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在阿森蘭特的北面，一座並不高聳小山丘正在沐浴在早晨溫暖的陽光中。那兒正是阿森蘭特里小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樂場。

這座小小的山丘擋住了來自北地的寒風，只留下了南方溫暖的清風，而那山坡上，偶爾出現的野兔與漂亮的昆蟲更是讓那些在家裡坐不住的孩子們心馳神往。

金黃色的陽光照在嫩綠的草坡上，讓幾隻草垛之間熟睡的兔子也為之驚醒，伴隨著早晨的第一縷微風登上了山坡的頂端。

在那裡，一座嶄新的風車正轉動著它那嶄新的槳葉，而那風車的東面，坐落著一間低矮的小屋。

這便是這次的委託人——退伍老兵塔里奇的家，一座剛建成不久的風車磨坊。

在山坡頂上坐著的，就是老兵塔里奇，身邊放著的，正是陪他馳騁於戰場之上，護他周全，斬殺敵人，建功立業的長劍。

但此時這把象徵著他一輩子的榮譽的長劍就這樣躺在這麼個平凡的山坡上，陪著這麼個眼中充滿了憂鬱和感傷老人，一起像普通人一般曬著太陽。

當塔里奇看到四女時，眼中的感傷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則是希冀，彷彿在期待著什麼一般。

他招呼四女進他的房子里一坐，然後拿出了一些燕麥粥和新鮮出爐的烤麵包招待四女。阿維娃也趁機從包里翻了出來，四女一起享用著這些平淡的美食。

恍惚間，他的眼前好像閃過了一個美麗而溫柔的身影，這讓他不禁喃喃出聲：

「像，真像啊。」

阿維娃不禁往米莉懷裡縮了縮，警惕的看著塔里奇。塔里奇自然知道她們是對他有點警惕了，就說：「我只是想起了她而已，現在我也該跟你們這些小姑娘們說說我當年的事了。」

接著，塔里奇將他的經歷全都交代給了四女：

「我，塔里奇，曾是一名效力於王國的冒險者，在荒蕪的群山之間斬殺過狂暴的飛龍，也在寒冷的北方取過巨人的項上人頭。」

塔里奇用極其平淡，甚至帶著一絲悲傷的語氣說著這些足以令人自傲的事迹，然後接著說：

「但現在的我已經告別了這種刀山火海的生活。我選擇了放下手中的武器，回到自己的家鄉，回歸平靜的生活。而那些曾經與我一同並肩作戰的戰友們，有許多也和我一樣回歸了正常的生活。」

說來也巧，最近我在酒館里又碰見了那些和我們這些老骨頭們一同前去討伐飛龍的年輕冒險者們。

從他們那兒，我聽到了一些關於雲巨人的傳聞。聽說那些雲巨人正操縱著一座空中堡壘，還鬼鬼祟祟地在裡面進行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邪術研究。

為了討伐這些雲巨人，國王給冒險者們開出了非常可觀的賞金，但這對於已經卸甲歸田的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非去不可的任務。真正讓我在意的，是這個……」

說到這裡，塔里奇會從領口中掏出一塊鑲嵌著翡翠的銀制懷錶。米莉敏銳的發現這塊懷錶是用純銀打造而成的，但它的工藝卻並不怎麼精緻，像是某個鐘錶店學徒的產物。

塔里奇會接著向四女解釋道：「這可不僅僅是一塊懷錶，它是我摯愛之人留給我的最為寶貴的信物。

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最近居然說他們在討伐雲巨人的時候看見過和它一摸一樣的玩意兒。於是我，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召集了你們和我這把老骨頭一起去一探究竟。」

聽到這，四女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為了一個如此普通的懷錶去討伐巨人，

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可笑之極。

但面前的這個老兵明顯不是個瘋子，所以這裡面肯定有隱情。

讓米莉沒想到的是，梅琳達先問起了塔里奇，而且並沒有像她們想象的那樣逼問。

「塔里奇前輩，請問您為什麼要為了這一個看著這麼普通的懷錶前去討伐巨人呢？」

這對於一個生活在地獄的魔鬼來說還是挺不可思議的，畢竟魔鬼的等級制度非常鮮明，且一般以實力分級，像梅琳達這樣的人應該很少說敬語。

塔里奇有些哽咽，用略帶悲傷的聲音接著說：

「也許你們還不知道，塔里奇我年少時並不像現在這樣和別人聊得來。我那個時候還是個性格孤僻、不善言辭的小子。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渡過每一天，恐懼著別人的視線，害怕著那些蠻橫的懷孩子們。」

塔里奇的聲音到這裡頓了頓，此時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懷念與甜蜜，也有幾分不舍，接著說：「而她，安潔莉娜，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兒，她就是我童年裡唯一的美好。她熱情而又善良，不僅接受了孤僻的我，帶著我一起和鎮上的其他孩子們玩到一起，還陪我渡過了那些無聊寂寞的時光。」

說著，塔里奇的臉上的懷念更加明顯，且多了一絲的溫柔，像是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場景，面對著他的安潔莉娜一般。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美麗的午後，泛著晚霞的黃昏，我們倆的小山丘上鉤起小指起誓。我們約定在之後的日子裡，兩人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而如果我們因為什麼原因而分開的話，這塊懷錶便是我們再會時相認的信物。」

此時他臉上的懷念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那驚人的憤怒以及令人心碎的悲傷。

塔里奇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說：

「可是命運就彷彿戲弄我們一般，在我十二歲那年，這裡遭受了一場血腥的屠殺。巨人們衝破了防禦工事、揮舞著他們那巨大的木棒，一個又一個地殺死了鎮裏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群人。

安潔莉娜，就在我的面前，被巨人用繩索粗暴地捆住，扔進了骯髒的囚籠。而被那群雲巨人摁倒在地上的我只能拖無力的身體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在我的面前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塔里奇說到這裡，早已老淚縱橫，他痛恨那些可惡的雲巨人，他也痛恨自己那個時候的軟弱。他緊握著雙拳，咬緊著牙關，但還是堅持用盡量正常的聲音說：

「從此，安潔莉娜她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音訊。而我從那時起便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冒險者。總有一天，在我踏遍這片大陸的每個角落之後，我要找到她。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一點消息也好，我都沒能夠找到。她也許早就……抱歉，是我激動了。」

塔里奇講到這裡，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絕望，說：

「從那時起，一直是她在保護著我，保護著懦弱無能的我。而在那些可惡的巨人面前，我卻什麼都做不到。而這一次，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這一點線索也好，我也想試著抓住它去看一看，哪怕最後的結局對我而言是殘酷的也罷。就當是我這把老骨頭最後的一點願望吧。」

塔里奇有些陰沉的苦笑著，像是在哭一般的笑著看著遠方，向著幸運女神泰摩拉祈禱著他的安潔莉娜千萬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