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出去。」
「我沒錯,為何要認?」
濮懷瑾不緊不慢的開口。
裴沐之原本攢了一肚子氣,瞧到他這副生死不畏的模樣,又生生給憋了回去。
他目光偏移,望著濮懷瑾垂落在身邊的手腕上拖著的沉重鐵鏈,提出條件:「只要你求本座,本座就將這鐵鏈打開,如何?」
本以為這個條件已經十分誘人,沒想到濮懷瑾根本不屑一顧,索性閉上眼不理他。
裴沐之見狀,心裡沒由來的煩躁,一手召過鐵鏈順勢一拉,在手臂的牽動下,濮懷瑾整個人撲進對方懷中。
隨即下巴被捏起,只見裴沐之惡狠狠的威脅道:「給你台階你最好是下。」
濮懷瑾面無懼色,坦然回視他。
兩人誰都不肯讓步,就這樣對峙許久。
最後還是裴沐之先敗下陣來,他牙齒都差點咬碎:「你清高,你能耐,本座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罷,手上的鎖鏈一松,退回床邊,十分不悅的揮袖離開。
等人走了,濮懷瑾的表情才有些許鬆懈,沒有皺起,手腕上傳來皮膚被割破的那種火辣辣的疼。
鐵鏈本就是裴沐之隨手變的,質地粗糙,凹凸不平,貼朝手腕那一面的末端還露出端鐵勾刺,剛剛裴沐之那一扯,勾刺嵌入皮膚,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痕,現在血正順著鏈子往外滲。
鏈面攔著,沒法處理。
濮懷瑾只得將手放下。
裴沐之橫眉冷目離開承歡殿,可見是又被裡面那位惹怒了。
守在外邊的魔修忍不住嘆氣,敢幾次三番激怒尊座的,恐怕也只有華清仙尊了。
回到寢宮,裴沐之還在為濮懷瑾的不識好歹而生氣,門突然被推開,樂弦身著白衣走了進來,將剛溫好的一壺蘭亭醉放在桌上,翻過一隻杯子,往裡面斟酒。
「尊座不是去了趟承歡殿,怎麼回來又不高興了。」
裴沐之眯起眼,看著樂弦自覺地擺弄著他寢宮內的東西,倒和在自己屋內這般自然:「誰准你進來的?」
樂弦正握著茶壺的手一僵,故作鎮定:「有事稟報,不請自來,尊座不會怪罪吧。」
話音剛落,身體就被巨大的力量掀飛出去,喉嚨被緊緊扼住,雙腳離地,懸浮在半空。
空氣越發稀薄,感覺快要窒息,樂弦的臉已經漲紅,開始拚命掙扎。
裴沐之望著企圖從他手中逃脫的螻蟻,眼神沒有半分憐憫。
「本座有沒有說過,不要去招惹他。」
樂弦想要掰開扼住自己喉嚨的手,可不論怎麼用力都無濟於事,只得艱難的開口:「尊座在說什麼,樂,樂弦聽不懂。」
裴沐之冷笑一聲:「箐嵐跟隨本座多年,他的秉性本座再清楚不過,狠惡殘忍不假,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對本座惟命是從。」
眼看樂弦已經在沒意識的翻白眼,快要真的窒息而亡,裴沐之才鬆開手。
樂弦跌坐在地上,渾身癱軟,拚命的吸著得來不易的空氣。
「要不是還想看看未沿還有什麼花招,你連出現在本座面前,和本座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裴沐之坐會座位上,翹起一條腿,目光陰鷙:「你和濮懷瑾之間有什麼過節,本座不想管,但如若還有下次,本座就把你的心挖出來,餵給狗吃。」
樂弦一個哆嗦,方才因缺氧而混沌的大腦,被嚇的一激靈,又清明起來。
「滾。」
上座的人臉色陰沉,吐出一個字。
樂弦忙起身,低著頭匆匆退出寢宮內。
剛踏出門,心臟仍在怦怦直跳,驚魂未定,要不是想留著他掌握鬼君的動向,今日恐怕真要喪命在裴沐之手裡。
長舒了口氣,樂弦又想起他方才的話,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嘲諷。
倘若不是箐嵐對濮懷瑾心中有恨,又怎會真輕易受他挑撥?
