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南柱石
亦天航等人與上官律往資中進發,一路無事,凌清霜情竇初開,對亦天航頗有好感,這一行人都看得出來,只是女有意、郎無情,是真的無情。
亦天航幼年孤苦,雖遇名師,但卻被故意引發了心中仇恨,年少武功有成,便隨恩師去了嘉武,常年獵殺小股的流寇和蠻兵,偶爾承接府衙布告,追殺通緝的大盜,那一身傷疤便是那時留下的,年紀輕輕便早已心如鐵石,豈會理會兒女私情?就是對邢宗良的情誼,那也是日夜相處、出生入死才產生的,可憐凌清霜那花一樣的姑娘家,遇見了亦天航這硬邦邦的石頭。
南齊隆武十二年六月初,一支車隊浩浩蕩蕩的進了資中城,十幾輛馬車裝載著幾十個木箱,每輛馬車上都插著一桿褐色大旗,只見那旗上中央畫著一柄黑色的寬刃直刀,旁邊還有兩個字「絕刀」。亦天航與上官律等人走在隊伍最前,五十名絕刀輕騎威風凜凜的護衛在車隊兩側,引得資中百姓爭相圍觀,多有好事者上前打探消息,上官律自是早就吩咐妥了,凡有問者,皆告知是絕刀門獻白銀五萬兩以資軍用。待這幫人到了護蜀將軍府,遞了拜帖通報了姓名,便被邀入了府內等待,車隊自是在府外候著。據府中參軍所說,穆將軍去操練兵馬尚未回府,只是之前便吩咐過,若是風石堡英雄到來,務必將人留下,好生款待。
眾人在客堂閑坐,只聽得堂外庭院里一渾厚有力的聲音:「諸位遠道而來,本將有失遠迎,見諒見諒。」眾人起身向外望去,只見一精壯老者身披鎧甲、腰懸寶劍,正手提大刀快步走來,待到堂外駐步,門口親兵取了大刀寶劍、卸了那一身將軍甲方才進屋,只見其向眾人一行禮,便大步走到堂屋主座一屁股坐下了,又有親兵小步急趨奉上熱茶,這老將軍淺嘗幾口后,才說道:「諸位不必客氣,請坐,用茶,老夫軍中粗人,不喜些繁文縟節,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各位海涵。」
上官律示意眾人落座,正要開口表達來意,卻又聽這老將軍說道:「上官賢弟,愚兄多次邀你一聚,你卻百般推脫,今日卻又不請自來了,可是為哪位好友有要事前來?」
上官律一摸長須,笑著說道:「穆兄說笑了,之前愚弟的確是脫不開身,今日前來確有緊要事。」說罷,便要向穆子玉介紹亦天航等人,卻被穆子玉打斷:「不必勞煩賢弟,待老夫猜來。這位劍眉星目、面色堅毅的年輕人便是風石堡用計大破蠻軍的青年才俊亦少俠,旁邊這位龍睛虎眼、相貌堂堂的好漢應是東海幫邢當家的,嗯?只是不知這一位滿面紅光、頗為富態的貴客是何方人物?」
上官律聽到此話,便示意亦天航回稟,亦天航起身一施禮,說道:「拜見穆將軍,後生晚輩正是亦天航,承蒙將軍誇獎,湯廷山一役全賴風石堡獵戶傾力相助、駐防將士捨命死戰,在下實不敢獨自居功。旁邊這位便是邢宗良,另一位是我與邢兄遊歷途中結識,之前乃是唐門管事,現今已脫離唐門,名喚余巳仁。」待亦天航說完,邢宗良、余巳仁起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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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邢宗良(余巳仁)拜見將軍。」
穆子玉輕呷一口茶,說道:「三位俠士不必多禮,請坐。時隔半年,老夫還以為亦少俠閑我這廟小,不願前來,不過老夫近日聽聞亦少俠與邢當家的相助劉卿元,也算老懷甚慰,不愧是本將看中的人,竟敢與唐門這蜀地第一大派為敵。」
穆子玉說完又看向上官律,說道:「賢弟來此,有何要事?府外那陣仗可不小啊。」
「穆兄言笑了,愚弟所說之事,只怕以穆兄才智早已瞭然於胸,便是那絕刀門與唐門一事,這兩派之事往小里說關係到西南武林安定,但若是局勢控制不住,只怕影響蜀地安穩,還往穆兄能從中調和。」
「賢弟不愧青松君子之稱,不入朝為官為百姓造福實是可惜,但這江湖門派爭鬥,愚兄我實在是不便插手,我大齊律令,為官者不可與江湖人勾連結黨,一經查實,輕則罰俸丟官,重則人頭不保。」
「穆兄言重,此事並非與誰勾結,只需依愚弟之計,便可暫且化解絕刀門與唐門的恩怨。」上官律繼續勸道。
「哦?賢弟說來聽聽。」穆子玉面色平常,根本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上官律見穆子玉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也不悲觀,只繼續說道:「愚弟聽聞穆兄欲招攬亦天航、邢宗良二人,計便在此了,這二人若入軍中任職,又出身於絕刀門,那唐萬雄要想對絕刀門動手就得掂量掂量了;另外,冉門主托我備了份大禮,以犒軍為由,大張旗鼓相助護蜀軍五萬兩白銀以為軍資,如此,世人皆知絕刀門擁護朝廷、擁護護蜀軍,縱使穆兄為其說幾句話也沒人敢有異議。這般做來,穆兄既不用擔風險,這絕刀門與唐門恩怨也可暫時壓下。」
