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下第一學府

上清學宮，七十二座大小不一的宮殿，參差零散地坐落在曲阜山上。

最下層二十八座是供授課的學堂，上應天上二十八星宿。

東面七閣隸屬太蒼青龍殿，教授史學傳記、文辭律法；南面七閣隸屬火陽朱雀殿，所學乃是硝石硫磺、金銀鉛汞之術；西面七閣隸屬真武白虎殿，以強健體魄、弘揚武道為宗旨；北面七閣隸屬經緯玄武殿，上修天文，下修地理，攬盡天下奇人異士。

往上二十一座閣樓，住著二十一位教習。應天地人三才，七座為一殿，分別是人王殿、地丞殿和天和殿。

再往上是宣德殿和太常殿，駐有十四位一品境界的供奉。

至於更高處，便是那天下文人敬若聖地的封龍殿。「封龍」二字出自前朝儒道大宗師孫庭遠的名篇：

「妍辭雅句文封龍，斗筆勁雕築仙宮。精思妙語逐青雀，典段華章響逸空。」

殿內是江湖人稱「竹林七賢」的七位儒家宗師級人物：宋天衡、歐陽旭、李開元、王夫之、蕭文遠、周濟慈、鄭歸雲。

這七人常年雲遊在外，只有接到太清令才會趕回上清學宮。

十座殿宇之上，是掌門人唐國維的上清宮。至於那最後一座恢宏閣樓，乃是象徵著儒家道統千古傳承、香火不斷的聖德大殿：太清宮。

蕭縱與玄真掌教一行乘車駕馬，趕了七八天的陸路，又換了小船走了三天水路，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曲阜山。

再有兩天便是唐夫子的六十大壽，曲阜山周遭較往常而言顯得異常熱鬧。不提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各家宗師泰斗，光憑那叫得上號的三千弟子門徒，便足以撐起這上清學宮的門面。

若論武力，夫子唐國維或許只是宗師里的末流。但要說到影響之深遠、門徒之廣泛，恐怕這世上也就那佛門的慧一禪師和武當掌教李玄真能與之相較一二。

儒釋道三教之中，佛家與道家更偏向隱世修心。儒家則不同，他們倡導與社會自然融為一體。

大隱隱於市，在人世潮流中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是歷代儒家賢哲所推崇的修身養性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數儒家弟子將其視為畢生夙願。

「李掌教遠道而來，家師命我在此恭候。」

「原來是嚴寬賢侄，這般年紀便已至從一品，曲阜三傑果真名不虛傳！」

「李真人謬讚，承蒙江湖同道看得起在下，安了個虛名。家師壽宴還有兩日，各位來賓皆是暫住於水雲閣，前輩請隨我來。」

在嚴寬的帶領下，武當山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雅緻小院。

春江漸暖晚霞紅，小月微風水雲柔。蜂蝶翩翩花間舞，鷺鷥閑庭岸邊游。

連日趕路難免有些疲憊，明月初升，蕭縱便倒頭睡著了。雖說此行關乎著國讎家恨，卻也不急於這一時。既然掌教真人帶自己來了這裡，關於西楚滅國的事情總不會錯過。

翌日清晨，蕭縱推開自己的房門，行出了院落，來到江邊撒食餵魚。

從蜀錦布袋裡抓出一把小米，蕭縱正準備灑向江邊的紅鯉，卻被旁邊的一聲嬌笑打斷。

「火龍錦可不是這麼喂的，需以高粱米混以酒糟，煮熟之後用糖衣包裹，三個時辰投喂一次，每次不可超過二兩。像你這麼個味法，它可是不會理睬的。」

「火龍錦？你是說這條紅鯉魚？」

蕭縱偏過頭，看見一個紅衣少女正蹲在岸邊，手托香腮，望著那緩緩遊動的紅色錦鯉。

「這是唐夫子用北冥玄鐵從中洲龍氏一族那裡換來的，寄養在曲阜山十年，而後便要歸還。」

少女轉過頭，水靈靈的大眼睛正視著蕭縱，嫣然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我叫林有思。我太爺爺呢，就是武林上人稱武帝的林青山。據說這火龍錦只有心靈澄澈之人才能有幸見到，看來你和我一樣，是個善良的人。」

「原來是武帝城的大小姐，看你對這火龍錦這麼了解，莫非你武帝城也養了一條這非同一般的錦鯉？」

「被你猜中了。當年那傲世龍族想要修復族中至寶龍靈劍，遍尋天下奇珍。我武帝城以一枚千年火陽靈珠換來了一條火龍錦。這火龍錦最神奇的地方么，就是它可以滋養龍氣。」

「龍氣？」

雖然也曾聽祖父說起過關於龍氣的點滴，但那虛無縹緲的朝堂氣運與這林家大小姐口中所說卻不知是否是一個事物。

「我也是聽太爺爺跟我說起。這天下龍氣分三等。宗廟信眾聚納的信仰之力為三等龍氣；國之氣運加身，人君可得二等龍氣；至於那最高的一品天龍氣，似乎是需要星空之力。二三等龍氣可助人感悟天道，那一品的天龍之氣卻能夠讓人直入天宗。」

「所以類似你太爺爺，武帝林青山，這等傲世絕巔的人物，才會甘願以北冥玄鐵、火陽靈珠這等寶物去換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龍氣。」

「你知道突厥人為什麼會舉兵侵犯西楚皇室嗎？金銀財寶與這片富饒的土地固然誘人。但是與那傳說中的太玄天龍氣相比，突厥的大祭司，完顏墨山，無疑更看重後者。哎，可惜了西楚皇朝，若非這二十年的武林動蕩，怎會給突厥人以可乘之機！」

林有思說完這段少有人知的秘辛，輕嘆了一口氣。剛欲起身，卻發現對面的少年整個人變換了氣質，一雙眼睛透露出一股凌厲之氣，也不待她反應，直接抓住了她的皓腕。

火龍錦一個蹦噠，滋溜一聲竄入了水底。

「你，你放開我！」

林有思的喊聲讓蕭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鬆開了那如若凝脂般的玉手。

「抱歉！」

「你是西楚皇室後裔？」從蕭縱的反應，慧眼如炬的林有思一下便猜出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

「西楚，蕭縱。」

「你是西楚太皇長孫！」林有思眼中充滿了震驚。

倘若西楚未亡國，依林青山的意思，是要將她嫁給西楚太皇長孫。也就是說，眼前這人將是自己的未婚夫。

「亡國之人，早已沒有了尊榮的身份。」

蕭縱平靜的道來，語氣中雖無一絲厲色，可林有思還是看出了他眼神中深藏的一股狠勁。

「這天下能夠同賞火龍錦的人不多，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作為朋友，認真的提醒你，韜光養晦。倘若剛剛你的那番表現不是被我看見，讓人發現了你西楚後裔的身份，那你可就危險了。」

「多謝提醒！什麼是太玄天龍氣？我西楚似乎並沒有這所謂的天龍氣。」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這次唐夫子大壽會來這麼多人，似乎便是有了那天龍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