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蘇的秘密4

公交停靠的站點是s市中心的步行街，夜幕猛地墜落下來，路燈和店鋪吸引路人的燈火照相輝映著。

過了九月，s市就驟然變了模樣，海風極其陰冷。

唐蘇跟周圍風衣毛衣加身的人截然不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和運動褲，他一年四季都不怎麼穿厚衣服。

因為皮膚的緣故，唐蘇的養母會專門給他買深色衣服，這樣被水液浸濕就不太明顯了。

唐蘇在人群中行走，穿得單薄，走路沒聲，更沒有性別，長相帶著朦朦朧朧的精緻，像幽靈，是種模稜兩可、沒法形容的存在。

他縹緲地穿過馬路，走進步行街，人流都往這彙集，又因為是周五晚上，繁華更甚，到處瀰漫著小吃的香氣，加之人多，信息素成了「大鍋菜」，身邊經過人，唐蘇就皺起鼻子嗅兩下，一路都沒停過這個動作。

橙子味的薄荷正是唐蘇在這發現的意外驚喜。

他只有今晚才能酗到橙子味的薄荷。

不過這個「只有」指一周「只有」星期五晚上。

也就是說一周能酗一次。

……

唐蘇突然發現……怎麼好像比酗牧哲的信息素次數多？？？

牧哲實錘食物鏈底層。

唐蘇在一家琴行前站定。

透明的玻璃門內部亮堂堂的，沿著牆壁兩排擺放著整整齊齊的立式鋼琴，這種鋼琴佔地小，很受普通家庭青睞。

最裡面的一架正被學生當練習琴用，老師坐在一邊糾正手型，監督節奏，學生彈奏著練琴噩夢《G大調奏鳴曲》。

應該說每首曲子都是噩夢……

唐蘇在門口聆聽，他對各種藝術也挺感興趣，有時候走到奶茶咖啡店門口，要是正放著他覺得抓耳朵的歌，唐蘇一定要站在那聽完才肯走。

繪畫和文字也一樣，瞧見喜歡的，必須盯著看半天才滿意。

唐蘇也有自己的音樂和文字，不過沒法跟abo人類分享，因為人類聽見這些音樂就會發瘋，文字作用力沒音樂這麼猛，但看多了也發瘋。

現在呆在人類社會，唐蘇尤其得小心，盡量少寫自己的文字，尤其不要開口唱歌，雖然他也不介意酗一群瘋子的信息素，但還是正正常常的人類看起來比較可愛，嗯。

為了不打擾學生演奏，唐蘇站在門外等待她彈完整首G大調，他很喜歡這首曲子，非得整首聽完不可。

樓上響著踢里哐啷的架子鼓聲音，牆壁貼了吸音棉，吉他的旋律在其中夾縫生存，得很用心才聽得到。

唐蘇傾聽著，這些樂器他都很喜歡。

*

白藺坐在正對琴行的公共金屬椅上。

步行街中間一道相隔五六米便建著背靠背的兩個店鋪，白藺旁邊的店是賣奶茶的，破壁機咋咋呼呼的聲音一刻沒停過。

白藺剛買的奶茶就放在手邊的公共圓桌上，吸管和袋子都保持從奶茶店拎出來的狀態。

是買給別人喝的。

白藺身量高大，骨相深邃，鳳眼，耳朵上戴著黑曜石製成的小耳釘。

身上還穿著本校的藍白校服。

他長得帥帥氣氣，選擇性放蕩不羈——髮型絕不能亂！

特別吸引異性青睞。

白藺最近感覺牧哲和唐蘇有點事。

因為他前不久撞見牧哲和唐蘇一起走，選的地方極其偏僻，顯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不正常的關係才要遮掩。

