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世主的華佗三連，瘋狂戴夫的留言

「還有，誰告訴你我要去拯救這個世界了？」

代梧內心驚濤駭浪，但是表面上，這句反駁卻輕飄飄的。

正因如此，水兵菇沒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對勁，依舊沉浸在感動之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連符號都不帶：「你沒說但我知道你要這麼做你就是這麼善良的一個人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扛——」

代梧一聲長嘆，只覺得人生寂寞如雪。

反駁無用，他只能再一次打開晶元界面，找到了剛剛發現的搜索框，開始搜索……

「怎麼回家。」

「如何跨越空間。」

「如何定位穿越者的出發地點。」

「撕裂空間技術。」

「……」

一個又一個詞條，讓水兵菇漸漸止住了眼淚。

「你……你要幹嘛？」

「我要回國，回家。」代梧說。

「你是說……」水兵菇漸漸明白，代梧是要來真格的了！

果然。

「我是穿越者，我的家在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而不是如今的藍星。」

代梧語氣堅決，讓水兵菇有些慌了。

「不行啊！你得救救這個世界！」

「沒救了，等死吧，告辭。」

華佗三連，讓水兵菇的心拔涼拔涼得，連眼淚都凍住了。

「你36度2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啊！不行不行！等等，我不明白！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我不是！」

「怎麼可能不是？你看這六個世界的救世主，他們都是本世界的原住民！你能被選做救世主，一定也是原住民。」

「原住民？那我的記憶怎麼解釋？」代梧毫不猶豫的反問，「我的國家建國於1949！」

代梧檢索出這個世界的歷史。

他找到了這個世界建立的源頭，1871年的巴黎。

——紅色的火焰，在巴黎被徹底撲滅。連史書上都只留下了含混的隻言片語。

【1871年，巴黎，工人受到邪教蠱惑，非法暴動，教會出動千人生化隊伍前往鎮壓，查獲邪教宣傳資料九萬冊，六萬人入獄。】

類似的文字敘述，斷斷續續的出現了百年時間。

代梧控制不住的想，那些被繳獲的「邪教宣傳資料」究竟是什麼。

他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可卻無法證實。

從此之後，富貴權勢更加肆無忌憚，工業化以生化人的強大武力值為依仗，以一種相當殘酷的方式席捲全世界。

而同樣的暴動，在憫國也曾經出現過。但是，一樣被生化人鎮壓，一樣銷聲匿跡。

如今的憫國，建立於1921，持續至今。

「我的國，我的家，就這樣沒了。」

代梧輕輕的笑了，帶著幾分神經質。

「你說，如果遭遇大災變的是我的國家，那個赤旗之下的共和國，人類文明還需要一個救世主嗎？」

不管別人怎麼開，代梧堅信……

不需要！

如果是那個國家的話……

瘟疫也好，變異生物也罷，自然災害也罷。

不管什麼災難，都無法毀滅她。人們在災難之下，只會更團結，也更勇敢。

然後，災難變成傳奇，變成歷史，變成脊樑。

那個國家中，沒有救世主，人人都是救世主。

只有當世界爛透了的時候，才需要一個特定的人來拯救。

代梧本來屬於前者，偏偏莫名其妙背井離鄉，在這個污糟的地方當了二十年的瘋子。

「這個破爛世界需要拯救，所以可以隨意讓我背井離鄉？」

代梧的記憶逐漸清晰，他記的上輩子那席捲全國的傳染病，溫馨的家庭，有點奸滑但很是護短的導師，還有關乎全國安危的項目——covid-19疫苗。

項目成功了嗎？

研究項目還沒成功，我還沒看到全國人安然無恙，就這樣讓我消失在原來的世界。

「憑什麼？」

代梧冷笑。

思念燃燒成怒火，從心頭燒到了腦海，幾乎要從代梧的雙眼噴出來。

那些破碎的畫面再一次如同潮水湧來。手臂上的晶元瘋狂運轉，燙得代梧半邊身子生疼，可是就算如此，也沒辦法快速收攏那些破碎的數據。

雖然如今記憶割裂的狀況已經治癒了，但那些混亂的歲月，已經不給代梧留下了不可癒合的傷痕。

神經質，偏激，還有與這個世界的割裂感，也許永遠無法抹去。

「這個世界關我屁事？」

旁邊，水兵菇沉默了。

半晌……

「戴夫。」

「我叫代梧。」

「你所說的『回家』什麼的，我不了解。但是，撕裂和跨越空間的方法確實存在。」

代梧換換看向水兵菇：「在哪裡？」

「日誌裡面，第七個世界。你在未來會收服能撕裂空間的異種。還會徹底掌控次元空間的技術！這個空間夾縫就是你創造的啊！而且還儲存未來的你所收服的所有異種！等你與晶元完全融合之後，這些生物樣本就變成數據，儲存在你的資料庫裡面。」

