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陛下有意立后的消息傳來時,關靜姝正陪著團團在玩耍。
今兒天氣好,關靜姝也起得早,她還在梳妝時,團團便躲過照看它的小宮娥偷偷跑進寢殿來,一直為著正收拾的關靜姝打轉,時不時又伸出小爪子撓撓關靜姝垂落在地的裙裳。
關靜姝原想著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再抱它,結果低頭時不經意看見對方抬頭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模樣,心一下就軟了。
「小東西。」她笑了一聲,彎腰將團團抱起,「慣會裝可憐。」
接著跟身後正替她挽發的春畫說了聲。
「不必梳得太精緻了,看得過眼便好。你瞧團團都等不及和我玩了。」
春畫聞言應了聲,接著替對方挽了個相對簡單好看的髮髻后,又在對方發頂簪了把白玉梳子背。而此時的團團愈發不耐了,在關靜姝懷中一直鬧著,春畫見了,便笑道:「團團倒也聰明,知道姑娘您縱著它,便總愛在您懷中撒嬌。」
「這小東西小小一團,無論是跑跳還是用嘴給自己梳毛,看著都叫人心裡喜歡極了,縱著些又如何?」
說完便抱著團團起身往外走去。
如今她尚住在長公主的錦安殿。錦安殿雖比不得東宮,但也算是奢華的一處殿宇了,關靜姝被安排在後殿,一出寢殿便是一處不算小的院落,花草樹木都有,只是少了潺潺水流罷了。
不過陪團團玩,不要水也好,以免這小東西總喜歡趁著關靜姝不注意跳到水裡去,然後弄得一身濕再上來,關靜姝又要抱著它用帕子擦許久。
和兔子玩其實很簡單,不過抱著它一直摸頭,把它摸舒服了,它就會主動舔你的手指。
關靜姝有時高興,就喜歡摸一會兒團團,再把手指伸到對方的口中讓它舔。
春畫第一回看見時嚇了一跳,生怕她被團團咬了,後來見團團只是搖著小腦袋舔她的指尖,舔完后還把頭一拱,塞進關靜姝的掌心裡,意思是叫她繼續摸頭。
春畫這才知道,這小兔子原來是和自己主人在玩鬧,便也放心了些。只是每回關靜姝伸手給團團舔時,她都要盯著,就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今日也一樣,關靜姝坐在殿門前的院子中,懷中抱著團團,纖細的指尖在對方的小腦袋上一下一下地摸著,春畫在旁伺候。
平日這個點長公主起身了都會過來和關靜姝說話,可今日過了點了都不見對方。
關靜姝等了會兒,眼見到了早膳的時辰,便問了春畫一句。
春畫便說自己去前殿瞧瞧。
不多時又匆匆回來。
「姑娘,奴婢方才問了,殿下身邊的宮人說,殿下早早便被宣去了紫宸殿,如今還沒回來。」
聽得長公主去了紫宸殿,關靜姝哦了聲,便沒說什麼了。
她似乎並不關心對方去做什麼,反倒低下頭陪團團說起話來。
春畫見狀便問是否現在用早膳。
「長公主殿下那邊怎麼說的,何時回來可知道?」
春畫便搖頭,說不知。
「那現在用膳吧,把團團的那些吃的也拿來。」
長公主這會子還不回來,身邊伺候的宮人也不知何時會回,只怕還要些時辰,她總不能一直等下去。
春畫便應了聲,接著退下準備去吩咐人傳膳,誰知剛走了沒多久,便有急急的腳步聲傳來。關靜姝還以為是春畫有什麼要說的所以退回來,結果轉身看時,卻發現竟是長公主回來了。
「殿下?」她抱著團團有些驚訝,「我以為您還要些時辰才會回了。」
長公主身邊沒帶什麼人,唯有澤夏一人,剛剛出去的春畫並沒跟著回來。
關靜姝見了便問了句春畫,長公主只是擺了擺手。
「她說去傳膳,本宮便讓她去了。」說著便走到關靜姝身邊,「靜姝,你往旁邊挪挪,給我讓點位置。」
關靜姝便依言挪了挪,接著看著對方臉上的神情后問了句。
「殿下和陛下起了爭執?」
長公主一怔。
「這……這麼明顯嗎?」她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還特意收了些才來見你的。」
