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和解

第28章 和解

車窗邊緣露出微不可察的薄縫,寒風透過縫隙灌進脖頸,景初融禁不住瑟瑟發抖。連翹見狀趕忙護住景初融,探頭將窗子仔細闔上。

凜凜寒風一驚,景初融的思緒斷了,心下一片惘然。

她初入上京城,並不想涉入各派紛爭,亦不想過早樹敵。顧承暄偏偏是個預料之外的意外,初見時兩人便結了仇,彼此皆留下了不悅的印象。

若是能避著他,與他再無牽扯,倒是省心。

只可惜,上京城就這麼大點兒地方,難辦啊。

更何況,公主府和武安侯府同坐落於興化坊,兩人從此便是鄰里,抬頭不見低頭見。

顧承暄先前憎惡她勾結滕王大敗紀王平叛的軍隊,景初融抵死不認,顧承暄心裡憋著氣,回京路上對她總是冷嘲熱諷。

誤會一場而已,她並非是滕王黨羽,現下真相大白,景初融打定主意下車后與顧承暄說清楚一切,將誤會解開。

***

一路搖搖晃晃,景初融在千萬思緒中漸漸生出困意。

馬車進入興化坊,拐進街巷,在公主府前停了下來。

連翹猛然驚醒,她見景初融睡著了,便輕聲喚著景初融。

景初融睡眼惺忪,她揉揉微倦的雙眸悠悠轉醒,掌心被湯婆子溫得暖暖的。

連翹替她掀開帷幕,景初融俯身下車。方一挪至車門前,寒風撲面襲來,乍暖還寒凍得她一激靈,瞬間清醒睡意全無,她冷得將脖子往鶴氅縮了縮。

恰逢顧承暄轉身回望。

玲瓏可人的小公主睫羽翩躚,唇紅齒白,

似乎是淺眠初醒,臉頰仍帶著淡淡緋色紅暈,顏色動人。

她嘴角噙著笑意縮在鶴氅中,潔白的絨領半遮著姣好容顏,活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

顧承暄略微遲疑,而後利落翻身下馬走至府宅門前,停住腳步等候景初融。

景初融帶著連翹亦緩步行來。有一僕婦領著婢女小廝自府內疾步趕來,對著景初融俯首屈膝,行禮問安道:「老奴給敬安公主請安,公主萬福。老奴姓周,是紀王殿下指派來管理這些丫頭小子們的,府中廂房皆已收拾妥當,請公主入府。」

景初融輕輕「哦」了一聲,「往後有勞周嬤嬤多加照顧了。」說罷,連翹拿出預備好的銀裸子遞了前去,周嬤嬤一張老臉笑成花兒似的,千恩萬謝地接過來捧在手中,俯身點頭哈腰要迎景初融入府。

「且慢。」景初融抬手示意周嬤嬤停下,她轉身望向欲上馬回程的顧承暄,道:「少將軍請留步。今日辛苦諸位護送,嚴冬寒冷,敬安請諸位喝熱酒暖身子。」

她輕聲吩咐連翹道:「你帶人去將宮中送的酒罈取來,煮熱了分給諸位飲下禦寒。」

而後伸指攏了攏鶴氅,緩緩走至顧承暄面前,莞爾一笑道:「將軍辛苦,敬安請將軍移步一敘。」說罷,景初融雙眸含著笑,溫和平靜地看著他。

顧承暄望著她的笑眸,視線掃向她身後公主府的匾額,淡淡道:「臣等使命已達,不可久留,還請公主勿要耽擱時辰,有話快說。」

景初融微微一笑,做出個「請」手勢,便跟著周嬤嬤入了府。

周嬤嬤引著景初融等人穿過宅門,沿著影壁走至垂花門停住腳步。周嬤嬤向景初融陪著笑,說道:「公主,這垂花門外人是進不得的,您看,老奴給您安排在南房會客廳可好?」

景初融應道:「就依嬤嬤的意思。」

周嬤嬤便使了兩個小丫頭去開了會客廳的門,親自巡了一圈會客廳的布置,方留下婢女在此處侍奉,轉身告退。

景初融進入會客廳,打量著四面布置。廳內陳設簡單,吊著青紗帳幔,案上幾隻素色瓷瓶空蕩蕩的,並著簡單的茶具而已。唯有牆上出現多餘顏色,掛著幾副字畫,皆出自紀王之手。

視線在雪洞般的廳內略一逡巡,景初融轉身看向兩側侍女,吩咐道:「本宮的行囊送來了好些,宮裡娘娘的賞賜也一併帶了來。此處有連翹陪著,你們先行去幫著整理罷,千萬要小心,切記不得損壞了宮裡的賞賜。」

侍女們面露為難,神色猶豫,為首的紫衣侍女瞟了眼左右,先行輕斥道:「奴婢是公主府的婢女,公主是奴婢的主子,主子的話自然是要聽的。」說罷,便福了福身子,領著侍女們下去。

景初融覺得她有些眼熟,此時並未多想什麼。

廳內除卻她與顧承暄,只余連翹一人。

景初融微微傾側對連翹輕聲耳語道:「連翹,我與顧將軍有些話要說,辛苦你出去將門帶上,在廊下守著替我望風。」

連翹聞言當即皺著眉頭連連擺手,焦急道:「不可!公主與顧將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怎麼能行!此事若傳了出去,定會有損公主的名聲。」

景初融輕撫著連翹的雙丫髻,替她攏了攏鬢邊發,柔聲勸道:「無事的,你就在門外,我若有所需定會喚你,同樣的,外面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你也要及時提醒我。」

