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我們的我們（一）

半個月後——

南城慈善晚會如期而至，各路明星老總雲集，都想對外界打造自己的好形象。

溫時年收到主辦方邀約，本想陪著燕妘一起去，但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一個月。「妘妘，注意安全，晚會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叫人來接你回家。」

「嗯。」

燕妘掛斷電話，和今晚的男伴陸承一起下車。

「怎麼，和姐姐一起走紅毯還不開心？」燕妘應付著「咔咔咔」響不停的相機，打趣他。

「兩位看這裡！」旁邊的記者喊著。

「妘姐你想多了。」陸承臉上換上笑意，但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正當他們走到紅毯盡頭時，後方突然又爆發出一陣轟動。

燕妘聽到了有人在叫「高雯」。

回頭，竟真的是高雯。

不過，令她驚訝的是她旁邊的男人——齊楚墨——不再是她以前看到的那放蕩不羈的模樣，而是一身黑色西服，一絲不苟的領口和嚴肅正經的神色。

彷彿被換了一個人。原來那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不見了。

兩人笑著朝他們走來，手挽著，看著挺般配。

燕妘感受到旁邊陸承一僵，神色突然頓住，那雙小奶狗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痛色，瞬間瞭然。

怪不得上次這小子問她高雯的事情呢。

記者們都震驚了，今晚居然還能拍到這幾個風雲人物的同框！

而更令記者們驚喜的還在後面！

「顧總！真的是顧總！」

——如潮般的尖叫聲將燕妘困在原地。

她怔怔地看著那輛黑色萊肯和彷彿從天而降的男人。黑壓壓的眸，淡薄的唇，熟悉的輪廓。

眾人當然好奇昔日的戀人如今再見會是個什麼場面，每個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到了兩人身上。

男人的目光掃過來，兩人的目光隔著數十米對上——燕妘加快的心跳一下子停了下來，下一秒，顧璟用對待陌生人的眼光掠過她，沒有一絲停留。

燕妘忘了躲閃，澀澀地看著他繞到車的另一側，打開車門。

全場的目光都滯住，一隻纖細白皙，穿著白色高跟鞋的腿落在地面上，從顧璟的後座里出來。

要知道，顧璟的車除了前女友燕妘坐過就沒有女人能挨著！

燕妘認出來，那是阮薇。

顧璟伸出紳士手，將阮薇的小手包裹住。

周圍的閃光燈亮起，如白晝般，將兩人照亮。

媒體記者們早已經將報道的標題想好了——【顧氏集團總裁顧璟另尋新歡！】【新歡舊愛相逢，誰更能奪得顧總的心！？】【扒一扒顧總新女友】

外人眼裡的甜蜜小意實際上卻是——「表哥，愛死你了！終於可以一次性見到這麼多的大明星了！我同學還讓我多給他們拍幾張他們家偶像的……」阮薇的星星眼更亮了，緊緊抓著顧璟的手臂。

「閉嘴。」顧璟頭疼地聽著她嘰嘰喳喳個不停，拽著她入場。

「我們走吧。」模糊的視線已經不允許她再看下去，燕妘示意陸承和高雯進場。

其餘三人都沒說話，默默跟上。

齊楚墨倒是沒想到顧璟會來。

以他對顧璟的了解，顧璟最不屑的就是浪費時間在這種做做樣子的晚會上。

「走快點！」高雯皺眉瞪他。

「好的，親愛的~」算了，老顧和燕妘的事兒他還是少管，一個高雯就夠他費心的了。

顧璟看著漸漸消失的背影，不耐的眉頭皺了皺，嚇得在一旁纏著拍照的記者們手都抖了。

晚會開始，顧璟自然被主辦方安排到第一排最佳觀眾區。

「哥，燕妘姐在後面哦~還在看著你呢！」阮薇附在顧璟耳邊涼嗖嗖地說。

顧璟一怔，隨即恢復正常。眼睫輕掀：「看你的明星。」

燕妘看著靠得極近的兩人，心泛起疼，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樣的動作，只不過對方已不再是她。