關靜姝卻笑了聲。
「倒不是很明顯,只是我看殿下方才進來時步履匆匆,眉宇間有些糾結,故而有此猜測。」
畢竟對方剛從紫宸殿回來,能讓她這樣糾結的,也只有陛下了。
說著關靜姝還不忘說了句。
「殿下與陛下一母同胞,若是有什麼意見不和的地方,好好說開便是了,爭執解決不了問題,倒是生氣的只會是殿下自己。」
倒不是關靜姝胡說,這是這麼久來她觀察出來的結論。
長公主性子風風火火,是個不喜歡藏心事的,先時陛下尚未繼位仍是儲君時,長公主尚能仗著自己是胞姐的身份占些上風,可天子御極,她許多事便不能直說了,否則便是以下犯上僭越。
因此,長公主時常忍不住和陛下爭執,卻又想起對方身份,只能自己生生忍回去,然後獨自生悶氣。
原本關靜姝是不知道這些的,只是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錦安殿,見多了長公主和天子之間的相處方式,便也摸出些規律來。
這才勸對方不要和陛下置氣。
若是以往,長公主順著性子罵幾句便也算了,可今日聽了關靜姝的話后,她不僅沒有開口說天子如何如何,反倒看著關靜姝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為何和陛下置氣嗎?」
關靜姝搖搖頭。
「唉,還不是因著你的事。」
「我?」關靜姝不明白,「殿下怎會因著我與陛下爭執起來?」
長公主便又嘆了口氣,半晌才開口道。
「陛下要立后了。」
關靜姝一頓,正要說什麼時,卻感覺指尖一痛,下意識驚呼了聲,收回手指。
而原本被她抱著的團團沒了她指尖的桎梏,便徑直往地上一跳,離開了她的懷抱。
「快讓我看看怎麼樣了!」片刻后反應過來的長公主忙拉過對方指尖仔細瞧著,確認只是有一點淺淺的牙印后才輕舒口氣,「好在沒見血。」接著看著跑遠了的團團,「它怎麼突然咬你?平日它就這樣嗎?」
關靜姝搖搖頭。
「團團極少咬人。」關靜姝說著抽回自己的手,此時指尖上的牙印又淺了不少,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了,可見方才團團並未用力,只是輕輕咬了口,「想來是在我懷中待久了,想下去自己玩了才會如此。」
長公主聽了才略鬆口氣。
「幸而陛下並未瞧見,否則定要心疼。」
關靜姝原本心中便記著對方剛才說的那句話,正待要問便被團團咬了口,眼下聽得長公主又提及陛下,她頓了頓后,抬頭看向對方。
「殿下,你方才說陛下要立后……」
「是啊。」還不等關靜姝說完,長公主便接了下去,「今日一早周成便來錦安殿,說陛下召我去紫宸殿,卻沒說是什麼事。我想著應當不是什麼重要的,且那時你尚未起身,便也沒叫人告訴你,誰知去了后才發現,關大人也在殿中。」
「父親?」關靜姝又是一怔,「他也在么?」
長公主點頭。
「不過陛下並非當著關大人面說起立后一事,準確來說,我也不知他和陛下究竟談了什麼。我去的時候關大人已經要離開了,只是因著想知道你近來的情況,才一直等到了我過去。」
說到這兒,關靜姝便想起先前的事,「父親他如何說的?」
「左不過問了些你的情況,先前我不是誆他說你病重嗎,他看樣子很是擔憂,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憔悴,尤其是眼下的烏青,看著像是好幾日沒睡好。我倒是想跟他說實話,可陛下便在上首看著,我也只能跟先前一樣,將你的情況說的嚴重些。關大人聽了後跟我道謝,還托我替他好好照顧你,接著便出宮了。」
聽得自己父親沒睡好,關靜姝眉心一蹙。
長公主見了便寬慰道:「別這樣擔心,我特意細瞧了眼,關大人只是有些睡眠不足,身子應當沒什麼大礙。只是陛下那邊……」
「陛下如何?」
一提到陛下,長公主又搖搖頭,一副「這人沒救」了的模樣。
「關大人離開后,他便告訴我,說要下旨立后,屆時叫我來盯著這件事。」
長公主看向關靜姝。
「靜姝,你似乎很緊張?」