所以他有時忍不住對唐蘇提起牧哲，觀察觀察唐蘇臉上有什麼反應——一點不正常的反應也沒有，唐蘇就好像在談一個不熟的同學。

他真不知道唐蘇是跟他演呢還是真跟牧哲不熟。

不熟一起走？

他都沒跟唐蘇一起走過。

白藺開始琢磨，唐蘇是不是更喜歡牧哲的信息素？

說起信息素就有的講了——牧哲雪松帶點梔子，他薄荷帶點橙子。

沒牧哲攻。

abo社會中氣味是重中之重，白藺一個alpha居然帶一些omega的甜味，雖然說好聞，但是性吸引力不足，容易讓omega興趣乏乏。

牧哲往人群中一站，雪松味高冷貴氣還十分與眾不同，能讓一大堆omega興奮起來。

白藺的橙子味就好笑了，把男神牌薄荷帶跑偏，omega聞見他，總是一臉懷疑人生。

好好的大帥A，你怎麼就甜了呢？？？

白藺不在乎這個，他根本不想談戀愛，omega別來煩他再好不過。

不過遇見唐蘇以後，白藺孤寡的心態發生了某些轉變。

畢竟唐蘇也不是omega對吧？

白藺為了不打攪唐蘇聽別人彈琴，坐在這觀賞唐蘇傻裡傻氣的背影。

針對他們現在的狀態，有句經典的詩要稍作魔改：

你在琴行門口聽g大調，而看風景的我在你背後看你——看你像個呆逼。

唐蘇一直都有這種毛病，要是琴行裡面有人彈琴，他非等一曲罷再推門，白藺已經發現好幾次了，真可愛。

不要問他怎麼發現的。

好吧，觀賞唐蘇犯呆的白藺也是個呆逼。

練琴的學生終於彈完一曲，唐蘇推開門踏進屋內，白藺起了身，拎上自己買的奶茶——這東西和信息素一樣，是「唐蘇捕獲器」。

白藺邁開長腿往琴行走去。

*

白藺一進門，正教琴的嚴老師眼睛都亮了，不管什麼年齡，愛看帥哥是天性。

不過看到白藺身前的唐蘇，嚴老師表情立刻變得不妙。

唐蘇很乖，但是唐蘇……有點怪。

唐蘇起初報的是鋼琴課，她來帶，唐蘇的媽媽專程過來找她聊天，送了一些小禮物，拜託她多花點耐心教唐蘇。

唐蘇的媽媽談吐優雅，必然受過良好教育，而且衣著首飾價值不菲，一看就是上流階層的omega，她不明白唐蘇媽媽為什麼跟自己談起唐蘇，語氣會帶很多討好的成分。

現在她明白了。

唐蘇的媽媽怕她放棄唐蘇。

唐蘇對音樂確實興趣很大，但是這個悟性……十分離譜，不彈和弦，光是簡單的旋律都記不住，就不要談什麼雙手合奏。

唐蘇的問題不僅限於彈琴這一件事。

嚴夢挨著唐蘇，指導唐蘇時，唐蘇的皮膚問題則徹底暴露出來，她以為唐蘇體質愛出汗，不過唐蘇一點體味都沒有，聞起來非常清甜，並不會給別人造成影響。

時日一長，嚴夢發現這些東西似乎並不是汗液，汗水怎麼可能在皮膚上籠出一層淺淡的霧氣，還散發出芳香的氣味。

更讓嚴夢無法忽視的，是唐蘇的潮濕和陰冷。

跟唐蘇呆久了，未明的恐懼深入骨髓，每教完唐蘇一次課程，她得花幾天才能緩解負面情緒。

直到後面發生一件事，嚴夢徹底破防崩潰，饒是唐蘇再聽話懂事，她還是慌不迭，立刻馬上將唐蘇轉給別的老師。

所以每次見到唐蘇，她都會露出這種微妙的古怪表情。

*

即使換了老師，調了課，唐蘇每周五依然準時來琴行，站在琴行門口，等到學生們都下課了才離去。

嚴夢很怕見到唐蘇，一度以為自己被唐蘇纏上了。

不過稍作留意，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每每等白藺上完吉他課離開琴行，嚴夢就會看見唐蘇尾隨在白藺身後三米遠，伸著脖子對白藺一嗅一嗅的。

原來是為了白藺。

雖然嚴老師不明白唐蘇犯什麼病呢，但是知道唐蘇纏的不是自己，簡直如釋重負。

*

此時看見白藺跟著唐蘇進來，嚴夢沖著白藺熱情一笑：「來啦？」

練琴的omega學生也瞬間埋下頭，短髮從耳後滑溜下來，遮住臉，但沒遮住臉蛋上透出的紅暈。

omega羞怯道：「……晚上好。」

白藺性格不大熱情，也對omega不感興趣，本來只打算酷酷地嗯一聲，直接跟唐蘇去二樓，不過他的「嗯」字被唐蘇歡欣雀躍的「是的我來了！」壓住了。

嚴夢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眼睛並不敢盯去唐蘇身上，就像盛放的花突然變成含羞草，被唐蘇這不合時宜的回答一戳，頓時縮頭縮尾起來。

