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妙
第四天清晨,我們已經來到了川省一個小鄉鎮里,連夜地驅車讓我們一群人都十分疲憊不堪,隨意隨便找了個民宿住了進去。
小鄉鎮的民宿環境還是不錯的,畢竟說是民宿,其實還是村民自己的家。
我們都太累了,所以沒有多做什麼就都匆匆睡了下去,一直睡到了下午兩點鐘,我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不出意料的,我是最後一個醒的。
雖然是下午了,但是這鄉鎮的老鄉還是很貼心的準備了一些包子、糍粑、麵糰給我們,趁著這個機會,宋二爺也主動向老鄉打聽消息。
宋二爺其實是很不喜歡白天出來的,他的那一隻全黑的手在陽光下會像火燒似的疼,但是這個東西可是一個拉關係的神器。
宋二爺直接把手擺出來,然後說自己得了一種怪病,於是加入了旅遊團,去荒山野嶺逛逛,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藥治療一下,這麼一說,關係瞬間就拉近了不少。
我們這次行動一共是五個人,我、九哥、宋二爺已經介紹過了,還有九哥的師傅,一位像是成功人士的中年人,和宋二爺差不多的體格,但是頭髮是黑的,看上去就比宋二爺年輕不少,但實際上,他比宋二爺還要大一歲。
九哥的師傅叫丘雲,整個行里都叫他丘師傅,據說下墓手藝很差,但是在某些方面特別精通,因為和倒斗的不是一行的,所以也沒有輩分,才有了丘師傅這個名號。
還有一位和九哥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主要是面相很年輕,其實比我和九哥要大三歲,他的手臂上有一圈紅紅的印子,據說是以前做這一行的時候,被人說年紀小,所以紋了身,後來覺得這個舉動很煞筆,於是給洗了,留下了一圈紅紅的印子。
這位雖然年輕,但是輩分很高,這也意味著他的手藝很好,他是行當內「老」字輩的人物,是一位行里老人的徒弟。
這一行一般互相都不知道名字,他姓孫,理論上我們都要叫他孫老,但是對一個年輕人這麼叫,我們彆扭他也彆扭,所以我們一般叫他老孫,這樣就舒服多了。
跟老鄉打聽完消息,宋二爺用黑布把右臂包了起來,然後我們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就開車出發了,不過我們用的是去縣城的名頭,不然這麼晚了上山,給人懷疑了就麻煩了。
車子在幾乎沒有路的地方開著,跌跌撞撞地我倒是蠻喜歡這種感覺的,非但沒有暈車,反而覺得蠻興奮的。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下墓。
車子開了一陣子就被放在了一個山坳里,我們各自收拾行李開始往山上進發,不得不說,這一次我們帶的東西是真不少,滿滿的五大包,一人一個,比起倒斗更像是旅遊的。
爬山,尤其是野生的山,是很辛苦的,這裡可沒有什麼修好的台階,我們都是九哥和老孫打頭,用開山刀一下一下砍出來的路,我落在隊伍倒數第二的位置,比起他們,我的體能有點太差了。
我氣喘吁吁的上到半山腰的一個小平台後,他們已經像沒事人一樣紮好了一個帳篷,帳篷不是用來睡覺了,單純的放東西的地方,畢竟,我們是晚上行動。
說起來,明明在唐代還是繁盛的寺廟,到了這個年頭,就已經成了荒山了。
我休息了一陣子后,感覺舒服了不少之後,就看到丘師傅正在四周踱步走著,一邊拿著一個奇怪的小玉盤,一邊戳著一個鋼釺在地上寫寫劃劃。
那個玉盤是個十字形的模樣,開有槽口,中間放著一個小球,我也不是很看的懂,不過最後小球徹底落在那一方槽口的時候,丘師傅就停下了腳。
九哥他們幾人都圍了上去,我也好奇的湊了過去,聽他們在說什麼。
「下個鏟子試試?」先是老孫開口了。