這個女孩兒會像以前的她一樣熱情地親吻顧璟薄涼的唇瓣，會在她住過的小窩裡，懶懶地靠在顧璟的懷裡，夜晚時她也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在滿是冷衫氣味的胸膛里入眠……她會抹去顧璟身上原屬於自己的氣息，用愛意和熱情融化顧璟，標上自己獨有的印記……

僅僅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面，燕妘就已經腦補了那些她和顧璟所經歷過的畫面，而現在，會被另一個漂亮幸運的女孩兒所擁有。

愈來愈波動的情緒引起了陸承和高雯的注意：「妘妘，」

「妘姐，」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在抖？」高雯輕搖著燕妘的手臂，焦急地看著她布滿淚痕的臉。

急忙上前擋住轉過來的鏡頭。

燕妘沒說話，陷入自己的情緒里。淚眸只是盯著前方。

高雯瞬間明白。任誰見到前男友帶著現女友都會不好受。

「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走走。」燕妘撐起身，連背影都透著狼狽。

顧璟沒再理會像個小瘋子似的阮薇，壓制住想要起身追上燕妘的慾望，拿起手機：「肖太陽，跟著燕妘。」

會場外面的毛毛細雨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大了，燕妘任由豆大般的雨滴直直打在蒼白的臉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

肖太陽跟著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哎！兩個人何必為難自己！

［總裁，燕小姐在淋雨。］

［需要我送傘嗎？］

微信里的消息一條條映入顧璟的眼帘。

怎麼這麼傻！

他的心臟被刺得痛極了，卻又不敢再讓自己進入到她的生活。

［把她送到避雨的地方，買一件披風和一盒感冒藥。］

顧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就這樣吧。

這樣偷偷地看著她就好。

顧璟閉上眼，不再去看肖太陽發過來的實時情況。

燕妘渾身都在抖，但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心裡已經無數遍告訴自己顧璟有了新的生活，但一切堆積起來的堡壘都在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的一瞬間轟然倒塌。

顧璟曾經也是這樣嗎，看著自己和其他人曖昧不清時，心像被人解剖一樣痛苦。

如果這是報應，那她得到了，毫無保留地，完完全全地體會到了。

「燕小姐——」

大雨中的男聲驚斷了燕妘的思緒，小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你……」燕妘怔怔地看著他。

「我……我這兒有傘，我送你回家？」肖太陽想起顧總的話，沒透露多的信息。

燕妘沒說話，任由雨水劃過冷白的鎖骨，淌進禮服間。

晚會結束，嘉賓們陸陸續續出來。

「哎！來的時候天氣不是挺好的嘛，怎麼還下起雷陣雨了！」

「就是就是！南城的天可真是變得比臉還快！……」

燕妘看著出口處，卻久久不見那抹高大的身影。

肖太陽欲言又止。總裁怎麼可能讓你知道他在關心你。

「走吧，燕小姐？」

燕妘最終還是和肖太陽上了車。

當她問及顧璟回家怎麼辦時，肖太陽給她的答覆是顧總會和阮小姐一起回家，有另外的車，不用擔心。

燕妘沒再問了，只是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的大雨不斷打在玻璃上又極快地被雨刷擦去，反反覆復，不厭其煩。

以至於肖太陽帶給她的感冒藥里多出了兩顆蜜餞都沒注意到——只有顧璟才會給她準備的。

肖太陽在車裡目送著燕妘走向電梯間，看著她接了一個電話。

旁邊濺起一陣水花，顧璟的車停在路邊，目光痴迷地看著人兒的背影。

兩個男人在相鄰的兩輛車裡都沒說話，只是顧璟點了根煙——這段時間他的日常。

作為燕妘的忠實粉絲，肖太陽比誰都希望他們兩個複合，但其中的事情還是要顧總和妘寶自己解決。

「哥哥，我已經快到家了，不用叫人專門來接我回家。」

「……嗯，先掛了，我進電梯。」

燕妘吐了口寒氣，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顧璟。

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只要此刻的她一轉頭，哪怕就是那麼輕輕一瞥，都能見到那個自己即使壓榨了所有時間忘記卻始終揮之不去的男人。