怪只能怪濮懷瑾自己,六界之內,樹敵太多。
夜深人靜,承歡殿內。
濮懷瑾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疲倦的把書合上。
自從沒了靈力以後,這副身軀與凡人無異,會累會倦,會酸會疼,作為人最原始的本能似又統統回到身上。
實在有些不習慣。
再加之這些時日莫名其妙越發嗜睡,雖不知是何時辰了,但濮懷瑾還是熄滅了殿內的燭火,打算就寢。
人還沒躺下,不速之客來了。
裴沐之高視闊步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魔女,手裡抱著些東西,低頭跟在身後,進入殿內便抱著手中的東西,徑直往床榻這邊走來。
濮懷瑾這才看清,她們手裡拿的都是些什麼。
一隻枕頭和一卷被錦被。
並將東西放到床榻上,鋪理整齊,轉身退出殿內。
「這是做什麼?」濮懷瑾掃了眼身側的枕頭。
裴沐之直言:「本座今晚要歇在承歡殿。」
濮懷瑾目光一沉,沉默片刻,才冷聲對他道:「出去。」
「出去?」裴沐之好似聽到了無比好笑的笑話:「整個沉珠宮都是本座的,本座想歇哪兒就歇哪兒,便是夜夜歇在承歡殿你也只能受著。」
說完,走到他跟前,準備在床榻上坐下。
濮懷瑾一言不發,收回腿欲起身下榻,卻被裴沐之先一步按住雙肩,栽回床上。
「就那麼討厭我,嗯?」
距離極近,溫熱的鼻息噴洒在濮懷瑾的眉睫上,他本能的反抗,伸手抵在裴沐之胸前,厚重的鏈子隨著手的牽動,發出沉悶的響聲。
冰涼的鐵鏈無意摩擦著裴沐之的手臂,他只覺得礙事,伸手想把它撥開些,誰知才剛一扯,身下人便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
「怎麼了?」
裴沐之鬆開握住鐵鏈的手,與此同時,感覺似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手背上。
他忙直起身,一揮手重新點亮殿內燭火。
入眼是濮懷瑾緊抿嘴唇,一手捂住另一隻帶著鎖的手臂,鮮血順著鎖的邊緣,一滴一滴往下落。
「怎麼回事。」
裴沐之一把將他的手抓過來握在掌心,皺起眉頭仔細檢查,才發現傷口貼在鎖內面,看不清全貌,便沒多想,下一秒,濮懷瑾手腕上的鐵鎖被打開。
裡邊果真是一道半指長的傷口,傷口似是有已經凝血癒合,但又被再次劃開的跡象。
裴沐之本想用魔氣為他恢復,可又想起他現在靈力盡失,血肉之軀,多次使用恐怕傷身,只得耐下性子為他上藥,邊擦拭還邊責問道:「受傷了為何也不說一聲。」
濮懷瑾眸中略閃過一絲疑惑。
這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說這樣的話。
過去不論受多重的傷,耗損多少修為,為了不引起仙門內恐慌,他都會表現的若無其事,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從沒有告訴過他,受傷原來也可以告訴別人。
紮好繃帶后,裴沐之提起那條被丟棄在一旁的鐵鏈,手指摩挲上去,果然毛毛剌剌,手感極其的差,末尾那截還沾著血的勾刺,應該就是劃破濮懷瑾手腕的罪魁禍首。
裴沐之嫌棄的撇過頭去,鐵鏈在他手中頓時化為灰燼。
「這破鏈子太粗糙,等日後本座再命人為你打造條更好的,在這之前就先不鎖住你了,倘若還敢亂來,本座就折斷你腿,讓你哪兒都去不了。」
說著,裴沐之不管濮懷瑾反對,脫下外袍,自然的在他身邊床榻的位置躺下。
濮懷瑾冷眼看著他,睡意全無:「你出去。」
誰知裴沐之早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一個響指,屋內的燭火統統熄滅,陷入黑暗之中。
「睡覺。」
不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濮懷瑾向來排斥與別人親近,同榻而眠更是不可能。
本想就此僵持,可重重困意將他包裹,無奈,他往裡邊挪了挪,合衣背對著裴沐之躺下。
還未完全入睡,只聽身後傳來動靜,裴沐之翻了個身,手搭在他的腰肢上,濮懷瑾微微睜開眼,想要將自己腰上的手拿開。
豈知裴沐之得寸進尺,不但不把手縮回去,反而更進一步,繞著小腹將人圈進懷中,下巴擱在他頸窩處,嗅到濮懷瑾身上淡淡的冷香,心裡的煩躁陰鬱頓時一掃而空。
「唔,你身上好香。」
裴沐之在他頸窩處蹭了蹭。
濮懷瑾有些癢,伸手想要把他推開,但又感覺渾身使不上勁兒,掙扎了會兒,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結果就是一晚上沒睡好,濮懷瑾半夜驚醒了很多次,聽到身旁平穩的呼吸聲,才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身旁的裴沐之早已不見身影。
濮懷瑾打算起身,和往常一般,一手撐著床榻微微直起,卻發現另一手上的重量消失,這才想起鐵鏈已經被解了。
他下床整理衣裳。
承歡殿的門被打開,是黛瞳,帶著幾個魔修走進來。
「仙君,主上命屬下來送新衣裳。」
她身後的魔修手中托盤上,果然有一襲疊放整齊的白色衣袍,另一個托盤盛放發冠。
濮懷瑾「嗯」了一聲,不曾多說什麼。
黛瞳繼續道:「主上讓仙君先換上,等他稍後過來,便領仙君出去逛魔市。」
說著,把衣裳和發冠放在床頭,笑意盈盈對他道:「仙君來魔界那麼久,都還沒去過魔市吧?」
剛解了鎖鏈就要帶他出去,濮懷瑾不明白裴沐之唱的是哪一出。
「嗯。」
「我們魔界的魔市也很熱鬧的,與人界不遑多讓!」
「嗯。」
比起剛住進承歡殿的那幾日,與濮懷瑾說話,幾乎說什麼他都不會應,除了主上實在把人逼急了,才會冷冷斥上兩句,黛瞳能明顯感覺到,仙君對她的態度是有所緩和的,至少不論自己說什麼,仙君偶爾也會應了,儘管來來回回都那一個字。
濮懷瑾更衣時不喜有人在身邊伺候,黛瞳帶著手下退出殿外,耐心等候。
等了一會兒,門被打開。
候在殿外的黛瞳回頭道:「仙君好了?」
濮懷瑾頷首。
白裳寬鬆,用極為柔軟的布料,廣袖外袍是以天山雪紡織成,輕靈飄逸,透若裊裊雲煙,青絲傾瀉而下,發冠束起一半,乍一看多了幾分煙火氣,倒有些像人界俊逸儒雅的世家公子。
「真是好看。」黛瞳沒忍住,由衷的讚揚道。
「有多好看,也讓本座看看。」
不遠處,裴沐之緩緩朝這邊走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就是五一節了,祝各位寶五一節快樂!趁著假期好好放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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