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發配

伯爵府。

書房中戴著棕色禮帽，留有兩撇漂亮的小鬍子的都鐸伯爵銀灰的眼眸中失去了往日笑意，臉上滿是嚴肅。

因為他今天才知道，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不但和該死的女巫交上了朋友，更在今天不顧他的禁令，喬裝打扮去了刑場，雖然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是光這種行為就已經讓全家人背後直冒冷汗了。

自加爾特王國建國以來，滅亡在異端裁判所的貴族世家就不下幾十個，其中還包括幾個親王。

如果西澤爾今天的行為被有心人利用，就是給他扣上一個瀆神的帽子，他也是無從辯解的，誰讓他和魔鬼的化身交上了朋友。

就算之前不知道，今天已經公開處刑了，他還去了刑場，那這件事可就可以說道了。

「你要麼現在去施蘭帝國找你外公，那裡是月神的屬地，神殿的權力輻及不到那裡，要麼就去薩卡領，去到那裡也不會再有人找你和家族的麻煩了。」都鐸伯爵漏出了少有的冷漠神情對西澤爾說到。

看著眼前這位努力保持年輕卻被鬆弛的肌肉、鼓起的肚子、開始明顯的法令紋，無情破壞英俊的中年男人西澤爾心裡突然升起一種無力感。

自己錯了嗎？好像並沒有，梅莉婭雖然是女巫卻從來沒有害過人，和她做朋友西澤爾一點都不後悔，可是父親錯了嗎？好像也沒有，他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而讓整個家族承擔滅亡的風險。

西澤爾沉默，以往惹父親生氣的時候他都會給父親道歉去哄父親開心，可是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因為到現在他眼中都是梅莉婭被燒死前那無奈的笑容。

「你只有一天的時間考慮，因為三天後神殿的樞機主教憎邪魔者厄尼.卡內羅會來艾達華爾行省巡查，他一向憎惡邪惡以及和邪惡有牽連的一切。」

都鐸伯爵繼續面無表情的說道，在這樣的一個時刻他必須做為家主比做為父親多一些。

厄尼.卡內羅這個名字西澤爾並不陌生，王國里的很多小孩子也並不陌生，這位神殿的高層極端的仇視亡靈女巫之類的人們眼中的邪魔，包括他們的朋友家人，甚至同情他們的人。

光加爾特王國死在他手上的女巫和被他遷怒的人就有幾千了，所以這位樞機主教在王國成為了可讓小兒止啼的存在。

「我選薩卡領吧，正好我也快成年了，就讓那裡成為我的封地吧。」西澤爾眼眉低垂的回答道。

薩卡領原本叫做薩卡行省，是加爾特王國開國公爵克拉米.都鐸的永久封地，只過不經過幾百年的災厄和戰亂，如今已經成為了塞科森林的一部分，現在更是走私商人經常偷渡的無人區。

只有最中心的區域還有方圓幾百里的地方，沒有被原始森林入侵，由都鐸家族的私兵駐守著，算是都鐸家族丟失領地的最後的遮羞布。

聽到小兒子如此痛快的回答，都鐸伯爵反而心裡不是滋味，原本用家族大義武裝起來的冷漠瞬間瓦解，只剩下一個無奈的父親。

他何嘗不覺得西澤爾並沒有什麼過錯，可是當整個世界都覺得他錯了時，那麼沒錯也就成了錯。

都鐸伯爵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將書桌上一張金色的信箋推到了筆記底下，那是一分來自神殿和行省執政官的警告，也是他打算用來讓十七歲兒子妥協的最後的武器。

「去跟你哥哥們告個別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準備，按照慣例你可以從家族挑選一千名隨從，回去好好想想吧。」

都鐸伯爵嘆了一口氣對西澤爾擺擺手說道，他的髮妻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省親，如果回來知道自己的小兒子被發配到了薩卡領，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呢。

做為施蘭帝國皇帝諾頓三世的親孫女，雪境親王的嫡女，雖然在她出嫁時就按照習俗改信了神主亞當，可是誰不知道那只是給自己面子呢。

西澤爾從父親書房裡出來以後並沒有去和兩個哥哥告別，因為他們就在門外等著他呢。

「嘿嘿，我親愛的弟弟，薩卡領可是我們祖先的榮耀之地呢，說不定你在那裡可以重新振興都鐸家族哦。」比他大三歲的二哥喬斯.都鐸幸災樂禍的說道。

看起來中厚老實的大哥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也把西澤爾當成了第一競爭對手。

所以西澤爾連搭理他們兩個都沒有，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他對父親的態度有些失落，但是發配薩卡領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那裡曾經是大陸最大的行省，雖然此時已經被侵蝕，但是名義上那些被侵蝕的地方也都是他的領地，只是需要稍加改造而已，況且那裡還是神殿勢力觸及不到的地方，在那裡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復活梅莉婭。

