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章：糧管那些事

林子他爸李德，自從九月份上任糧管局組長后，發現做了所謂的糧官，並不似村裡人說的那麼輕鬆。

李德他清楚記得，還沒走馬上任時，在牛家村當時東子他爸李河清跟他開玩笑，說糧管局的工作就是吃飽了，等放屁，放完屁，等肚子餓，一天又一天快樂如神仙。這些玩笑猶在耳邊回蕩。

李德，也僅僅當作是一開玩笑，雖然知道李河清這些話是他一貫吹牛皮浮誇的作風。

但曾幾時李德心底還真有過那麼幾分私心，抗越戰場上，槍林彈雨，死裡逃生，現在退伍了，人的一生太短暫，圖個什麼？還真希望能像李河清所說的這樣，輕輕鬆鬆混到退休圖個清靜享受便算了。

想歸所想，但李德心裡又是矛盾的，老軍人這個身份時時刻刻提醒他守住人心最後一道防線，退伍不褪色，拒絕腐敗，永遠保持亮劍本色！

這半年來，李德上村下鄉，闖南走北，他手中的工作都是在協調和處理各村交公糧遇上的糾紛，據他知道，交公糧大大小小之事，村民和各鄉鎮糧管所，矛盾日積月累，已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勢，征糧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今天，城糧管局姚局長，親自召集了各縣城鄉鎮征糧負責人，商量下如何破局。

大會上身材中等偏胖，一身中山裝包不住滿肚子那一肚腩的「風情」，中山裝胸口那袋子扣著一支別克鋼筆，一副金絲眼鏡，像是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

至於姚局長戴的是近視眼眼鏡，還是裝飾眼鏡，沒有同志敢去打聽，李德印象中姚局長只有在開會時才戴著眼鏡，今天姚局長臉色有點嚴肅，八字鬍須滿臉寫著不高興。

「那個，那個，東村代表，你先彙報下。」姚局長四平八穩坐在環形會議大桌頂角圓弧位，像發號司令般。

「我們在東村遇到的困難是這樣的，本來交公糧開展得挺順利的，可老張一家卻是遲遲不交，借口是收成不好。和我們征糧同事發生了爭執，我們所下鄉催糧的同志，一氣之下把老張家耕田犁地的大水牛牽走了，滿身蠻力的老張一氣下動手打傷了我們兩名征糧同事。我們報警了，把老張抓進了派出所，因為此事，村民對我們都有了抵觸情緒，很難開展征糧工作下去。」

東村代表，面露難色，斷斷續續向姚局長彙報著征糧的困難。

姚局長，並沒有立刻對此作出批示，只是低著頭，取下領口的鋼筆時不時記錄著什麼，欲言又止。

「南村征糧所的代表，說說你們那邊的情況和困難。」姚局長面色有點灰，不奈煩聽著這沒結果的彙報，趕緊搖搖手示意東村征糧所代表坐下，讓南村征糧代表交待下他們那邊的情況。

南村征糧代表，小心欒欒站起來，並不敢正面望著姚局長，吞吞吐吐說：「我們那邊村民交公糧還算順利……」

「什麼叫，還算順利？你們南村情況更糟糕，全村都拒交糧了，村民都投訴到上級信訪辦了，說你們多方刁難交糧農民，不收他們交上來的糧食」，姚局長越說越生氣，把信訪辦收到的那一封投訴信，扔了過去。

南村征糧代表，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吱吱唔唔說：「他們太狡猾了，稻穀要麼是沒晒乾，要麼是往麻袋裡充秕谷，以次充好，所以我們同志才拒收交上來的糧食。」

姚局長，左右搖頭，表示事情有待考察，再沒去追究南村征糧代表。

依次是各村征糧所，一個一個彙報了他們征糧情況，

大同小異都是有好幾些抗交，拒交。姚局長，時不時記錄著什麼，會場陷入了沉寂。

「李德同志，說說你的想法，可有什麼辦法破局。總得讓村民把糧交上來，馬上就到上級給的期限」姚局長突然轉變臉色，笑眯眯看著李德，似乎對老軍人李德特別的信任和客氣。

在糧管局，雖然任職還不到一年，但辦事乾脆利落，認真負責，有自己的獨特斷事處理方法，李德已經深得姚局長信任。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得深入調查一下，才能得知事情的緣由吧！」李德並沒有一上來就胡亂開口判斷誰對誰錯，而是說了一些像是很有哲理性的語言。

停頓了一下，李德敢言敢語的作風又體現出來了。

「老鍾啊，老鍾，不是我說你，強行牽走老張家的大水牛似乎不妥，要不得，要不得，你們這樣是想要了老張的命啊，老耕牛對農民來說就是他們的命啊！」李德笑呵呵調侃著自己的老戰友老鍾，東村征糧所負責人。

李德這樣點名道姓挑刺，換了別人，早生氣了，但老鍾倒不介意老戰友李德這樣「數落自己」，因為多年的老好戰友，李德是什麼性格他最清楚，而且所言確中要害。

「老李啊，你盡說風涼話，我們有轍的話，誰原意用這下三濫手段，不是逼出來的嗎？」東村征糧代表老鍾直搖頭，表示實屬無奈之舉。

「李德同志，你可有良策，助老鍾一臂之力，順利完成今年交公糧任務？」姚局長笑笑問道。

因為姚局長知道，一關破，千關散，征糧猶如戰爭攻城略地，看似小小一關，卻是整個交公糧大局重要一環，最難攻克的一關都能啃下來，會大大振奮人心，提升各鄉鎮糧所的信心。

「大水牛趕緊還給老張家，派出所那邊，老鍾啊，我們還是趕緊先認錯，和解私了，一起去賠個罪，下鄉深入群眾，實地了解下，為什麼群眾這麼抵觸交公糧。」李德明暗利弊，動情曉理說著破局設想。

「好，好，就按李德同志的初步構想去開展。」姚局長很高興，這時心情有了180度轉變，這種變化好像，一個長期重病患者突然收到醫生所說有了辦法轉危為安，重獲新生那種喜悅之情。

「老李，倘若你的妙計能助我趟過這一難關，你就是我的大貴人了」老鍾顯得很客氣說道。

「廢話少說，明天拉下大耕牛，昨們東村走一趟，看下能否解鄉親的矛盾。」李德還是快人快語，有一說一。

「散會！」姚局長似乎像找到了救星般，一身輕鬆。

摘下金絲眼鏡，隨即宣報會議結束，亨著京劇小戲調，樂悠悠走了，留下會議台上，各代表議論紛紛討論著，徵收公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