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有人憂,有人愁

六章:有人憂,有人愁

這段日子裡,傷心欲絕的不止海子,還有珍妮。

珍妮這一天回到家,遠遠就聽到了她媽媽和一個男人的聲音,時悲傷,時歡喜。

第六感告訴珍妮,應該是她爸爸回來了。

珍妮,掩不住內心的喜悅,快步走到了自家大門口,輕輕用手一推,古老的木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珍妮清楚的記得,眼前除了珍妮她媽媽,還有一個中年男人,瘦黑,矮細,八字鬍須,原來正是她爸爸,穿著一身淺黃色長袖軍大衣,一條長長的淺黃軍綠褲子,褲子下面只能看見單一個腳穿著行軍解放鞋,拄著新新的木紋色的拐杖,單腳站立著。

珍妮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很努力找著另外一隻腳,但始終沒能找到,褲腳筒空空的,隨著這個男人的身體晃動,褲筒漂來漂去。

「珍妮,快叫你爸。」珍妮她媽媽指了指眼前這個男人,叫珍妮呼其爸爸。

珍妮,還是給剛才眼前拄著拐杖單腳的男人嚇驚呆了,她一時間還很難接受眼前這個斷了腳的男人是她爸爸的事實。

「珍妮,幾年不見,長成這麼標緻的大閨女了」,珍妮的爸爸,哈哈笑著,率先打破了僵局。透著樂觀堅毅的笑容,是珍妮再一次對她爸爸的印象重組。

珍妮她爸爸,抬手拍了拍那個斷了一截的大腿,瀟洒般攤攤手,笑著說:「珍妮,沒事哦,不要怕。能活著回來,我比其它戰友幸運多了。」

作為一個戰地前線軍醫,珍妮她爸爸李錦添,已經對這些血腥風雨,斷手,斷腳,出生入死,已經是見慣不怪了,甚至是麻木了,所以十分釋然。

畢竟親骨肉,血濃於水,父女倆還是有心靈感應,等到珍妮和爸爸彼此陌生感消除后,,李錦添輕描淡述,說起了這次的突發傷害。

原來,十分不幸的是,珍妮她爸爸,李錦添作為行軍軍醫,隨部隊勝利回撤過程中,眼看就要勝利班師回朝,享受家庭團聚歡樂,但很不幸,在和部隊撤退過程中,幾個隨行戰士踩中了,以前越軍埋下的地雷陣。

李錦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撿回一條命,僅僅給地雷炸了左小腿。其它幾個戰士都壯烈犧牲。

因為當時小腿給炸得血肉橫飛,細菌感染,醫療條件有限,引發了其它併發症,小腿傷口紅腫,膿爛。

眼看,細菌一步步侵染大腿,深懂醫學的李錦添,叮囑其它同行行醫戰友,果斷截肢切斷這個禍害,保住其性命。所以只剩下了一條腿,靠著拐杖支撐著。

越南潮濕躁熱的林地天氣,傷口在這種環境很難康復,還好戰爭勝利了,如今李錦添回到了牛家村,終於漫長的戰爭結束,可以好好休養下自己受傷的腿,更主要的是,可以治療下自己戰爭中留下的心裡陰影創傷。

一連好幾個月,李錦添都是半躺在家裡休息,間中斷斷續續有走動下串門一下,村裡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戰友。

像林子他爸李德,華子他爸,東子他爸......曾經一起的在越戰戰場上的好戰友,現在聚在了自己的祖國,自己的家鄉,那種幸福感覺,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出的。

抗越戰自衛反擊戰前,他們個個都喜歡大口,大口喝酒,如今聚在一起,傷的傷,殘的殘,所以只能小酌一杯,聚下舊,聊發下時間,過些小日子,經歷生與死,死人堆里走出來的,大家都像看透了什麼似的,對一切都釋然了,能活著就好。