西澤爾將出發時間定在了後天，因為他需要一天的時間湊齊自己需要的人，如果是別人的話可能會直接護衛和漂亮的女僕各來上五百，那樣既可以保證路上安全就可以繼續享樂，可西澤爾不是這樣的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要把薩卡領發展起來，做為他自己的領地！

所以在選人上他就不得不精心挑選了，除卻必要的護衛力量，其他的名額他全選擇了技術型的人才。

獵人，廚師，泥瓦匠，磚廠工人，木匠，鐵匠，老農，牧民幾乎涵蓋了生活的各個方面，最後家族裡沒有的還是現到奴隸市場買的，這件事大哥和二哥倒是出奇的熱心，畢竟看這個樣子西澤爾是不打算回來了。

對於不再和自己競爭繼承權的弟弟，兩個哥哥做的還是相當合格的，他們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來減少西澤爾回來的可能。

所以僅僅一天西澤爾就湊齊了自己就封所需要的一切，只等明天天一亮，西澤爾便將踏上前往薩卡領的征程。

……

處死女巫后的第二天，白薔薇區郊外的古道上，一隊千人的隊伍正向著南方行進著，隊伍由身穿銀灰色鎧甲騎兵開道，中間十幾輛華貴的馬車，四周全是身穿鎧甲的重劍步兵，再後邊則是一群驅趕著騾車的隨從。

西澤爾.都鐸，都鐸伯爵最小的兒子，此時正帶領著他的屬民去往薩卡領，都鐸家族最偏僻的一塊領地。

名義上是去就封，其實整個艾達華爾上層都知道他是被流放了。

此時的西澤爾悠閑的坐在馬車裡的柔軟坐墊上，他頭戴半高絲綢禮帽、身穿黑色正裝、打著同色領結，面容英俊卻有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情，翹著個二郎腿完全沒有他以前那種優雅紳士的貴族模樣。

梅莉婭雖然失去了肉身，但是至少靈魂依舊完好，所以西澤爾早就調整好了心態，並沒有因為梅莉婭的死而心情太過沉重。

終於不用每天保持著所謂的貴族式的優雅，去他么的，十七年依舊沒有把西澤爾改造成一個真正的貴族，誰讓他是帶著記憶重生的，有些東西早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隨行的除了一百騎兵三百步兵和幾百個各行各業的工匠外，後面幾輛馬車裡還有家族的三位高手，雖然算不上頂級，但是在薩卡領當中保護西澤爾完全沒有問題了。

塞科森林做為西大陸的四大禁地之一是因為裡面不但有實力強悍的超凡生物，還有一些從次元裂隙中漂流過來的異次元怪物，正是那些超凡生物的暴動和異次元怪物的入侵才使得塞科森林成了人類的禁區，才能那麼野蠻的擴張。

雖然塞科森林危險無比，但是做為穿越者的西澤爾也有自己的金手指，那就是他從娘胎里就開始修鍊了，如今的他已經是聖級高手了，不但是聖級，還是魔武雙修的聖級。

所以別的西澤爾不敢保證，至少在薩卡領，也就是塞科森林的西南角，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從艾達華爾行省到薩卡省省會伊爾文差不多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其實如果正常的話一個星期也就差不多了，但是他們需要穿過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間不少道路已經被植物徹底侵蝕，所以得重新開路。

這一路倒是沒有遭遇什麼危險，畢竟都鐸家族的權勢雖不如往日，但是在走私商販和流放者面前依舊是一個他們高不可攀的龐然大物，更何況隊伍里還有一名黃金戰士一名高級魔導士和一名驅魔士。

所以經過了半個月的行軍，西澤爾一行人終於來到了伊爾文舊城，雖然路上沒有減員，但是因為長途的奔波所有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酸臭的氣息，畢竟在這個隊伍里有資格洗澡的不會超過十個人。