「不成,這不是那種建在下面的墓,它是連著地面的。」宋二爺擺了擺手,拿過丘師傅手上的鋼釺,開始在四周戳著,漸漸地,一個巨大的圈被他戳了出來,看上去,這就是那個倒著的寺廟所在了。
「徐娃子,過來放個血。」宋二爺朝我招手,我苦著臉走了過去,還沒等我準備好,宋二爺已經一把用骨刺刺進了我的掌心,然後絲絲鮮血流到了地面那個圈的中心,我的血到現在為止還是紅色的,不過顏色深了一點。
我掌心的黑點已經散開了很多,佔據了大半個掌心,而且有爪子形的手指擴散開來,不過並不疼,反而在這炎熱的天氣中,讓我時刻都保持涼絲絲的感覺。
他們說這爪子佔據了我全部的手掌時,我的手就會被那個鬼控制住,然後自己刺穿心臟。
宋二爺這邊認真看著地面,在我流了一灘血后,吩咐九哥拿過一個鏟子,開始往下打起洞來,我一直以為用的是洛陽鏟這種傳說中的神器,但是他們說,現在特製的兵工鏟可比洛陽鏟好用多了,與時俱進了屬於是。
這個特製的鏟子是半圓形的,前端很尖銳,把手上有一個能往上拉的機關,能讓剷頭的半圓收緊,然後把泥土帶出來。鏟子中間還能加鋼管延長長度,缺點是鏟子每加一段鋼管都要重新弄一下機關,有點麻煩。
九哥在加了四節鋼管后,終於是碰到了某個堅硬的地方,然後把帶著我血的泥土踢了進去,等了個十分鐘,他把鏟子提了起來。
我好奇地看著這提起來的土,沒什麼區別,血液的顏色也是正常的,不過我知道這個現象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其他四人看著這個場面都沉默了,臉色很難看。
我撓了撓頭,等了半天也沒人跟我解釋,忍不住就開口詢問了。
「誰解釋解釋?」
丘師傅是最先開口的,「我信了我祖師爺的邪,就這?得道高僧?騙鬼去了吧。」
宋二爺也冷哼一聲,「他這可不就是騙鬼嗎。」
最後還是九哥跟我說清楚了。
不是什麼墓都能探一鏟子的,要是正常的那種,為了防倒斗的,一般都會在外牆上設置陷阱,要是不小心鏟子歪了,打下去碰到了機關,那會很麻煩的,尤其有些墓甚至會安放毒氣,反正死人又不在乎有沒有毒的。
但對於一些特異的墓,比如有概率出粽子或者其他變化的墓,就會下鏟子看看情況,一般來說,冒血水的有多遠走多遠,就是「祖」字輩的高手也不敢下這種墓。然後就是帶黑土的,黑土意味著墓生陰邪,還有就是水樣的土,那種墓也挺麻煩的。
至於我這種,一般用在親人的墓上,比如後輩想要挪墓啊,就會有後人的血去試一試,要是血變黑了,就代表墓里有事,但最好考慮考慮先做個親子鑒定,指不定是因為這個出事的。
要是血滲了進去,那就有問題,大概率是屍變了,六親不認的那種。
最後就是我這種沒有變化的,這代表著,墓裡面要麼沒變化,要麼裡面的東西不在乎我。
但是這樣就問題大了啊,連從墓裡面拿出來的盒子都有鬼,這個墓沒問題才怪了。墓里有問題無非是屍變或者產生邪異,要是屍變,不論是哪個屍體,都會對血感興趣,除非是自家血脈,這種情況下,我的血應該會變黑。
那就剩下邪異了,一個得道高僧,死後出現了邪異,還是在佛塔中,這就跟你說佛塔裡面舍利子變質了一樣,太扯淡了。
我這時候才知道,我的掌心血屬於鬼血,而這位高僧又立下宏願超度惡鬼,沒有任何理由對這個血不起反應,那麼結論就只有一個了,這個高僧是個騙子,不知道從哪兒認識的人,造了個倒著的塔來騙鬼,他根本就沒有超度的本事。
估計是為了名聲吧,不過也難怪,在歷史上都沒提到這個僧人一筆,看來也是遭了報應,古往今來這種人可是不少。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是直著從塔裡面下去,還是在塔外打條路?」老孫是個實幹派,不太懂那些彎彎繞繞的知識。
「下個屁。」宋二爺陰沉著個臉,「本來以為這是位得道高僧,我們下去給他換個風水,算是完成挪墓人的規矩,於情於理,就可以用這個僧人的金身或者舍利子來消除掉徐娃子的鬼,現在找到了都沒用,老子最恨這種騙子了。」