代梧環視這個古怪的空間，看著頭頂上那一個個天災一般的陰影，又順著水兵菇細細的觸鬚，將目光投射到眼前的虛擬屏幕上。

是那一排「******」。

一個被徹底抹掉的世界日誌。

答案近在眼前，代梧用略顯急躁的動作再次戳了戳選項，但是……

「咚！咚咚！」

除了死機的聲音，毫無反應。

「打不開？」代梧質問道。

「也許是因為你那次拯救成功了？總不能讓後來者直接抄答案吧！」水兵菇不確定的說道，緊接著話鋒一轉，「反正那不重要，你是戴夫啊，你只要按照既定的命運走下去，好好拯救這個世界，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啊！」

「我不是！戴夫！」代梧咬緊牙關！

眼前這個小東西，無法理解代梧的憤怒。

代梧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註定的命運」，更沒有「順理成章」的成功！

因為他不是見鬼的戴夫！

水兵菇被嚇的一個哆嗦：「你吼那麼大聲幹嘛啦！不就是人家發音不標準！」

然後，水兵菇一個賭氣，鑽到水裡面不見了。

——當蘑菇沒有脾氣嗎？！

水兵菇的消失，讓代梧冷靜了下來。

望著一圈圈擴散開來的漣漪，代梧緩緩坐下，躺倒，將雙手墊在後腦勺上，望著懸浮著巨大陰影的紅色天空。

「我是代梧，不是戴夫，更不是救世主。」

「我要回家。」

「定個小目標，先……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找不到的話……」

「就和這個噁心的世界一起去死。」

「不管這世界後面的主宰是誰，我會讓你們後悔招惹我！」

這般想著，代梧微閉雙眼。手臂上，晶元融合帶來的刺痛分外明顯。

……

憫京。

大雨愈發瓢潑，他就彷彿漏了一般。烏雲層層堆疊起來，把正午的陽光遮了個結結實實，讓這天彷彿黑夜。

雨水沖刷著憫京的每一個角落，灌滿掩飾的縫隙，滲入泥土。

動物們有些慘叫著打滾，但也只有貓狗能得到一些注意和關照。當然，這一切，很快就被掩蓋在大雨之下。

護城河暴漲，橫流，很快就突破了河堤，沖向新修建的公路，排擊在青石和鐵網構建的陡壁上。

水位越來越高，憫京新城區已經一片**，看著著實嚇人。不過幸好，新城區的工程修建的很紮實，摩天大樓屹立不倒，建築群和場地雖然被圍成了一座小島，但也還算堅挺。就算是那條細長的公路，也在濁流滾滾中硬生生的橫著，乍一看上去，竟然好像鴛鴦鍋的分界線。

在鍋裡面，魚蝦瘋狂向外蹦跳，挑釁從天而降的雨點。

除了這些古怪的魚之外，水裡面還有些神奇的東西。

——綠蘑菇。

那些蘑菇票在水中，隨波逐流。

在漂流的過程中不斷分裂，增值。

有時候遇到魚群，隱藏的細小觸鬚毫無顧忌的捕撈血食，大快朵頤。然後，增值就會驟然加速。

很快，水面多出了一片，彷彿什麼詭異的海藻。

當然，這一切，高高在上的人不在乎。

他只看到被馴服的洪水，乖乖的向城外奔涌。

「不愧是阿麥立卡的工程。」

新城區，摩天大樓的最高處，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得意的呢喃。

他背著手，穿著中山裝，禿頭在燈泡下顯得越發光輝燦爛。

這就是憫國的最高統領，袁華。國際生化博覽會在憫國舉行這麼大的事情，他身為一國總統，必然要露臉。

誰知道，來的時候挺順利的，回不去了。

不過也無所謂。袁總統本來就不願意呆在那陳舊的故宮。按照總統原話來說……

——那地方就應該入土！阿麥立卡建築的摩天大廈，才是屬於現代社會的先進建築，才配得上他這樣的一國總統。

旁邊，一個胖子滿臉堆笑，點頭哈腰。

「那是，對虧了大總統的英明決策。那時候還有人說您亂花錢。現在一看，用上了吧！哎呦！這兩年天氣暴躁的很，那幫人就好像瞎了心一樣，硬說不可能有什麼暴雨。要真聽他們的，博覽會被水淹了，咱大憫國的臉都要丟盡了！」

