍白,忽然覺得不對。
「你換新衣袍了?」虞承衍問。
謝劍白的衣袍多以銀白為主,樸素低調,不似那些有顏色的衣服,一換就能讓人看出來。
可是虞承衍明明記得昨天他的白衣沒有花紋,今天的衣袍上似乎能看出淡銀色的紋路。等等,仔細想想前天他的衣服似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謝劍白淡定地回答。
難道是他看錯了?
虞承衍又多看了他兩眼,才疑惑地轉回頭看向前方。
應該是他看錯了,謝劍白怎麼可能是每天換不同衣服的那種人。
到了謝劍白在劍峰偏僻的小院里,他們繼續之前的任務。這段時間,父子二人將玄天宗數千年來的卷宗都看了一遍,尋找不同尋常的蛛絲馬跡。
只不過看似找到一些線索的時候,後面都會有明顯被人清除的痕迹。
看了一個時辰,虞承衍又找到好幾個被人篡改過的卷宗記錄,他蹙眉道,「要我說,直接把谷廣明抓起來審問得了,他看到你,一定嚇得什麼事情都交代了。」
「抓谷廣明容易,審背後人難。」謝劍白說,「倘若要你在這些線索中勾勒此人形象,會是什麼樣子?」
虞承衍思考著,過了半響,他說,「此人要不然修為極高,至少有大乘期,不然是一個組織,且滲透極深。」
橫跨了三代玄天宗宗主的幕後人,要不然便是一個能活這麼久的大能,要不然是個持續做事的組織。
而且他們要找的不一定是修真界的大能,此人精通邪術,並且還能說服玄天宗主按照他的意願做事,甚至還真做成了一些……確實有些棘手。
虞承衍蹙眉道,「妖魔鬼三界,有這樣長壽的邪修嗎?」
「據我所知,沒有。或者此人藏得極深,深得能夠躲避天道問責。」
虞承衍思索了一會兒,他又提議道,「你這段時間一直監視谷廣明,他和前任宗主一樣,仍然想要借你的力量修鍊。既然而已,我們給他一些甜頭,釣魚試試?」
謝劍白過去做事只有兩個極端,要不然乾脆利落以實力推平,要不然按章辦事,用天條律法判決,還從未有什麼事情需要他靠腦子去思考迂迴解決。
所以,他有些疑惑地問,「釣魚為何意?」
看著自己親爹單純的樣子,虞承衍不由笑了起來,只不過這個笑容顯得有些壞壞的。
「先給放出一些能讓他上鉤的餌,讓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苦心研究有了作用,便能看到他上鉤之後會做什麼,一般情況下,人在這種境地時很容易露出馬腳。」
不等謝劍白開口,虞承衍像是怕他反對,立刻說,「這不違反任何天條或者規章,而且……」想了想,他正色道,「這本來就是谷廣明想要的,我們只不過是幫了一把,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助人為樂呢?」
虞承衍說的話其實有些詭辯,他其實已經做好了謝劍白拒絕他的打算。
沒想到,謝劍白只是略微思索,便開口道,「那便試試。」
........
玄天宗宗主谷廣明和往日一樣,在層層禁制之中修鍊。
這裡本是玄天宗弟子渡劫時使用的洞府,名為渡仙台,後來逐漸荒廢,轉而成為只有宗主可以進入的秘地。
若是有曾經使用過這裡的玄天弟子再來這裡,恐怕根本認不出它原來的模樣。
整個洞府的石壁圍繞石台密密麻麻刻著符文,從上方來看,竟然是將整個洞府作為巨大的容器陣法,似乎想要封住某些東西。
若是仔細看這些刻文,就能清楚地發現,這裡石壁上刻的東西竟然和寧家地下的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不過是沒有用血來書寫。
谷廣明站在洞府外,他深深地呼吸著,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只見整個洞府的中央,渡仙台上,一縷銀白色的力量在半空中飄動,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在此,無法離開石台。
整個洞府的形狀猶如一個倒扣的酒杯,下寬上窄,最頂端為收口,因為年代太久,許多藤蔓樹葉從上方的缺口垂下,卻並不妨礙陽光或月光落下。
在陽光中,這一縷銀色的力量散發著醇正璀璨的光芒,每一次光芒的折射,都帶給人恐怖浩瀚的威壓。
雖然已經是大乘期的修為,可是面對劍尊這一小縷能量,谷廣明仍然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每次進入的時候,都如同暴露在劍尊的劍勢之下,猶如酷刑。
可是,他仍然堅持每隔一個月便進來修行。
谷廣明的師父是上任宗主,上上任宗主則是他的師爺。三代師徒代代相傳,不斷地研究劍尊留下的力量。
和劍尊力量有關的事情,是只有作為宗主才能知曉的秘密。谷廣明年輕時對此也嗤之以鼻過,他認為自己的天賦高過師父和師爺,並不需要這等歪門邪道,弄虛作假。
事實也是如此,谷廣明的成就高過前任宗主,他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大乘期尊者。
可是也只能到這裡了。
突破大乘期的時候,谷廣明已經意識到自己會止步於此。他耗費了數件天級法寶和頂級丹藥,以重傷的代價奄奄一息地挺過雷劫。
進入大乘期已經如此勉強,他知道,他已經走到自己修仙路的盡頭了。
可是谷廣明不甘心,倘若一生碌碌無為也就罷了,偏偏他與得道飛升似乎只剩下最後一點距離,他怎麼能止步於此?
於是,谷廣明踏上了師父師爺前兩任宗主的老路,開始研究劍尊留下的力量。
劍尊的存在就像是神仙遺留的神跡,沒有一個劍修會不嚮往他。
據說他飛升那年,才二十歲出頭。
谷廣明和上兩任宗主都堅信,劍尊留下的力量里一定有什麼玄妙之處,他為此已經鑽研嘗試許多年了。
他發現每次近距離接觸劍尊之力再離開的時候,力量似乎都有些微提升,只不過很快又跌回原樣。
這一次,谷廣明照常按照之前的計劃,在洞府中修鍊,頂著面前力量的巨大威壓。
他潛心打坐,就在這時……好像有一股能量鑽進了他的丹田元府,谷廣明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蹭地上漲了一大截!
谷廣明猛地睜開眼睛,他不敢置信地來回檢查了自己的力量兩次,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他的幻覺,他竟然……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接下來的一天里,谷廣明謹慎地測試了許多次,體內多出來的力量仍然沒有消散的痕迹,他終於放心了。
當天夜裡,谷廣明秘密出了玄天宗。
他橫跨兩個仙州,終於在其中一處原始橫生的森林中停下,拿出了隱藏在其中一棵樹下的通訊法寶。
明明這裡沒有人能夠看到他,谷廣明卻還是下意識隱藏樹與岩石的角落間。
過了不知多久,對方終於接起。
「真人,我成功了。」谷廣明低聲說,「我吸收了劍尊的能量,只有一點,但沒有消失。」
「你說什麼?」
法寶的另一邊,響起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似乎十分訝異。
過了半響,那聲音難聽低沉地笑了起來,在樹林間不斷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