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被揣進口袋裡的時候，林星陌是有些懵的，至少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一個小孩揣進兜里。

不過……

還挺舒服的。

這個口袋不算小，剛好能容納進幼貓的身體，內襯還是夾絨的，柔軟毛茸茸的材質，待在裡面暖和又舒適。

腦袋縮進去的時候，就造成了一個昏暗狹小的環境，對貓咪來說，簡直安全感暴增。

小白貓聽話地沒有掙扎，在安心下來后，便仰起頭往上方看了看，然後將前爪搭在口袋邊緣，探出一顆小腦袋。

許毅一直在觀察著它。

如果小貓咪掙扎得太厲害，或者很害怕的話，他就只能取消帶它出門的計劃了。

然而，他的小寶貝真的很乖。

他讓它不要亂動，它就真的好好地待在他的兜里，小爪子抓著口袋邊緣，只剩圓溜溜的一雙眼睛轉動著，這個畫面簡直要把他給萌化了。

許毅再次感慨，沒有相機可以把這麼可愛的畫面拍下來真是太可惜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貓的腦袋，然後放慢腳步，走回自己房間，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

林星陌觀察著他。

箱子里放著一些雜物，有厚厚一疊的獎狀、鉛筆、練習簿、一個鐵制的月餅盒，還有一包……

林星陌想了想，氣球？

許毅將這包氣球拿出來，揣進另一個兜里，再從門後面拿出一塊硬紙板，夾在腋下，這才帶著貓咪一起出了門。

他是要去找朋友玩嗎？

林星陌猜測。

他趴在口袋邊緣，時不時因為少年的動作，而隨著衣擺輕輕晃動。

雖然少年已經盡量小心了，但下樓梯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顛簸，後來他發現了，便用手掌托住他，讓他可以待得舒服一點。

即使這樣，林星陌也沒有縮回口袋裡面。

他觀察著外面的環境，早上回來是待在箱子里，沒有看清楚，現在才發現，小孩的家就住在二樓。

這倒是挺方便他以後「越獄」的。

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少年出了居民樓，便直奔小區門口。

林星陌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三個小孩，他是要去找他們玩嗎？

想到這裡，小貓咪就人性化地皺了皺眉頭。

他們太吵鬧了。

如果小孩是去找他們玩，那他待會就縮進兜里不出來。

只不過，許毅並沒有去找朋友玩，他來到雜貨鋪，一邊去拉門口的三輪車，一邊對坐在櫃檯后的老人喊：「趙爺爺，我把車帶走了！」

老人笑眯眯地點頭，朝他揮揮手，只是揮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有些懷疑地揉了揉眼睛。

他剛剛好像看到小毅的兜里有一隻貓？

非常小的一隻，安分地待在口袋裡，只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和兩隻爪子，純良溫順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假貓。

貓咪怎麼可能這麼乖巧？

他擼了擼自家的大橘貓妞妞，感覺是自己看錯了。

許毅將大衣的拉鏈拉了起來，坐在三輪車上，待在兜里的小貓咪，便剛好窩在了他的小腹上。

他揉揉小貓的腦袋，然後用力蹬起了三輪車。

少年踩得很快，呼嘯的冷風迎面撲來，林星陌眯了眯眼睛，往回縮了點，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尖尖的貓耳朵。

冬日下午，才四點多的光景，陽光已經褪去暖意，染上了濃郁的橘調。

少年迎著光，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小貓咪在他的衣兜里探頭探腦，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

終於，在大約半小時后，許毅來到了一處小公園。

公園裡面熱熱鬧鬧的，滑梯和沙池那邊有不少小孩在玩耍，還有家長帶著孩子在放風箏。

路上的時候，林星陌遠遠就看見了。

天空中十幾二十隻風箏高高地飛舞著，是後來很少再見到的壯觀。

「今天人好多啊。」

少年看上去有些高興，他將三輪車停在公園門口，然後把車斗里的硬紙板拿出來，放在了車前面，用幾塊石頭撐著。

林星陌掃了一眼，發現上面寫著「收易拉罐、塑料瓶」幾個字。

少年剛把牌子擺出來，就要生意上門。

「小毅哥哥！」

幾個看上去只有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圍了過來，一個兩個，懷裡都抱著塑料瓶和易拉罐。

「我們剛剛看到你過來了，就回家把瓶子拿過來了！」

「小毅哥哥，我要氣球！」

「我不要氣球，我要換錢，我昨天撿到好幾個易拉罐呢。」

這小孩一說完，就迎來了幾個小夥伴羨慕的眼神。

許毅笑了笑，朗聲道：

「好，一個一個來。」

「老規矩，兩個易拉罐換一毛錢，一個易拉罐或者兩個塑料瓶換一個氣球，有多少收多少。」

他一發話，小孩們就規規矩矩地排起了隊，顯然已經來過很多次了。

林星陌看著這個操作，有些驚奇地眨了眨眼睛。

「是小貓！」

有孩子看到從許毅口袋裡探出頭的貓，頓時興奮地喊道，這大概也是一個愛貓的，嚷嚷完便道：「它好可愛啊！小毅哥哥，我可以摸摸它嗎？」

許毅結束了一單交易，聞言，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貓，輕輕將它的腦袋按回兜里，然後說道：「不行，它會害怕。」

「我用易拉罐跟你換啊！」

小孩舉起手裡的兩個易拉罐，可以換一毛錢或者兩個氣球，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儼然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許毅搖搖頭，態度堅決，「多少個都不換。」