牛家村版圖,

一家連著一家,一家錯落著一家,連綿曲折,像個立體版圖的迷宮彎彎曲曲,有大衚衕,有小衚衕,總之感覺走在裡面,到處都有路。

所以在牛家村串門是十分方便的事,一家挨一家的老式方塊厚重搭建出來的泥屋房子。

這幾個月,林子有時候去找珍妮玩的時候,遠遠門外,都聽到珍妮她媽媽,在數落著珍妮她爸爸。

隱隱約約聽到的意思是說,珍妮她爸貢獻了大好青春,等了她爸幾年,如今回來了,腿又斷了,又是瘸子一個......,斷斷續續哭泣訴說著說自己命苦,說日子沒法過了。

說著說著,就聽到屋裡傳出她媽媽哭哭啼啼的聲音。

屋裡,珍妮她媽媽不停數落著李錦添,倒是李錦添一個字也沒回她媽媽,任由著珍妮她媽媽一個人在數落著。

每每聽到珍妮她媽媽各種各樣的數落,林子本想找珍妮玩的,一下就打消了念頭,繞路往回走。

這麼多夥伴家庭中,林子最怕的就是珍妮的媽媽,總感覺過珍妮家裡,她媽媽每次對人總是冷冷的,沒一點笑容,像是不歡迎珍妮這些小夥伴。

完全不像海子她媽媽紅梅姨,總是對人笑盈盈,臉上常掛小酒窩,還拿好吃的給他們。

但是自從得知海子爸爸犧牲后,林子很久沒看到過紅梅姨那好看小酒窩了,十分遺憾。

「媽,為什麼珍妮的媽媽總是在數落著錦添叔叔呢,這段時間珍妮總是不開心,一個人跑到海邊生悶氣,發獃,沒有一個朋友有時間跟我玩了」,林子回到家,悶悶不樂向著劉彩霞發牢騷。

「林子,你現在還小,大人之間有很多事你是不明白的,珍妮她媽媽不是數落錦添叔叔,他們太久沒相處了,或者是在溝通,找一個更好的生活方式呢」,劉彩霞這個解釋理由,林子並不賣帳。

「媽,你不清楚就別騙我了,看珍妮每天都不開心就知道了,哪裡有像個蒼蠅一樣,嗡嗡嗡,一直在數落錦添叔叔這樣的溝通」,林子心裡不爽,回了他媽媽的話。

聽林子這麼一說,劉彩霞笑盈盈摸著林子的頭說:「好啦,好啦,最聰明是你了,什麼都懂,人細鬼大」。

林子悶悶不樂去廚房找好吃的了,剩下李德和劉彩霞在客廳繼續說著。

「錦添現在這個樣子,還瘸了,她妻子蘇小鳳能不數落嗎?蘇小鳳本來就一直都對錦添不滿呢,當年,要不是小鳳他爸爸看中錦添是部隊軍醫,死硬逼著要小鳳嫁給錦添,小鳳早就嫁給她市區里認識的有錢公子哥了,過她的風流日子去了呢。」

劉彩霞,嘮嘮叨叨說著,像是替錦添可憐,又像是替小鳳不值。

「好啦,好啦,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們別瞎摻和了」,李德安安靜靜地說著。

「唉喲,苦日子還長著呢,」劉彩霞嘆氣著說,不知是說錦添還是說著蘇小鳳。

李德在旁邊輕輕撫著他那老得掉牙的琵笆,哼著劉彩霞從來沒聽過的好聽小調。

「是很舒服,很好聽的小調,就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麼對這小琵笆如此痴迷,就像是你的一個小情人一樣似的」,劉彩霞笑笑,開著李德的玩笑。

李德聽妻子這麼一比喻,嗤的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小情人,小情人這個比喻貼心,生動,愛聽。」

李德笑完之後,又很認真對劉彩霞說:「彩霞哎,彩霞,人一生很短暫,轉眼就過,總得有一個自己很走心,為之痴迷,甚至為之奮鬥一生也無悔的興趣愛好,當你擁有了,並追隨其一生,成功與否都不那麼重要了」。

劉彩霞,第一次聽到丈夫李德如此有哲理的話,雖然沒完全聽懂,但好像人的一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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