那胖子馬屁不要錢的奉上。

屋裡的氣氛正和寫著呢，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喧嘩聲。

袁總統眉頭一皺。

「誰在外面鬧？」

這可是大廈高層，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按理說都應該很有涵養。

不對，還有一個人……

「是那個女的，鹽州的州長。」胖子側耳細聽之後，一副驚詫的樣子，「她又鬧起來了！成何體統！」

袁總統厭惡的皺眉：「掃興！」

胖子立刻會意：「大總統，咱幫您把他打發走？」

袁總統微微頷首，冷著臉看向窗外。

胖子開門一溜煙的躥了出去。

一開門，率先看到的，是鐵塔一樣的生化人後背。

兩個生化人身高兩米，並肩站著，好像一堵牆。

「讓開。」胖子用手扒拉這兩人，哪知這兩個人紋絲不動，氣的胖子用兩個手用力拍打。

「讓開！給我讓開！兩個木魚腦袋！」

那兩個生化人才分開，給胖子讓出了一條路。

胖子心裏面吐槽這生化人豬一樣的智商，然後抬頭，對面前的女人揚起下巴。

「寧州長，您要幹什麼？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說著，還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

在胖子的心裡，對面這女人就是窮要飯的。

一州之長——寧烈俏臉通紅，桃花眼如同刀子一般落在胖子身上，

「糧食！分給鹽州的救濟糧！今天我必須把糧食帶回去！」

她略顯沙啞，彷彿帶著風沙，壓抑著憤怒。

胖子不著痕迹的瞄了一眼寧烈不斷起伏的豐滿胸脯，嗤笑一聲。

「援助不是已經發過去了嗎？寧州長你養了多少人？送過去的糧食不夠嗎？實在不行，把手下的人清一清，先度過這個難關。那些個沒用的人就別養了。」

「您是說援助鹽州的所有百姓？這您就有點開玩笑了。鹽州上上下下幾十萬張嘴，京城也沒有餘糧啊。」

寧烈咬緊牙關：「你放p——你、生物科技博覽會，你們花了多少錢？哪怕十分之一用來援助……哪怕只有十分之一！」

「話不是這麼說的。寧州長，受災的可不只是你一個鹽州。您說近幾年，什麼旱災啊，水災啊，林林總總的還少嗎？現在自己京城就遭災呢！這雨下的啊，嚇人！要是都開口管京都要糧，這個十分之一，那個十分之一，加起來不知道要多少。我們怎麼給得起啊！」

「對了，今年的稅您鹽州還沒交。我沒別的意思，就提醒您一下。」

寧烈的眼神冷了。

還帶著殺氣。

「我把人帶來了。」

寧烈聲音冰冷，再沒有一絲憤怒，而是決絕。

胖子「嘎」的一聲，噎住了，瞪圓眼睛張著嘴。

「帶、帶來了？帶什麼？」

「饑民，鹽州的百姓。」寧烈俯視著胖子，站的筆直，「十二萬百姓，走了一個月零七天，已經圍在了京都高新區之外。這三天，他們一直在等。」

「你你你……」胖子汗毛豎起。

寧烈更是上前一步：「如果他們註定要餓死，我就帶著他們衝擊博覽會，讓全世界看看憫國那爛透了的根子！」

「荒謬！」

胖子尖叫。

帶著饑民徒步到京都，荒謬！

一州之長，為了那些個賤民要衝擊高新區，更荒謬！

更何況，他們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靠近高新區？

「你在糊弄我？你在糊弄我！」胖子強撐著。

「你可以試試！」寧烈寸步不退。

胖子一個激靈，忽然冷靜了下來。

這些饑民根本沒進城？

既然沒進城，怎麼可能衝擊博覽會。

「您別開玩笑了，寧州長。看看外邊的大雨吧！新城區的凹地都淹了，更別提城外。為了修建新城區，城外可都給挖空了，如今水正好往那地方流。您要是真把那些饑民帶來……哎呦！那可真是造孽啊！再過一會，就變成水上浮屍，不知道飄哪裡去了！」

