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也不知道長公主究竟怎麼想的。
總之,當她去跟關靜姝說立后一事時,獨獨漏掉了最關鍵的部分。
因此才會讓關靜姝在天子跟前提及對方日後採選一事。
結果眼下聽了陛下的話后,關靜姝整個人都有些怔住。
「陛下,您認真的嗎?」
因為對方說的過於令人驚愕,關靜姝竟不知該不該信。
可天子見她眼眸微睜的模樣,輕笑一聲,環在她腰間的掌心輕輕一壓,將人壓入懷中。
「才剛朕說的什麼可還記得?」他下顎靠在關靜姝肩上,低聲道,「天子一言九鼎,朕說的這些,臨朝聽政時,文武百官都知曉了,又豈是能隨意反悔的?」
「……陛下您當著百官的面答應了?」
按照那夢中踆烏的話,立她為後,且一生不得再納別的姑娘。
關靜姝知道,那所謂的入夢和踆烏都不過是天子順著她那句玩笑話而弄出一場戲罷了,可朝臣並不知曉。
他們只覺得踆烏確實存在,而她也確實是那踆烏所說的,天光墟中青陽子於下界的化身。
若是不讓天子娶了她,那月余后便真的會有災殃降臨。
——其實算下來,也不到月余了。
離上回上朝徐太史提及這事也已過了大半月了。
而在這大半月中,京中不少人仍舊會夢見那踆烏,且夢中那踆烏所說的話愈發嚴重,這也讓多數朝臣心中越來越擔憂。
那上奏請天子立后的摺子更似雪花般被呈了上來。
只是天子一直壓著不回,朝臣們也沒轍,只能連著寫上一封又一封的摺子呈來。
「才剛你入殿經過朕御案時沒瞧見嗎,那上面堆了多少摺子?都是這些日子百官諫言,讓朕立后的摺子。」天子抬起落在她後背的手,輕撫著她烏黑的發,低沉著聲道,「朕若不應下他們立后,只怕難以善了。」
畢竟若是真到了一月,並無災殃落下,天子也未立后,屆時朝臣會如何想?
關靜姝也清楚這點,她只是沒想到,對方在做這些的時候,還會加了一個那樣的條件。
「終生唯有一人,不得再納旁的女子。」關靜姝抬頭看向對方,「您為何……」
抱著她的人,分明富有四海,萬人之上,若他想要,天地下怎樣的女子得不到?
卻偏偏只鍾情於一人。
就連普通的人家,都不一定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更不說天子了。
可對方卻偏偏,給自己加了這樣一個掣肘。
於天子來說,神的作用不過是用來鞏固皇權,因此越是處於權力巔峰,越是不信神。
而關靜姝雖喜歡看志怪雜書,卻也不信這些。
但並非人人都同他二人一般。
朝臣百姓們,都對神深信不疑。
尤其是多日連著入夢,且身邊人幾乎都與自己一般,夢見同一個踆烏。
偏又這麼巧,夢境內容都一樣。
原本還能說服自己是巧合,可當掌太史局的太史令與朝上當著所有人面說出了和眾人無二的夢境,同時又說了那踆烏所說的話后,眾人怎麼都坐不住了。
心中都不由地信了太史令所說的話。
即便有那不信的,就如關尚書,可回了府後沒幾日,也急急忙入宮找陛下商談。
有那好事者便差人去打聽,天子和關尚書說了什麼眾人卻不知道,可關尚書為何頻繁入宮,卻被人打聽到了。
原是那怎麼也不信這些的關尚書回去后便和旁人一樣夜夜入夢,雖具體夢見了什麼並不明了,可同樣踆烏入夢卻是真的。
也正如此,他才會入宮面聖。
「關尚書告訴朕,原本他並不願你入宮,可如今沒得選,所以每回來都要跟朕說,請朕好好待你。」天子抱著懷中的人輕聲道,「他以為朕是因著那些傳言才妥協了娶你,所以這些日子總往紫宸殿跑,就擔心朕因著此事而心中不快,屆時你入宮了也待你不好。可他哪裡知曉,朕等這一日,等了多久……」
他說著掌心微微用勁,接著低頭,整個人埋在了關靜姝頸窩處,接著徐徐道:「阿姝,朕這一生,除了你,旁人再入不得眼,若能得你伴於身側,再美的景色也只是過眼雲煙。朕知道你心中還是有顧及,寧成業的事你始終記在心中,朕要娶你,便一生唯有你,再無旁人。可若是只是朕口頭承諾,不說你,朕自己都覺著不可信。且朝臣也不會同意,他們只會諫言,屆時還會將一切矛頭指向你。」
阿姝是他心上的人,他不能讓對方受到任何非議和傷害。
「所以朕才會想了這樣的法子,讓朝臣心甘情願上摺子推你為後,讓他們不得以旁的理由再諫言大選。唯有如此,朕才能正大光明地立你為後,而不必擔心你我之間還會有旁人。」
朝臣對神明深信不疑,經了踆烏入夢后更是不敢冒險。
且人都是自私的,若讓他們一生只有原配一人,不納姨娘,只怕還會有所猶豫。
可若是這些事不落在自己頭上,為著自己的利益,這些人自然願意犧牲別人。
即便那人是至高無上的天子也沒分別。
這樣的話誰也不敢明說,可誰心中又不是這般想的呢?