連翹依舊不情不願,一口氣撐著兩腮氣鼓鼓的,像白白胖胖的包子,景初融又輕聲同她耳語安撫了幾句,她勉強妥協,嘟嘟囔囔地下去了。自顧承暄身側經過的時候,連翹回頭不滿地狠狠瞪了一眼顧承暄。

「咣當。」

顧承暄在門扇闔上的一剎那察覺情況到有異,他心中一凜,目露疑惑,不自覺地挑了挑眉看向景初融。

入目依舊是一雙笑眸。

他只覺這副人畜無害、天真爛漫的笑容之下不懷好意。

顧承暄當機立斷轉身就走,眼看著他抬步走至門前。

「吱——」

「咣!」

顧承暄的指尖觸到門框,適才將門扇啟開一絲縫隙,便被一雙纖纖玉指按住,果斷將門扇關了回去。

顧承暄微微起了怒意,他抿緊薄唇,微眯著的雙眸霎時瞪向一雙柔荑,迅疾轉身——

大眼瞪大眼。

一轉身,他竟被景初融貼著,牢牢按在門上。

景初融也睜圓了一雙杏眸,雙頰仍帶著初醒時的紅暈,滿是天真無邪的模樣。彎月般的眉下眼波流轉,清澈如春水,靈動若小鹿。

她歪著頭俏皮一笑,唇角微微翹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顧承暄的目光不自覺地向下移動,恰好落在了她的唇邊。小公主唇似塗脂,俏麗若三春桃花,粉嫩可愛。

他的喉結倏然不自在地上下一滑。

為有暗香來。

懷裡毛茸茸的小兔子隱隱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清甜淡香,似有若無,嗅之心曠神怡,格外神清氣爽,不似胭脂俗粉那般濃厚刺鼻。

他驟然垂眸,黑而密的眼睫斂起眸底波痕,匆匆避開了景初融的目光,沉聲道:「鬆手。」

帶著些許微薄的怒意與捉摸不透的慌亂。

景初融毫不退讓,抬起手腕在他眼前搖晃紅繩系著的小鈴鐺,踮起腳尖湊到他眼前:「你先保證,我鬆開手后少將軍不許跑。」

見他沉默不語,景初融眉間染上淡淡的不悅,她抬高音量,重複問道:「我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顧承暄目光躲閃,呼吸局促,低聲催道:「你先鬆開。」

景初融瞭然地點點頭,活動著微微麻木的雙臂。

顧承暄輕舒一口氣,方一放鬆,景初融冷不防又踮起腳尖湊到他懷裡,打趣道:「少將軍害羞了?」

顧承暄偏頭避開她的發頂,猝然闔上雙眼,緊蹙的眉頭彰顯著「離我遠點」四個字。

他仰起下頜,不安地吞咽著,喉結勾出的曲線一上一下。

「你怕什麼呀?我又不能吃了你。」景初融伸指倔強地幫他把眉頭展開。

細膩瑩潤的指尖沾著一點隆冬的涼意觸上他的眉心,顧承暄「嘖」一聲,陡然睜開雙眸,抬手輕而易舉扣住她的纖纖細腕,厲聲道:「公主莫要動手動腳。」

景初融手上動作一滯,而後微微偏過頭來,軟而嬌嫩的臉頰春風掠水一般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顧承暄周身一僵,觸電般霎時鬆開她的手腕。

景初融就這麼貼在他的眼前,近得能聽清彼此的呼吸,又不曾做什麼過分旖旎的事,單單將他禁錮在方寸之間。

「一直以來,少將軍對我始終持有隱隱戒備,敬安實在不解,究竟是何處冒犯了將軍。漠川行宮之事,實則是一場誤會。皇兄已為我澄清,滕王謀逆一事與我並無牽涉。」

「漠川雪原之上,將軍與我互生心結,不若今日冰釋前嫌,此後你我在這上京城中和睦相處,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說罷,她定定望著顧承暄,滿眼期待。

顧承暄目光一凜,冷靜而恭謹地說道:「公主何出此言,捉拿公主不過是奉命行事,何來冰釋前嫌一說?」

景初融眸中微微掠過一抹疑惑不解的神色,「如此說來,皆是誤會一場,將軍既然早已釋然,又為何總是……本宮,可是在別處得罪了將軍?」

顧承暄斂眸沉吟,臉色瞬間冷了三分,眸底深不見底的幽潭忽而凝結成冰。

景初融輕飄飄的一句話破開他壓抑已久的回憶,過往所有如洪水猛獸般湧來衝垮了他的心底防線,一發不可收拾。

她啊,她。

記憶里,那個笑容明媚如春來冰雪消融的小姑娘,永遠留在了這個冬天。

永遠,永遠走不出滿目冰雪。

腦海中不斷迴響那日分別時的聲音。

「帶我離開。」

「好。」

「我等你啊。」

「一言為定。」

顧承暄呼吸一滯,他壓抑不住心頭隱隱的痛,攥緊的拳不住顫抖。

「少將軍,少將軍?」景初融察覺到顧承暄神色有異,輕聲喚著他。

「顧承暄!」

顧承暄聞聲猛然驚醒,自回憶的漩渦中艱難掙脫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方才恍若置身噩夢。

景初融面帶擔憂靜靜望著他。顧承暄闔上眼眸,猝然皺緊了眉頭,他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周身凝滯的血液重新開始流動,卻唯獨心房那處感到空落落的。

作者有話說:

下章立刻甜回來!

話說顧狗面對小景也不是一直這麼慫的emm在寫的章節里顧狗就很勇,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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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故作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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