丘師傅踱步過來拍了拍宋二爺的肩膀,悠悠地開口道,「不管怎麼說,徐娃子最多只能活三天了,僅僅三天,你拿什麼再找一個地方?」
宋二爺煩躁地來回走了幾圈,然後無奈地說道,「那就死馬當活馬醫吧,他娘的,有時間老子要給這個寺給掀嘍。」
我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這感情,我是要涼了的節奏啊,我才20,我還沒交過女朋友,就這麼死了,我會死不瞑目的。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我發現其實我並沒有太多對於死亡的恐懼,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大概是,周圍有這麼多高手,我要是這都死了,那就是命中注定吧。
「下下下,就直著下去,我看這個佛塔里也不會有什麼厲害的東西。」
宋二爺說著,閻九和老孫都搓了搓手,拿起傢伙兒就開始清理地上的土層,這與平時倒斗不一樣,不需要打洞,而是要盡量把這個寺廟的入口給打開。
我有些好奇地看著挖土的兩人,發現與正常人挖土沒什麼區別,就是動作快了點,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掃視了一圈,宋二爺蹲在挖坑旁邊抽著煙,活像個監工,而丘師傅還是在不斷挪動著腳步,用那個十字玉盤測算著,眉頭久久不能舒展開。
這讓我提起了興趣,我跑到他旁邊問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丘師傅皺著眉頭說,「這地方太不對勁了,按照我們一脈傳下來的書,這個地方應該是極度陰邪之地,在這種地方,你就是隨便安葬一個人,都有可能誕生一個了不得的粽子。」
「但是我測到現在,風水沒問題,可這地方的陰邪之氣卻幾乎沒有,這就很奇怪了,風水一說裡面,只有化解沒有清理掉的,陰邪之地就是陰邪之地,再怎麼鎮壓也還是會有陰邪,而且按照之前推斷的,這個僧人是個沽名釣譽之輩,那陰邪之氣就應該更足了。」
「還有你還記得讓你中鬼的塔吧,那裡面確確實實封存了很多鬼,說是鬼,其實就是一種陰邪之氣的變種,那說明這寺底下肯定是有東西的,但偏偏我就是找不到。」
丘師傅這番話讓不遠處的宋二爺也是眉頭微皺,他脾氣再怎麼大,都是「爺」字輩的人了,不至於那麼不小心,所以他也是稍稍打起了精神。
不多時,九哥和老孫就清理出了一個大坑,模糊地能看到下面的佛塔入口了,然後宋二爺就跳了進去,拿起剷頭小心地在中心颳了起來。
漸漸地,一個完整的大門出現在眼前,大門呈圓形,某種木製的,至今仍然光亮一新,光是這個門就絕對價格不菲。不過說是門,其實就是一個圓形的木板,也沒有把手,也不是雙開的那種。
宋二爺摸索了一下,很快就將門中間的一小塊挪開,露出一個小小的方形的洞。
九哥見狀,連忙拿出那個小鐵盒子,扭動旋鈕,把高塔弄了起來,再往那個小口子裡面塞了進去,剛剛好,嚴絲合縫。
在老孫忍不住想要開門的時候,宋二爺和丘師傅一起阻止了他。
「不對勁,都到這種地步了,陰邪之氣還一點沒有,你要說這個寶塔乾乾淨淨也行,但是這片地方風水決定了,就算墓里沒有陰邪之氣,這地方也會自然積攢風水的煞氣,可這兩樣,我們是一個沒見到。」這是丘師傅說的。
「土層不對,要說在幾十年前,那個和尚挖出了這個小佛塔交給你師祖的話,那麼土層應該是新的,但是這片土層絕對不是,根本沒人動過。」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出擔憂之色。
我對這次行動開始提心弔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