嚴夢對唐蘇不是討厭，唐蘇性格很天真，時不時還會做出一些很可愛的事。

但抵不過她對唐蘇的害怕。

嚴夢訕訕道：「嗯……你來了啊。」

她教的omega學生也不喜歡唐蘇，純粹討厭唐蘇。

因為滿臉孤寡的白藺，唯獨只對唐蘇好。

唐蘇從師生身旁經過，收穫雙倍的抵觸情緒，還有一對從學生那瞥來的不善的眼神。

白藺倒來了脾氣，也沒搭理這對師生，畢竟是兩個omega，不能跟她們較真，這是風度問題。

白藺突然搭住唐蘇的肩膀。

「喝奶茶么，我不想喝了。」

白藺這麼干不是一次兩次，自從發現唐蘇喜歡喝這玩意，他星期五上吉他課，準會帶一杯進來。

就唐蘇看不懂，又高興壞了：「我喝我喝！」

白藺一靠近，唐蘇便瞬間掉進結滿累累橙子的薄荷園，這味在正常審美里真夠古怪的——唐蘇整個人都反常，他不在大眾審美之內。

白藺搭住唐蘇的肩膀，唐蘇立刻順其自然地酗他，鼻尖在白藺校服上戳出小坑，嗅到乾淨的洗衣液氣味。

當然，還有白藺讓他著迷的信息素。

嫉妒的omega更嫉妒了，白藺白皙的臉頰也泛起紅暈，他是第一次主動碰唐蘇，本想著別人都排斥他，那我偏要跟他熱絡一下，哪知道唐蘇這麼不見外，哪想到到唐蘇這麼黏人。

白藺猛然間想起一件事，羞赧頓時冷了下來。

他是知道唐蘇黏人的。

只不過黏的不是他。

那次偶然撞見唐蘇跟牧哲約會，唐蘇就是這麼膩著牧哲，鼓起鼻子往牧哲身上嗅來嗅去。

牧哲可是他眼裡最裝逼的人，見誰都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偏偏人氣極高，連alpha都有不少貼他冷屁股的。

白藺最瞧不上牧哲，只覺得牧哲一身銅臭，俗不可耐。

可唐蘇在跟牧哲偷摸約會。

白藺盯著唐蘇的眼神開始不對勁，本來對唐蘇會萌生出一種很少女的心思，但現在思緒和情緒不受主觀控制，白藺的眼神開始臟掉。

白藺搖搖頭，把那些邪惡的念頭甩出腦殼。

他跟唐蘇沒什麼關係，唐蘇跟誰好上了都不干他的事。

唐蘇也沒做錯事。

就是眼光不好，看上一個傻逼。

白藺能做的最出格的事，能給牧哲戴的最大的綠帽子，也就是每周五晚上這杯奶茶了。

再再出格，就再喂一杯，喂三杯也行，只要唐蘇喝得下——唐蘇胃口奇大，他可以不聲不響把唐蘇喂成個小胖子。

最多只能這麼報復牧哲。

可是此時腦子裡冒出的可怕念頭，真是他白藺自己想出來的么？他真能對唐蘇做出這樣的事么？

唐蘇還在酗他，暗戀白藺的omega可以算是瞪著唐蘇了，不過被白藺冷淡的眸子一瞥，這omega就像被打了，露出受傷之色。

白藺暫且維繫住純情大男孩的表象，和唐蘇並肩上到二樓，他瞅著唐蘇可可愛愛，傻乎乎的樣子，心裡嘀咕。

唐蘇是很可愛，是很不見外，可是特別古怪，他從不主動跟白藺說話，說他孤僻社恐吧，他見誰都笑，對白藺笑得最燦爛，以前唐蘇還在樓下上鋼琴課的時候，就趁休息時間跑到二樓，搬個凳子坐白藺旁邊。

這也叫社恐？

可唐蘇從來不跟白藺套近乎，他就是純來享受的。

享受信息素。

白藺盯著唐蘇捏著他衣角蹭他的模樣，心裡發癢。

今天只不過略微主動一點，唐蘇就親昵他成這樣。

所以你到底跟牧哲是什麼關係？

隔壁架子鼓在哐哐作響，比樓下聽著清楚更多，不過有吸音棉隔音，顯得有點模糊渙散。

他跟唐蘇的關係也隔著一層吸音棉。

走到練琴的譜架和椅子前，白藺不情不願地放開唐蘇，唐蘇也酗飽了白藺身上的橙子味，注意力全跑去白藺給他的奶茶上，兩隻手握著奶茶的杯身，瞪著杯子的封口，開始專心致志酗奶茶。

白藺居然有點吃奶茶的醋，不過抵不住喜歡看唐蘇喝奶茶，有種詭異的逗，唐蘇不叫小酌怡情，是往死里喝，嘬著腮，嗓子發出不間斷的吞咽聲，透明塑料杯里的乳白色液體肉眼可見地下降下降下降……

唐蘇連一口氣也不喘，就這麼喝光了，然後打個嗝，於是他身上的清甜就混上奶味，正如現下大火的白桃奶茶，神色還陶醉在奶茶的甜蜜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去丟垃圾。

白藺估計他是被糖沖暈乎了。

回到位置上才緩過神，對著白藺傻笑：「謝謝！」

白藺也嘲笑他：「你都不用呼吸么。」

唐蘇：「嗯啊。」

白藺當他胡說八道，沒放心上。

*

牧哲正坐在白藺剛剛坐的公共椅上，他也買了杯一樣的奶茶，也放在旁邊圓桌上，原模原樣，根本沒開封。

牧哲不愧校里的校草，獃人流量大的地方一樣吸人眼球，他穿得講究，面孔alpha式的精緻，不像白藺，他完全把自己外表的長處展露得明明白白。

這麼俊美的alpha，卻沒人敢搭訕。

因為此時的牧哲眸子凶紅，臉色蒼白，兩種顏色一撞，紅的更紅，白的更白，本來氣質就生人勿近，現在則是：

偏執中，請勿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