小孩癟了癟嘴，見他把貓咪往兜里藏，看都不給她看了，糾結了一下道：「那……那我不摸了，就看看它可以嗎？」

「我好喜歡貓貓呀，可是媽媽不給我養……」

大概是被這句話觸動到了，許毅抿了抿唇，放開了護著口袋的手。

「你要看可以，但不能上手摸。」他認真地說道。

小孩點點頭，將手裡的兩個易拉罐，扔進許毅放在車鬥上的蛇皮袋裡，然後便站在旁邊看著。

見她還算老實，許毅便沒有再理她，繼續收易拉罐和塑料瓶。

林星陌本來被按進了口袋裡面，就不太想出來了，外面來了很多小孩，一起圍著許毅，雖然有乖乖排隊，但嘰嘰喳喳的，很是吵鬧。

只是，在聽到小孩和許毅的對話后，他貓耳朵動了動，最後還是慢吞吞地直起身體，從兜里冒出頭。

站在旁邊，盯著他瞧的是個小丫頭，扎著兩根馬尾辮，臉蛋紅潤健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特別明亮，尤其在小貓咪重新出現的時候。

林星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許毅手裡的蛇皮袋。

兩個易拉罐可以換一毛錢，那麼四捨五入，就等於他剛剛賺了一毛錢，也算是創造價值了吧？雖然有點少……

林星陌又看向那個小丫頭，她正充滿殷切地望著他，幾眼后，他就不太感興趣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向那些還在排隊的小孩。

被小丫頭和許毅的對話吸引，也有不少孩子朝這邊張望，小貓咪對這些小蘿蔔頭來說，還蠻有吸引力的。

更別說，後面還有一些幼兒園的小豆丁也來了。

小白貓無意識地甩動著尾巴，就是在兜裡面，空間有些小，有點活動不開。

最後，他盯上了一個抱著易拉罐的小娃娃。

小娃娃一雙眼睛，充滿好奇地望著貓咪，在輪到他的時候，還要別人催促才回過神。

「一個易拉罐，只能換一個氣球。」許毅公事公辦地說道。

小娃娃剛想點頭，結果……

「喵。」

貓咪軟軟的小奶音響起，小娃娃就像渾身觸電了一樣，倏然抬頭，盯著口袋裡的貓貓看。

而那可愛的小白貓，也歪著腦袋盯著他看。

小娃娃頓時興奮得臉都紅了，他高高舉起易拉罐，開心地說道：「小毅哥哥，我也想要看小貓！」

許毅正在拿氣球的手，微微一頓。

他看看自己的小貓，再看看那小孩，挑眉，「你確定？」

「嗯！」小娃娃用力點頭。

「只能看，不能摸哦。」少年強調。

「好！」

於是，林星陌便賺到了第三個易拉罐。

小孩子總是喜歡跟著別人的，在有兩個小孩做榜樣，再加上小貓咪的刻意勾引之下，後面又陸陸續續有幾個小孩選擇了看貓。

等到六點鐘，家長來喊人回去吃飯的時候，許毅的蛇皮袋都已經裝滿了，而林星陌也成功得到了五個易拉罐和六個塑料瓶。

許毅自然也心中有數，他將東西收好后，就把兜里的小貓咪撈了出來，捧在手心上，高興地用臉頰蹭了蹭。

「小寶貝，你真能幹，今天幫我賺了這麼多。」

這五個易拉罐和六個塑料瓶，如果他都拿氣球來收，就要八個氣球，成本在一毛六，用錢收的話還要更多，而現在則是純賺！

大概能賣八毛錢，可以買三個熱騰騰的包子呢。

林星陌有些嫌棄地躲開他的臉，他在兜裡面待得好好的，渾身暖融融，現在出來被北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許毅也發現了，連忙將小貓咪塞回去。

冬日的六點，天已經很暗了，他不再耽擱，踩著三輪車去了廢品站，將今天收到的易拉罐和塑料瓶都賣了，除掉成本后，總共賺了六塊七，達到了歷史新高。

許毅也有些意外，他平時出來收塑料瓶和易拉罐，每天的收入大概在三塊到五塊錢之間，比起他自己去撿，這樣子無疑更有賺頭。

畢竟一個易拉罐，廢品站一毛錢收，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個小時內，撿到這麼多。

而今天，竟然比最多的時候還多了一塊錢。

他不由低下頭，剛想跟小貓咪說話，就見它蜷縮在口袋裡，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許毅的眼神變得無比柔軟。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貓的腦袋，然後輕手輕腳上了三輪車，慢悠悠踩向回家的路。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夜晚帶著濕氣的寒風呼呼吹在臉上，像刀刮一樣凌冽。

然而他的懷裡，卻有一個小毛團不斷散發著熱量，給他的身體帶來源源不斷的溫暖。

少年忍不住將手伸進了衣兜里，摸到了那團柔軟。他能感覺到，熟睡的小貓並沒有嫌棄他手掌的冰涼，還側過腦袋，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

這瞬間，他便感覺身上所有的疲憊都被清空了，踩著三輪的雙腳，也更加有了力氣。

終於在六點四十五分左右，他回到了雜貨鋪門口，將三輪車停放好，然後走進雜貨鋪，摸出五塊錢放在了櫃檯上。

「趙爺爺，這是這個月租車的錢。」他禮貌地說道。

老人有些無奈，「跟你說過不用了，車放在那裡也沒人用，你需要就拿去。」

少年卻很堅持，「如果一次兩次還好，我是要長期用的，您收著吧，我先回家啦。」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許毅來到家門口，便看到屋裡的燈已經亮了起來，他媽媽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