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血來潮的決定

搬到桃陽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在伶萬舟的安排下，401一家在三天之內，就搬離了小區，住到了讓他們一家心儀已久的一套學區房裡。

房子的成交價高出市場價10%，不過比起與恩人一家人比鄰而居的滿足，金錢上的損失對於伶萬舟來說，算不上要緊的事了。讓人做了簡單的裝修，以及搬運進簡單實用的傢具后，伶萬舟總算是住進了這套讓他處處看不上的單元樓里。

伶萬舟住進單元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整棟樓的樓梯間做了徹底改造，門上的、樓梯間的小廣告全部清除，從進門到樓頂做了全面的衛生清理，因使用多年老化脫落的牆壁，被重新粉刷修葺，一頓操作下來，整個樓道變得乾淨整潔，似乎連味道都變得清新了。

穆寒枝一家人會不會發現樓道里的改變呢？伶萬舟希望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一整樓人能享受到的樓道乾淨整潔的服務，是因為他們住在這裡。而且只要他們一直住在這裡，這個服務就會一直存在著。

讓伶萬舟沒料到的是，他善意的有償服務，竟在之後的幾個月內為他招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首先上門迎接他的第一個熱心鄰居就是住在對門的那位中年婦女，這位婦女在樂布的鄰居資料里介紹是：與鄰居交惡不省油的單身老處女，同住的是她七十歲左右的老母親。伶萬舟之所以當初沒有相中那套房，樂布的調查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就在伶萬舟住進來之後的第二個晚上，就有人敲響了他的門，伶萬舟起初以為是穆寒枝來找他，騰地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跑到門口一看，是一位眼生的女子。

隔著門交談了兩句，伶萬舟才弄清是住在對門的那位年輕些的女人，伶萬舟疑惑地打開了房門。

「嚇到了你了吧，」女子熱情地寒暄道，「我就住對門兒，想過來和你打聲招呼。我能進去坐會兒嗎？」她眼睛望著房間裡面說道。

「有什麼事兒就在這裡說吧。」伶萬舟胳膊撐在門框上說道。

伶萬舟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她年齡應該在四十歲上下，身高差不多快一米七，身材不算胖也不算瘦，體態算是勻稱結實的類型，一頭燙過的短髮到脖頸位置，圓臉短眉毛，單眼皮的眼睛，眼皮有點兒腫，幾乎沒有鼻樑，不知道是不是剛塗過口紅的原因，她的嘴顯得有點兒大，看起來異常突兀。

「我住在對門兒，你知道吧。」女子有些羞澀地扭頭示意了一下身後。

「這個你剛才說過了。」

「這棟樓的衛生是你找人做的，是不是。」女子把一綹頭髮捋到耳後，羞澀地看了他一眼。

「是，我覺得這裡面有點兒臟。」

「這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愛乾淨的，」女子撲哧樂了一聲后，扭了扭身子說道，「我媽就說，她住在這裡那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乾淨的樓梯，要我好好謝謝你呢。」

「那你帶我和老太太說聲，不用客氣，能做點兒讓大家開心的事兒，我也很高興。」

「對了，我媽想讓我問問你，你是一個人在家嗎。」

「有問題嗎。」

「是這樣，她想改天來家裡吃頓飯。」女子抬眼看到伶萬舟要拒絕的神氣，忙補充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謝謝你。」

「不用謝，是我自己喜歡乾淨，不需要別人感謝。」伶萬舟說著要關上房門。

「那，」女子拉著門，臉漲得通紅，「不知道你有對象了嗎？」

「怎麼，老太太還管給人介紹對象的事兒？」

「如果你沒有，她很願意幫你這個忙。」

「替我謝謝她吧，我不需要。」伶萬舟客氣地說道，「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就這樣吧。」

就在伶萬舟把房門關上的剎那，女子突然把手伸到了門縫裡，伶萬舟及時收住了手裡的動作，但她的手還是被擠了一下，女子吃痛地喊了一聲，伶萬舟慌忙推開門，看著她輕揉著手背，沉著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還有話想和你說。」

「那也不能伸手到門縫裡啊，」伶萬舟冷臉說道，「多危險啊，疼不疼。」

「沒事兒，揉揉就不疼了。」

「那你多揉揉吧，」伶萬舟摸不准她是真疼還是假疼，不過看她的神氣，倒不怎麼像裝出來的，口氣緩和道，「說吧，你還有什麼話。」

「你覺得我怎麼樣，啊，我是說，」女子臉更紅了，忙低下頭補充道，「我是說，你覺得我這個鄰居怎麼樣。」

「挺好的。」伶萬舟敷衍地說道，心裡卻補充上後半句，「不做蠢事兒的話會更好。」

「祝你和你母親晚安。」

「你也晚安。」

伶萬舟第二天早上剛一出門，就碰見了也正好出門的女鄰居，兩人打了聲招呼，一前一後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快到一樓的時候，伶萬舟緊張地瞥向穆寒枝的家，乾乾淨淨的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根本沒有人要出來的跡象。