關靜姝確實有些緊張,她放在膝頭的指尖不自覺地輕輕揪緊自己的裙裳,眉心蹙得愈發緊。
長公主見狀便續了句,像是在安定她的心。
「不必擔憂,陛下要立后的對象是你,不是旁人。」
顯然,她以為關靜姝緊張是怕天子另娶他人,說完這句后還特意往下道:「你知道的,我對你和陛下之間的事向來沒什麼意見,且十分贊成,可……可陛下他再如何也不能用這樣的法子來捉弄文武百官吧,且還這樣瞞著你,他倒是會想,叫我來跟你說立后的事,他怎麼不想想,自己乾的那些事,你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就會叫我來做這個傳話筒。」
聽得這兒,關靜姝雙眸緩緩眨了兩下,接著問了對方一聲。
「殿下,你說的陛下捉弄百官的法子是什麼……?」
她不問倒還好,一問長公主愈發生氣。
「就是他讓太史局的徐太史……」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長公主便將一系列的事都說了出來,最後還將方才關尚書離開后陛下跟她說的一些話都一併複述出來,越說越起勁,末了了還不忘埋怨了句。
「堂堂一國之君,竟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捉弄朝臣,即便陛下是有理由的,叫人聽了也過於兒戲,不似君主所為……」
顯然,長公主覺得天子的行為很離譜,尤其是對方以此忽悠了朝臣,自己能順利立后,結果卻讓她來告知關靜姝這樣的禍水東引的行為很不爽。
畢竟她都覺得身為一國之君這樣做很不正經,顯得關靜姝像個禍水似的,萬一靜姝聽了心中不高興,那被埋怨的不就是她自己?
所以本著事不關己的想法,長公主直接把什麼都告訴了關靜姝,這樣就算對方不高興,也是直接找陛下,那她和靜姝的關係還是親親密密。
才不會替陛下把這事攬在身上。
只是關靜姝聽了她的后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不高興,反而有些驚愕,怔了半晌后才開口問了句。
「殿下,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么?陛下果真用了這些法子去捉弄群臣?」
「這還有假?」長公主挑眉,「那外面的流言都傳成什麼樣了?陛下近些天取消了五日一回的臨朝聽政,百官們沒能上朝,便各個都寫了摺子送入宮,都說請陛下立后,一個個言辭懇切,恨不得你立時三刻便入主長安殿,若非受的驚嚇多了,他們能對陛下理你為後這件事不僅不反對,反而無比支持嗎?」
雖然長公主也覺得陛下這一計很是奏效,可思來想去,卻總覺著不合適。
因而才會一回錦安殿便不停念叨。
可誰知關靜姝確認了這些后,竟紅了臉,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殿下,此事與陛下無關。」
「怎麼會陛下無關?」長公主有些不解。
關靜姝卻只是撓撓頭,接著壓低了些聲音道:「是我教陛下這樣做的……」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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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做法,確實是關靜姝說的,但準確來說,並非是她教的,因為當時不過是兩人說話時,聊到關靜姝入宮一事時,她閑極無聊,隨口說了一句話罷了。
彼時天子抽了空來錦安殿看她,兩人一起陪團團玩耍時,天子說如今要想個迎她入宮的萬全之策,卻一時不知怎樣的法子才能令她順利入宮,又不會受朝臣議論。
「倒也不必如此著急。」比起對方,關靜姝反倒並不急著入宮,「如今我好容易恢復了自由身,自己一人不知多開心,若果真入了陛下您的後宮,只怕再沒有現在這樣的自在了。」