而直到這時,關靜姝才明白過來,對方為何在聽見她方才那些關於採選和不入宮的玩笑話後會那樣生怒。
原本她以為她所知道的,便是天子替她做的一切了。
可如今才明白。
原來對方所做的,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最終,她竟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去開口接下去了。
如此情景之下,似乎自己說什麼,都不合時宜。
於是她只是輕嘆一句,接著第一次伸手,像對方那樣,環住了他的腰身,徹底靠在對方懷中。
.
這天夜裡,關靜姝一直待在了紫宸殿,直到天際泛白,才出了殿門離開。
回去的路上,等了一夜的春畫終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問了她為何一夜才出來。
關靜姝卻笑了笑,看著對方道:「你倒不似在宮中待久了的性子,總是這般好奇。」
春畫便忙說自己逾越了,要告罪。
關靜姝卻只是擺擺手,說了句無礙。
「只是和陛下說了一夜話罷了,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春畫聽后應了聲,便沒再說其它,不敢再多問。
但關靜姝從她面上的神情便能看出來,她心中許是不信的。
想來也是。
她一個姑娘家,在紫宸殿和當今聖上待了一夜,說出去告訴旁人什麼都沒發生,兩人只是說了一夜的話,誰也不會信。
但事實如此,關靜姝也不欲多解釋。
她心中始終記著昨夜陛下說的那些話。
說沒觸動是假的。
試問天底下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丈夫一輩子只有自己一人?
她只是沒想到,自己真會遇見這樣的人。
且對方還是萬人之上的天子。
離開紫宸殿時,陛下便跟她說了。
立后的日子,太史局早便選定了。
今日又是五日一回臨朝聽政的日子,屆時陛下會當著群臣的面,應下立后一事,且同時宣布立後日期。
就定在半月後。
關靜姝還記得自己當時問了句,這日子如此趕,來得及嗎?
天子卻只是輕笑著望著她,聲音低沉溫柔。
「朕要娶你,又怎會讓你委屈?立后一事的所有適宜朕早便吩咐了六尚局和內侍省,從你跟朕回宮那日起,他們便已經在著手準備了,如今早已完備,半個月不過是給群臣看罷了。」
關靜姝這才知道,原來對方早就什麼都安排好了。
只是她自己還擔心這些那些。
回到錦安殿時,長公主也恰好起身,見她一副剛從外面回來的模樣不由地問了句。
「靜姝,你這是沒睡著還是才起來?」
關靜姝便回了句沒睡著,剛從紫宸殿回。
「紫宸殿?」長公主聽后先是一怔,接著頓時炸了,「是不是陛下叫你去的?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明明就快立后了,還等不住這幾日,可惡,男人都一個樣!你等著,我這就去紫宸殿替你討個公道!」
說著甚至顧不上自己尚未用早膳,便往外走去,一副氣勢洶洶地模樣。
關靜姝原本因著她的話怔了怔,回過神來后忙拉住她。
「殿下,您別衝動。」
「衝動?本宮不衝動!」長公主怒氣沖沖地回,「衝動的是紫宸殿那位!你別怕,我這就去找陛下!」
好在時辰還早,許多伺候的宮娥內侍還沒來,因此也就沒多少人聽見這話。
關靜姝見對方誤會,便忙拉著她回了寢殿,接著解釋。
「殿下,我和陛下什麼都沒有。」
「我不信!」長公主道,「那你能現在才回來?」
孤男寡女,一夜什麼都沒發生?
哄傻子呢?
作者有話說:
長公主:我靠這個渣男,看老子怎麼收拾他!
熬了一晚上正在看摺子的陛下:阿嚏——
(有人罵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