穆子玉聽到此時方才略感興趣,思量片刻說道:「冉門主有心了,好,就依賢弟之言,這兩派若是全面開戰,必會影響蜀地的布行和馬幫生意,給百姓造成恐慌和不便,老夫也不願百姓跟著受罪。」
這話說完,亦天航心想:「人稱天南柱石、蜀地定海神針的穆將軍也未能免俗啊,竟也是滿眼財貨、以利為先,雖說不謀私利,卻也是見利而動。」而邢宗良等人此刻也是面面相覷,對這位穆將軍有了些別的看法。
正事談完,將軍府自是擺下筵席款待諸人,席間穆子玉也是有意無意地探亦天航等人的底,畢竟提拔任用軍官也不是件小事,雖說自都尉以下官職,穆子玉可全權處置,不必上稟朝廷批示,但畢竟涉及軍務大事,小心謹慎絕對沒錯。
上官律對亦天航和邢宗良是一力舉薦,穆子玉做事倒是極為爽快,亦、邢二人有功在前,此次相見,穆子玉又對亦天航極為滿意,年紀輕輕卻武功不俗,談吐間對行軍布陣、戰法韜略頗有心得,先做個參軍再好不過;邢宗良雖然出身幫派,但如今已是絕刀門劉卿元的弟子,身份、武功都沒問題,也曾號令過三千幫眾,讓其做個曲督領兵應該也可。
如此,穆子玉便決定起用二人、授予官職,但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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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的是,亦天航推辭了,以年紀尚輕還需歷練為由婉拒了穆子玉,邢宗良因身負使命,倒是痛快的應下了,余巳仁也跟著沾了光,雖無戰功,但其精通制毒解毒,而南疆又多毒瘴,軍中正巧需要這種人才,因此在上官律的建議下,被安排做了軍中醫官。
此間事畢,上官律等人自是告辭離開,邢宗良和余巳仁也算是有了官身,在穆子玉庇護下,自此便不必再擔心唐門尋仇。
亦天航婉拒了穆子玉的招攬,跟著上官律一行人去往青城派,而邢宗良和余巳仁留在了資中城。這三人相處半年有餘,同歷生死,早已把對方當作了好友、兄弟,余巳仁雖說與亦天航略有些疏遠,不似與邢宗良那般親近,可以說是有些懼怕亦天航,但他心裡明白,亦天航是把他當作自己人的,雖然那小子成天冷著臉,但是言行舉止間已不把他當外人,亦天航一走,余巳仁也是頗為記掛,畢竟他與邢宗良入了軍職,有了官身,唐門不敢再尋他二人麻煩,但是亦天航仍是白身一個,只怕唐門不會輕易放過他。
話說邢宗良、余巳仁雖得了軍職,但畢竟是破格起用,余巳仁還好,只是一個不懂醫術只懂毒術的醫官,而邢宗良在軍中沒有根基,卻直接被提拔為曲督,肯定是得不到士卒的擁護,不服者甚多,這一點穆子玉也早就提醒過。這穆子玉雖說表面上對邢宗良不以為意,其實內心還是頗為看好,能號令三千幫眾,這豈是尋常人物?
穆子玉的護蜀軍將士五萬,帳下只有兩位副將,四名校尉,多有職務空缺,所以一心想要提拔招攬賢才。如今駐紮在資中的是一萬精銳,以步兵和弓弩手為主,均是百戰勇士,這突然提拔了個曲督,自是有人不服。
邢宗良上任第一天,資中城護蜀軍大寨校場一角,邢宗良一身皮製鎧甲立在一曲人馬跟前,只見眼前這五百士卒個個一臉不屑,邢宗良清了清嗓,中氣十足地說道:「本督知道,各位弟兄多有不服,私下裡肯定念叨過,新來的曲督怕不是個關係戶,不知攀的誰的門子,今日,老邢我就把話挑明了,誰若不服可以上前來比劃比劃,若是你們中有一人能勝了我,邢某當即脫下這身戰甲,從步卒干起!」
邢宗良這話一出,底下人瞬間交頭接耳起來,不多時便有屯長出列,說道:「邢曲督可不要閃了舌頭,我等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到時傷了邢曲督,在穆將軍那可說不過去。」
「哪那麼多廢話!本督就給你們今日一次機會,不服的儘管上前!」邢宗良喝道。
兩刻鐘后,邢宗良俯身撿起掉到地上的皮盔,一手按刀一手持盔,大聲說道:「過了今日再有對本督橫眉冷眼、不從軍令者,按軍法處置!解散!」說罷便轉身向營帳走去,只見其身後幾百士卒愣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幾十個弟兄,竟是鴉雀無聲了,邢宗良就這樣靠武力服了眾了,自此便開啟了他的軍旅生涯,這也算是應了半年前江州那家不起眼的客棧里,他跟亦天航說過的再起東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