先前單一個都陽侯府便夠讓她覺著壓抑了,若是再入宮,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自然不想這樣快便又進另一個大牢籠。
原本關靜姝只是將心中想法說出,也沒多想,可她的話落入天子耳中,便成了她不願入宮的意思。
「阿姝。」天子原本掛在唇邊的笑逐漸凝滯下來,他看向對方清麗的面容,「先前你應了朕,說願意入宮,如今怎的忽然反口?朕……」
「哎呀,團團!」他的話還沒說完,關靜姝的注意力便被忽然跑草地中的團團吸引了,「不能吃這些草!」
說著便徑直起身,幾步往前將正蹲在草叢裡張口啃著青草的團團一把抱起。
「這些草不能吃的,小東西!」
正開心吃著新鮮青菜的團團驟然被人抱起,整個兔子都陷入獃滯,回過神來后便轉頭對上抱著自己的人,小腦袋一拱一拱的,顯然非常不滿。
「撒嬌生氣也沒用!」關靜姝不吃這套,「這些草吃了會生病的,就是不能吃!」
也不管團團聽不聽得明白,關靜姝站在樹下抱著團團開始講道理,一人一兔,一個不停說著,一個頗為不滿地拱著對方衣衫,互不相讓,遠遠看上去有趣極了。
可偏偏有人不高興。
「阿姝。」天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生出些不悅的情緒來,「朕在和你說話,你怎麼跑去和團團聊了?」
「它不聽話嘛。」關靜姝並未回去,反而站在原地,還試圖和團團講道理,可惜團團並不理她。
天子看了眼窩在她懷中的白糰子,又看了眼她面上的神情,想起兩人方才說的話,溫和的面容驟然一沉。
「把團團給朕。」起身走到關靜姝跟前後,他說了句。
「啊?」關靜姝一怔,在他有些低沉的聲音中下意識便將團團遞了過去,接著便看見對方蹲下身子,把團團放在地上。
得了自由的團團一落地便後腿一蹬,接著往前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哎,團團,不要跑這麼遠——」
關靜姝的話還沒說完,眼前便被人擋住。
她於是抬眼看向跟前的人。
「陛下,您怎麼了?」她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要擋著她看團團。
「由它去。」天子低沉著嗓音道,「團團若在這兒,你便總也無法認真聽朕說話。」
關靜姝看著對方面上有些不豫的神色,才驟然反應過來。
「陛下,團團不過是只兔子罷了,你怎麼連它的醋都吃?」
她說著笑了起來。
「還把團團趕走,如此氣量小,不似一國之君所為。」
原以為對方會嚴詞反駁,誰知聽了她說的后,站在跟前的天子竟認真點頭。
「沒錯,朕不喜你總是因著團團而忽視了朕。」
如此坦誠的回答,倒叫關靜姝頓時一噎,不知如何回應才好了。
最終只能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怎麼,不高興了?」見她始終不說話,天子在她身邊落座后便問了句。
關靜姝卻只是搖搖頭。
「只是未料到陛下您竟如此誠實……」
還真是有什麼說什麼,讓她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天子見她如此,原本有些不豫的心情卻忽然好了起來。
「朕對你的情誼,忍了這許多年,如今又如何能再繼續瞞下去?朕如今想的便是,無論多少的情誼,都要清楚說出來,好叫你知曉。如此,你便會越發知曉,朕究竟多心悅於你了。」
「陛下——」
饒是關靜姝和對方相處了這麼些時日,聽得這話,也覺得有些耳根發熱。
以往她只覺著天子之情,情深厚重,總是藏於心中,叫她不知要如何回報。
可近來倒好,對方總喜歡將直白的情感宣之於口,似乎生怕她知道了少了似的。
想起當初風寒痊癒后還是自己用了些計謀才讓對方敢於面對兩人之間的事,那時的關靜姝還覺著陛下總是喜歡隱忍,不敢主動出擊。
現在想來,全都是假象。
這人哪裡是不懂表達?