抽著煙，眼眸深情而剋制。

燕妘再次因為工作回到南城已經又是半個月後了，此時溫時年的策劃書也已完成。

如果這份策劃書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可，那他就能永遠留在南城陪著燕妘。

溫時年看著手中耗盡自己心血的一疊紙張，嘴角露出淺淺的兩個酒窩。

濃長的睫毛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更顯得柔和，硬朗又不是少年感的輪廓更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淡金色的光，令人心生嚮往。

他看了眼時間，急忙起身連件外套都沒拿就去車庫取車接燕妘。

南城現在已經是一月上旬，但溫度還是那麼地不討人喜歡，天氣也一樣。

燕妘從片場出來，迎接她的又是一片朦朧了視線的滂沱大雨。

她沒傘，但片場也馬上要關閉，秦斯這一陣子都呆在醫院，她沒問原因，溫時年也不能把車開進來。

燕妘只能自己頂著雨走一段路到另外幾條又避雨地方的小街。

大雨中，她低著頭，卻又聽見了那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知道，那是高檔皮鞋踩在粗糙石板路和水窪里的聲音。

在最近，她已經有好幾次都發現這個聲音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響起，保持著恰好的距離。

開始時燕妘還未注意，但後來一發現便下意識地豎著耳朵聽，以免和上次一樣遭遇黑粉的攻擊。

漸漸地，她不再害怕，反而感到一陣安心。

雨更加大了，燕妘沒走幾步路就被淋得濕透。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來了，伴隨著一起的還有物體落地的聲音。

她心一跳，回頭看卻發現地上留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她確定，剛才走過這裡的時候是沒有的。

是那個人留給她的！

為什麼？那個人是誰？

燕妘撿起傘，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已經走了還是在某個角落看著她。

「謝謝。」她朝著她走過的方向說了聲，希望那個男人可以聽見。

「妘妘，你在對誰說話？」溫時年一下車就看到這樣的場景，但現場除了燕妘卻沒有任何人。

「哥！」

「沒什麼，我們走吧。」她下意識地不想讓他知道。

「你怎麼只套件襯衫就出來了？會著涼……」

朦朧雨簾中，燕妘踮著腳將黑色的大傘傾向了衣著單薄的溫時年……

片場街邊——

「顧總……」

肖太陽敢保證，自從他跟著顧總的這幾年就從未見過總裁這幅狼狽的樣子。

他應該是萬人矚目，光芒四耀，宛如天神般的存在，而不是髮絲都被雨水浸濕得無力地垂下，高定昂貴的西裝被雨染上斑駁不一的水漬，連那雙威壓眾人的黑眸在此時也全然無光。

「開車，回公司。」

顧璟和和往常一樣，三點一線都沒有，一天到晚只有公司，忙得不可開交，像是於工作融為一體。

肖太陽後來只聽見他開口對老顧總說——

父親，我決定去g國了。

——

溫時年看著在車上睡著的燕妘，覺得無奈又心疼。但他知道在舞台上綻放光芒是她的夢想，所以他無論怎樣都會在背後支持。

但每次看到她疲倦的樣子卻又止不住地憐惜。

溫時年將燕妘輕放在床上，讓她倚在自己肩上喝了點薑茶驅寒。

「妘妘？妘妘？」

搖了幾下都沒醒，睡得很沉。

看來最近按時吃藥起了點作用。

紅唇被薑茶蓋上了一層水澤，溫時年擦拭的動作頓住。

從小到大喜歡的人兒就在自己懷裡，連噴洒出來的呼吸他都可以感覺到。

白嫩的臉龐傳遞著炙熱的溫度，透過襯衫，燒到他的皮膚心臟。

大火燎原，溫時年的目光緊縮在啜糯的紅唇上。

那個充滿蟬鳴，充滿炙熱的夏天，少年不敢表明的心事和慾望彷彿還在昨日。

他的理智一瞬間瓦解了，那慾望的烈火燒遍全身。

他小心而謹慎地，慢慢靠近女人的唇，慢慢地，貼近……

唇瓣即將接觸之際，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像觸電般驚醒。

人兒口中呢喃著不知名的話語，臉頰的淚劃過下顎，打在他敷在燕妘肩膀的手上。

房間中一片寂靜。

只剩下燕妘的呢喃。

溫時年聽清了——

顧璟……

他拉開與燕妘的距離，沒說一句話，照顧她睡下。

這一夜，溫時年沒合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