伊爾文說是一座城市如今其實跟一個小鎮差不多，這裡差不多一千的駐軍，加上這些年他們帶來的家眷和新生人口，所有人都算上差不多有三千多人，算是一個中型的鎮子了。

當年只比首都差一線的繁華巨城如今連斷壁殘垣都看不見了，只有一小片石頭壘彷彿還被燒過得民居和一座年久失修的三層城堡。

城堡是當年克拉米公爵在包養外室的場所，因為經常有人修繕，反倒在災荒中保留了下來。

如今也成為了都鐸家族在這裡的唯一象徵，只有都鐸家族的人才可以入住，駐軍將領的辦公地點都是在城堡前的破舊別墅里。

在管家老布倫丹的攙扶下走，西澤爾走下了馬車，雖然西澤爾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攙扶，但是這位在伯爵府服務了超過三十年的退役陸軍上尉依舊一絲不苟的行使著自己的職責。

得知薩卡領要有新領主了，還是家族嫡系的三公子，駐軍的最高將領斯特蘭.盧森萬夫長一大早就帶領著駐軍的高級軍官在城門口等候。

所謂的城門口其實就是原始森林的一個出口，而高級將領也不過是三個千夫長和他們的副手。

「尊敬的西澤爾.都鐸領主，您忠誠的屬下薩卡領駐軍長官斯特蘭.盧森萬夫長以及千夫長姆波.洛甘，努魯丁.盧戈，卡爾范.馬里在這裡歡迎您的到來，並宣誓向您效忠。」

說完斯特蘭.盧森這個看起來比較樸素的中年漢子帶著屬下單膝跪地，將左手撫胸來表示自己的忠誠。

「我西澤爾.都鐸子爵接受你的效忠，並讚美你的忠誠。」西澤爾走向前去，用雕刻著都鐸家族家紋的銀色十字劍搭在斯特蘭.盧森萬夫長的肩膀上說道。

西澤爾也很規矩的按著禮儀來，不過儀式很快就過去了，西澤爾立即就換了一副面孔。

「斯特蘭叔叔好久不見啊。」西澤爾撲過去給了斯特蘭一個大大的擁抱。

「少爺，您現在是領主了，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一頭棕色短髮滿臉絡腮鬍子的斯特蘭有些拘謹但是感動的說到，雖然他也很想念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少爺，但是他們之間的身份差別讓他必須把想念按在心底。

西澤爾雖然是被流放的，但是做為薩卡領的領主，對於他們這些屬民來來說，那就是他們的君主。

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對他們來說，他們可以無視國王，但是絕對不能對自己的領主不敬，因為從法律上來講，領主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那我以領主的身份命令你，你們，尤其是老不倫丹從現在開始，放棄那該死的貴族禮儀，怎麼舒坦怎麼來，至少在這片土地上。」

西澤爾命令到，聽到西澤爾的話，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西澤爾口中那該死的貴族禮儀，正式貴族們最推崇的東西，身份越高貴，越重視這些，這裡面西澤爾身份最珍貴。

「怎麼，領主的話不管用了？」

「是，聽從領主大人的安排。」所有人再次單膝下跪。

包括老布倫丹，雖然西澤爾一開口他就知道這個從小無法無天的少爺可能要作妖，但是做為家族裡最忠誠度的老人，他必須要維護領主的尊嚴。

「哼，一個被流放的傢伙，神氣什麼。」就在所有人下跪的時候，西澤爾以他聖級的聽力捕捉到了這個很細微的聲音，頓時皺了皺眉頭。

神殿的手是真長啊，幸好自己沒有說出什麼過激的話，要不然自己和家族可就危險了。

不知道領地里有多少其他勢力的人，他們又是如何與外界溝通，西澤爾暗中思考到，打算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處理他們，省的打草驚蛇。

有了西澤爾的命令，其他人也活絡了起來，雖然這些人多多少少都算是個貴族，安排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們看起來更像是痞子而不是貴族。

「嘿嘿嘿，那我們聽少爺的。」斯特蘭憨憨的咧著嘴說到，他本就是一個耿直的人。

經過了這一個儀式以後，薩卡領所有的駐軍以及隨行的家屬從今以後的效忠對象不再是都鐸家族的家主法哈德.都鐸伯爵，而是薩卡領的領主西澤爾子爵閣下。

其實這個儀式原本要比這正式很多，至少要在伯爵以上的貴族和神殿的紅衣主教的見證下才可以完成，但是薩卡領實在太偏遠了，所以這些步驟也就省略了。

接受完了效忠以後在斯特蘭.盧森的帶領下，西澤爾一行人走向了那棟古堡，其他的駐軍則是去了指揮部登記和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