簡直是太善於表達了,叫她時常都招架不住。
「阿姝。」眼見對方有些嗔怒的模樣,天子唇邊帶笑,接著拉過對方指尖,柔著聲開口,「你不是朕,你自然不知,朕在心中已然輾轉反覆了多年的心愿,便是迎你入宮。時至今日,朕都在後悔,若是當年朕能再果決些,不那般猶豫,不總想著面面俱到,而是趕在老侯爺之前去求了先帝,封你為太子妃,那後來也就不會有這樣多的事了。」
關靜姝另嫁他人並非是天子心中最讓他難受的,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對方婚後受了如此多的磋磨與委屈。
過去五年,他總以為他的阿姝和靖遠伯琴瑟和鳴,夫妻恩愛。
午夜夢回之際,他曾無數次想過,叫司部的暗衛去都陽侯府探探,如此也好知曉阿姝每日都在做些什麼。
可清醒之後,這樣的念頭便也被打消了。
他告訴自己,阿姝已經嫁了人,與他再無半點關係,他不能再讓人去窺探對方的飲食起居,如此也會令他越陷越深。
所以整整五年,他都控制著自己心中的那些念頭,只是偶爾是在難以忍受時,才會托長公主去召對方入宮,他再藉此機會名正言順地給對方送些東西。
就連寧成業的靖遠伯爵位,也都是他為了讓阿姝過得更好,而破例封的。
那時的他想,只要阿姝能一生平安喜樂,他可以將所有的情愫都埋於心中,絕不讓阿姝知曉半分。
他也會替對方將以後的路都鋪好,讓她走得平安順利。
他以為,自己做得已經夠了,可直到關靜姝在宮中昏過去那次后,他才意識到,原來這些年,他做的那些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若非他以前過於猶豫,之後又過於在意心中的那些毫無所謂的念頭,他的阿姝便不會在都陽侯府受了五年的苦。
更不會被從一個開朗外向的姑娘,被逼得變成了個連說話都要斟酌小心的婦人。
對方先前的模樣,天子每每想起,都覺著疼惜。
好在下旨和離后,對方的性子便逐漸恢復了先前未出閣的那樣,雖並未全然一樣,卻也比尚是伯夫人時要好了不少。
失去過一次的人,是絕不能接受自己再失去一次。
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讓關靜姝留在自己身邊。
「阿姝,先前你已經答應了朕。你求朕下旨和離時,朕便說過,給你一段時間想清楚,若不然,你定要入長安殿。」他說著看向對方,「你在宮中也住了這麼些時日了,長安殿是何處不會不知曉。如今朕說要想個法子迎你入宮,你卻說不著急,你不急,朕急。你說想自由些,朕絕不會束縛你的自由。待你真正入宮,你的任何要求朕都會答應,只除了一件……」他說著,緊緊盯著對方的雙目中一片幽深,帶著深深的情,「從今往後,你必須在朕的身邊,絕不離開。」
關靜姝習慣了眼前的人在她跟前溫柔的模樣,如今被對方的雙目如此盯著,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些難以言喻的情緒來。
那緊緊鎖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彷彿一張細細密密的網,一點點罩在她身上,緊著又徐徐收緊,勢要將她整個人都網入其中,讓她難以逃離。
關靜姝感覺自己彷彿成了林中餓狼的獵物,那種似乎時刻都會被撲住接著吞噬殆盡的感覺一點點從心中升起來,令她後背陣陣發寒。
而在對方灼熱猶如實質般的目光中,關靜姝不知怎的,指尖下意識一收,想從對方掌心中退出來。卻在抽手的瞬間,被對方更用力地攥住。
「陛下……」關靜姝最終開口叫了對方一聲。
天子卻並沒有放開她的手,只是眼見她蹙著眉,似是有些疼,略鬆開了些力氣,但也是關靜姝無法掙開的力度之內。
「阿姝,你看著朕。」他的聲音聽上去竟有些喑啞,帶著繾綣的情深和些許令關靜姝覺著有些陌生的氣情緒,「你先前答應了朕,便不能再反悔,否則……」