寧烈渾身一震，慌了！

胖子所說的，正是寧烈最擔心的事情！

寧烈為什麼忽然要鬧？自然是因為大雨之下，要糧食的事情拖不起了！

寧烈這一慌，氣勢自然落了下來。

胖子見狀，陰陽怪氣的宣布勝利。

「寧州長，不如您先去城外看看那些流民還活著沒？好好統計統計，等到雨過天晴了，說不定第一批發的糧食就夠吃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惡毒。

同樣的糧食，為什麼雨前不夠，雨後卻夠了？

因為人死了八九成，分糧食的嘴少了。

寧烈畢竟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雖說留過學，見過見過世面，但因為家族背景，所到之處人們都會給上三分薄面。如今這麼多人命壓在他肩上，還要被人陰陽怪氣，心頭憤怒和委屈交織在一起，淚水控制不住的在眼中轉悠。

但這一年多的州長生涯，已經讓她成長了不少。風霜雪雨都經歷過了，當然不至於當場哭出來。

而且，寧烈知道，胖子有一點說得對。

必須快點回到城外去組織州民。

自己把他們從家鄉帶出來是為了尋一條活路，不是為了找死。

寧烈握緊拳頭，將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最終，不過猛地轉身，快步離開，磨損的平常心狠狠落在紅絲絨地攤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胖子望著他的背影，發出安靜的嘲笑聲。

……

晶元的融合結束了。

代梧坐起身來，瞧了瞧手臂。上面的晶元已經徹底不見蹤影。

紅色的天空裂開，露出黑漆漆的底色，瓢潑的雨水從縫隙落下，倒懸著，好像瀑布，把風和冰冷的濕氣一股腦帶了進來。

然後，代梧眼睜睜的看著天上的裂痕不斷增多，那些烏雲蓋頂一般的奇怪陰影被徹底撕碎，化作粉塵。

與此同時，視網膜上代梧注意到了一個進度條。

「數據回收中……1％……2％……」

代梧若有所思，在系統內翻找，想要找到回收數據究竟是什麼。

很快，在不可查看的第七篇日誌中，他看到了一個細小的分支。

「異種圖鑑」

代梧抱著試試看的心情點開，一封信跳了出來。

【陌生人，不用說，就知道我是第七名救世主。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什麼日誌裡面沒有任何關於我的信息？那就對了！都怪我太過優秀！】

【但你也不必沮喪，現在你正在接收的，是我一生的心血，也是最引以為傲的成就。】

【你看到的一個個巨型陰影，其實就是我千挑萬選馴化的【異種】。他們性格溫和，性狀穩定，當被他們寄生的時候，你會獲得他們的一部分特性，而且，就算長期與人類共生，也不會造成不可逆的生物融合。靈活運用這一點，就算是脆弱的人類，也可以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生活得很好。】

【接下來，空間破碎，所有的基因信息都將收錄在生化晶元中，你可以隨時調閱查看。】

【當然，你還可以查看其他平行世界的科技樹。不過，在這裡，身為過來人，我想給出一點小小的忠告。】

【第一，保持純種人類的身份。我並非是種族主義者，但人類遠比其他任何種族都更能掌握【理性】和【智慧】。】

【第二，能被選做救世主的，都是這個世界的重要人物。不要忽視他們，更不要讓他們脫離掌控。他們是最有可能擊殺你的敵人。但也不要殺掉他們，他們的死亡一定會加速這個世界的崩潰。】

【第三，不要恐懼，不要被負面情緒污染。當你陷入瘋狂的時候，就會淪為【神恩】的狩獵目標。這個世界，讓馴化過的異種寄生在你身上，他會保護你。】

【算了，大災變之中，世界的變化實在是太多，三言兩語無法全然說清楚。思來想去，還是抓住最主要的，最後給你一條我認為最重要的告誡吧。】

【相信你自己勝過相信一切，不要讓任何信息東西凌駕於你的意志與判斷之上。哪怕這些信息來源於晶元上的記錄，哪怕這些信息來源於你最值得信任的戰友，哪怕這些信息來源於……我。】

【祝你好運——瘋狂地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