自從打定主意要來這裡住下后，他每天都有這樣的顧慮，如果他下樓時，剛好撞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人，他是裝作沒看見就走呢，還是心情緊張地與他們打個招呼再走呢。不過目前來看，這深居簡出的一家人，倒為他省卻了不必要的擔憂。

「都是鄰居，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跟在伶萬舟身後的女子說道。

「我姓伶，名字是萬舟。」

「那我稱呼你伶先生，還是叫你名字呢。」走到小區里時，女子走到伶萬舟身旁，抬起臉問他道，「你覺得哪個好。」

「隨你。」

「叫你伶先生好像生疏了點兒，那我叫你萬舟，怎麼樣，會不會太親昵了。」

「我無所謂。」

「那萬舟你上班是怎麼去公司呢。」

「開車。」

「那我能搭你的車嗎？」

「不順路吧。」伶萬舟婉拒道，「我要去西區。」

「這麼巧，我也在西區上班。」女子提高聲音興奮地說道。

兩人一路走到伶萬舟停的車旁，見伶萬舟要拉開駕駛室的門，她主動走到副駕駛旁。

「你坐後排吧。」伶萬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推脫不了這個女鄰居了。

「我喜歡坐副駕駛。」女子不怎麼情願地說道，「這樣我們靠得近一點，還能說說話不是。」

「為了安全考慮，你坐後排更合適。」伶萬舟忍下心頭的不滿，拉開駕駛室後排的車門道。

女子聽了他的話，嘴角盪起一層笑意，聲音跟著柔和了些，「那好吧，萬舟，我聽你的。」她臉上飛起兩片紅雲，扭著身子走了過來。

等到女子下車后，伶萬舟長舒了一口氣，碰上這樣熱情過度的女鄰居，並不在他的料想內，不過想到自己是剛搬來的新住戶，直接向對方挑明真實態度，也不太合適。他想，反正也待不了幾個月，等到把救命恩還完，他會立馬離開那裡，現在的話，索性就先忍一下吧。

早上上班時，穆寒枝滿心忐忑，擔心陳延明會因為昨晚的事記恨自己。但是在看到陳延明后，她知道自己多慮了，他不僅沒有如她想象的橫眉冷對冷嘲熱諷，相反，神情一如以往，客氣不失熱情，似乎兩人根本沒發生過什麼不愉快。這樣一來，反倒更讓穆寒枝擔心了。

如果陳延明對她態度冷冷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那她會覺得很正常，把心中的不滿宣洩出來，本來就是人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如果他把不滿宣洩到自己身上，穆寒枝也許會不適應，不過一想到這是接受善意的代價，無論如何她都能承受。

一整天，穆寒枝惴惴不安地朝陳延明打量了許多次，都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快下班時，電腦上突然彈出來陳延明發過來的信息。

陳延明：幹什麼總往我這邊看，是擔心我還是別的意思。

穆寒枝：我以為你會很生我的氣。

陳延明：我沒那麼小氣。

穆寒枝：如果你心裡不舒服，你可以對我發火，我絕不會有怨言。

陳延明：我哪有資格對你發火。

穆寒枝：我們只做正常同事，你覺得可以嗎。

陳延明抬頭看了穆寒枝一眼，一想到她有了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不是自己，那份苦澀就如魚刺似的梗在喉頭，讓他難以下咽。他知道現在穆寒枝的心正在為自己焦灼著，他很想讓她多為自己焦慮一會兒，可是想到她憂慮難受，又不忍心。

看著屏幕上她打出來的信息，正常同事？他們還怎麼回到正常？從他確定喜歡上她的那天起，他就註定不能和她以普通的同事相待，她當然不會明白，一個用情至深的人，是接受不了喜歡的人對他冷落的。

當然，單純的同事……陳延明想了想，又把後面的半句給刪掉了，他自嘲地想著，也許他不肯認輸的心，還期待著她改變決定吧，只是她會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一個念頭固執地在腦海閃出，只要註定兩人不會在一起的話沒有出現，那他們就還有可能在一起。

陳延明最終只發過去了當然兩字。

他看見穆寒枝微笑地朝他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她一定想不到他還抱著期待，也一定不會意識到，他對她炙熱的情感里，摻進去了一絲怨恨，他絕不會給她和那個男人送去祝福，他甚至祈禱他們不會終成眷屬，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他一樣，對她這般包容偏愛。

陳延明的話，讓穆寒枝緊張的心情為之一松，他的大度寬容善良，與她預料中的程度簡直在一個水平上，這一天下來，穆寒枝覺得自己對他似乎有了更深的了解，她甚至想彌補對他造成的傷害——為他介紹一個適合他的女朋友。

她不是個衝動的人，沒有立即把這個心血來潮的決定告訴陳延明，她決定先和蘇素麗商量一番，定下初步人選后，再和陳延明挑明這件事。如果能把這件事辦成，雖不至於功大於過，好歹功過相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