「否則如何?」見他不往下說了,關靜姝便追問了句。
可對方卻只是為盍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麼,再睜眼時,眼底那令關靜姝感到有些陌生而害怕的情緒已經散去。
「沒什麼。」他的聲音變回了先前的溫柔,「阿姝,朕知道你心中有朕,既如此,你便不要總是說那些玩笑話來消遣朕了,說的多了朕會當真的……」
眼見對方恢復平常模樣,且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中還帶著些懇求,關靜姝一下就將先前因著對方露出陌生情緒而生出的害怕拋諸腦後,霎時意識到自己先前那句玩笑話非常不合時宜,因而便忙道。
「陛下,我只是隨口一說,您別放在心上了。」她說著也不急著抽回自己的手了,反倒伸手反握住對方,「我是不想這麼快再嫁人,可我也不是出爾反爾。先前答應了您的事,我一直都記在心上的。您才剛不是說,想不到有什麼萬全之策嗎,其實這些日子我無聊陪著團團的時候也想了些法子……」
「阿姝你都想了什麼法子,不妨說出來,朕與你一同參詳。」
聽得對方說也想了法子,天子便接了句。
關靜姝也就沒多想,把自己這些日子想的法子說了出來,末了了還接了句。
「不過這也只是我隨便想想罷了,陛下您知道的,這些日子我看了不少志怪雜書,想法便有些不著邊際。我也知道這法子不靠譜,所以只是隨便想想罷了,也沒想過說出來的……」
「不,阿姝你的法子很好。」意外地,天子竟肯定了她的法子,「是朕故步自封了,只想著如何堵住那些朝臣的嘴,可朕竟忘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們主動上奏,求朕迎你入宮。」
「呃……」見對方一副認真的模樣,關靜姝竟一時分不清對方究竟是說真的還只是安慰她,便忙道,「陛下,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畢竟這法子聽上去簡單,可真要做起來卻極為不易,旁的不說,單是叫人相信天上有一天光墟,天光墟中又有一青陽子便已經是無法完成的事了。」
她是沒想到自己這天馬行空的想法,竟會得到對方的肯定,因而便想勸對方三思,誰知天子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只說了句。
「阿姝放心,朕會讓百官相信天光墟上果真有一青陽子存在的。」他說著,深深看向對方,「你只需再耐心等上一段時日,朕定會迎你入宮,只要你不離開朕。」
他看著對方的眼深情繾綣。
可心底的情緒卻暗潮洶湧。
阿姝,你一定不能離開朕。
若不然,朕不知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來……
作者有話說:
其實陛下不算是完美的深情人設,他私心很重的,之前能一直忍著也不過是因為從感受到過心愛的人對他的好,現在感受到了,肯定就不會再願意放手的。
也就是在女鵝心中一直覺得陛下對她很好,所以根本不會因此懷疑,否則她但凡注意點不對,這文就要從甜文變成強取豪奪文了哈哈哈。
但因為她在感情方面並不是這麼敏感,所以註定她會和陛下甜甜蜜蜜HE~
不過寫著寫著,真的有點想寫個陛下君奪臣妻的be番外了(我果然還是更喜歡男主病嬌黑化hhh)
感謝在2022-07-0201:35:28~2022-07-0323:53: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霧島聽風2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