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本王沒保護好你
鮫人起身,抖落髮絲的黃沙,深藍鳳目此刻黯如黑夜,他看看南征流血的手腳,眸底耀過一道冷芒。
下一瞬,蔚藍的天空突然狂風大作,鉛黑色的烏雲從八方洶湧而來,剎那間遮天蔽日。風沙狂卷,昏天暗地,仿若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齊齊仰頭望天。
旋即,如子岸神色大變,叫道「殿下!」
狂風拂起鮫人的墨色長發,黯沉天地間,一如神魔。
少頃,鵝毛大雪從天而降,空氣驟降冰點。
在關九等人還在驚駭時,數道冰錐自九天破空而來,但聽噗噗幾聲血肉碎裂之聲,冰錐透體刺出,血色染紅冰晶,幾人瞬間變成站立的屍體。
「太子殿下……」敵手剎那被團滅,如子岸卻滿目悲愴。殿下此舉,乃逆天而為,在無半滴水的沙漠,凝風雪之勢,這將重損元氣。
「走。」鮫人落下一字,抱起南征,踏過被血染成赭紅的沙土,跨上馬背。
他讓南征側坐在身前,一手環住她,一手勒著韁繩。
如子岸等人也或輕或重的負了傷,但比起主子,他們這點皮肉傷不算什麼。
雪住。雲散。陽光重歸大地。
那些屍首也很快會被黃沙掩埋。
執明低頭查看南征的傷勢,劍眉緊蹙,利劍刺穿纖細的肢體,血流不止,好在沒傷到主動脈。
南征抓起他的右手,一看之下倒吸一口涼氣,掌心處就像被濃酸腐蝕一般,血肉模糊下白骨根根可見。
一干侍衛見狀,也都焦急萬分。
「不妨事。」執明袖手,關九之毒雖狠,但鮫族本身的體質就可拒百毒,只要不是特別罕見詭異的毒術,都可自行化解。
如子岸一面擔憂主子,一面也深知主子為何而憂心。他道「殿下,前方便有一城鎮,我們可停駐於此為南少爺療傷。」
「我沒事。」南征道,「先給殿下……」殿下?她抬頭望向執明,那雙海藍曈眸也正低垂看她,俊美的臉卻十分蒼白,連唇色也淡了許多。「你是?」
執明面無波瀾,但這平靜似乎已給出了答案。
他微微頷首,在南征耳畔低聲「本王沒保護好你。」
南征語塞,不是因他皇太子的身份,而是因她給他帶來羅亂,害他重傷。
她輕輕的靠近他,將臉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雙手摟住他的腰。是愧疚,是感動,一時難以說清。
可隨即,她就面色一凜,他的心跳聲透過胸腔落在她耳中,很慢很慢,連同他的氣韻也彷彿被冰凍住一般。
「執明,你怎麼了?」南征退出他的懷抱,瞪大眼睛問。
可鮫人沒有回答,而是將她重新按進自己懷裡。
洛西。滄古大陸西北方的邊陲小鎮。也是進入荒漠前的最後一站。
如子岸包下整座客棧,找來鎮上最好的醫生,給南征治傷。
「小哥這傷已至筋骨,拔出劍刃后還需縫合。老朽這麻藥怕是後勁不足,小哥你可能要吃些苦頭了。」老醫生推推花鏡。
「少羅里吧嗦的,快動手!」南征那股**勁又上來了,大刺刺坐在椅上,看向如子岸「你,去給本將燙壺酒來。」語出,方覺不對,這不是她手下,「勞煩公子為在下溫壺酒。」
如子岸一臉黑線,越發無法理解主子的審美了。
熱酒,銀針,錐子剪刀,南征瞄著老醫生的工具,咋感覺像獸醫。
但她可是血戰沙場的大將軍,再疼也不能丟份。麻藥果然不怎麼樣,剛把腳踝處的短劍拔出,就失效了。疼得南征一身冷汗,硬是一聲沒吭,讓老醫生連同如子岸在內都佩服不已。
莫非主子就是欣賞他這股血性?子岸感慨。
縫完最後一針,南征已面無血色,蒼白的小臉襯得那雙杏仁眼更黑更大了。
「南少爺,躺下休息會兒吧。」子岸道。
南征一撩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硬生生擠出幾個字「本少沒事,不算什麼。」頓了下,「執明呢?」他怎麼不來看我……
如子岸神情一暗,「殿下他,暈過去了。」
他到現在也想不通,殿下為何要逆天行法,就算不使用任何法術,單憑武功不出一個時辰,對方也必敗。他正走神時,南征已跳著腳跑出去了。
執明安靜的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薄被,睫毛在蒼白面容上落下兩道暗影。
守在一側的侍衛們各個愁眉不展,一臉憂傷。
南征一瘸一拐的,帶翻了椅子,砰地一聲,榻上之人卻渾然不覺。
她打量著侍衛的神情,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執明,明兄?」南征坐在榻邊,輕晃著他的肩。
鮫人一絲反應都沒有,連睫毛都沒眨動。
「沒用的,殿下是叫不醒的。」步入房中的子岸道。
「他到底怎麼了?是因為老匹夫的毒么,那咱們快去尋解藥啊,還愣在這幹嘛!」
子岸搖頭,將真實原因告訴了南征。「我也猜不透殿下所想。」
南征沉默,望著氣息微弱的鮫人,沉聲「他會不會死。」
「這斷然不會。」子岸篤定,語氣徒添一股傲然,「殿下千年道行,又得龍神之蘊,法力高深,此番確是折損元氣不假,但加以時日必能恢復。」
聞言,南征長舒口氣,看來執明是在睡夢中修復元神,「我在這陪他。」見如子岸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她惑問「怎麼了?」
「沒怎麼。」如子岸汗顏,總覺得這南少不大穩當,現殿下昏迷之際,他這……「咳咳,南少爺,可否需要在下再搬一張床榻來?」
「不需要。」南征乾脆否決。
數名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退出。
一天光景,執明都紋絲不動。本就冰涼的肌膚更加寒意浸人。
除去微弱的呼吸和極緩的心跳,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南征趴在一邊,指尖輕撫他臉頰上的傷痕,如此冠絕天下的盛世美顏,若是留下傷疤……痛心疾首,憤恨交加,她將魏風二字深深刻入血脈。
傍晚,如子岸送來膳食,在查看了執明的情況后,神情沉鬱。
「這樣恐怕不行,殿下的體溫一直在下降。」
「鮫人不就是冷血種族么?」
如子岸冷睨她一眼,對她的用詞頗為不滿,「鮫族是冷血,但卻比熱血的人族溫善得多。」
南征默,「那如何提升他的體溫?」
如子岸定定的瞧她,半晌,「你猜。」語落,帶門而出,留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