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醜媳亦要拜公婆
雪后的燦爛日光將喜慶的紗幔映成亮亮的淺粉色。洞房中只剩一小節的紅燭依然跳躍著歡快的小火苗。
紗幔環繞中的婚床上,花好緩緩睜開朦朧的睡眼。做了這麼多年的奴婢,她早已習慣了早起。
花好輕輕挪了下身子,卻感覺全身酸軟無力,而她的頭,還枕在月朗的手臂上。臉頰不由得一燙,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他卻翻過身來,用另一隻胳膊緊緊將她抱住。
」娘子,睡得可好?」月朗半睜開眼睛,溫柔地笑問花好。
聽到「娘子」二字,花好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昨夜濃情蜜意、繾綣旖旎的一幕幕,忙羞澀地將頭縮進了鴛鴦錦被裡。
「怎麼,娘子還想?」月朗曖昧地笑著,也隨花好鑽進被窩裡。
「不要!」花好驚呼一聲推開月朗,從被子里鑽出來。想到昨夜的纏綿繾綣,她不僅很是害羞,還很是害怕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男子。
「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乏了。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月朗自錦被裡鑽出來,安撫般輕柔地摸了摸花好的青絲。他知道,自己昨夜是有些嚇到她了。可那壓抑已久的思念,他又如何控制得了?
「習慣了,到這個時辰自然就醒了。」花好柔聲說著,輕輕垂下眼帘,眸中含著幾許委屈,幾許無奈。
「這些年,苦了你了。我保證,今後,你的日子,只有甜。」月朗心疼地將花好擁入懷中,讓她聽自己真誠的心跳聲,「不過,今日也確實要早起,等下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去辦。」
「何事?」花好好奇地眨眨眼睛。
「等下娘子便會知曉。」月朗說著,抱著花好坐起來。他輕輕鬆開她,拿起床邊的衣服套在身上。
「哎呦!」花好方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衣裳,忽而停住手上的動作,微蹙娥眉痛呼出聲。
月朗回身,看到花好眉頭緊蹙的痛苦表情,輕輕執起她的手,緩緩撩開衣袖,只見白皙的肘窩處,印著一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是前幾日和蔻丹一起搬桌子時,不小心硌到的……」花好輕描淡寫地說著,垂眸放下衣袖。
「對不起,娘子。三年前,我便想與你成眷屬,卻還是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月朗無比心疼地將花好摟入懷中,自責得眼圈紅紅,竟落下了珍貴的男兒淚,「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守在你身邊,絕不許誰再給你一絲委屈。」
雖然身體疼痛難忍,但趴在月朗胸膛,花好的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與甜蜜。這一刻,她才敢深深地相信:納蘭月朗是真的已將她林花好烙印在了心上。她知道,前路雖艱難,但他許諾的美好未來,定會如春天的繁花,如期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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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雪過後,月蕊軒小院中梅樹上的朵朵小花間結了一串串晶瑩剔透的冰凌。明麗的日光灑在冰凌上,折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光暈。
月朗愛憐地扶著花好慢慢走到院中。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看到眼前晶瑩美麗的梅花樹,花好忍不住停下腳步,抬起頭輕輕念道,「這飛花,怎麼還長到樹上了,真好看!」
「是啊,雪花怕梅花寂寥,便從天上飄下來化作冰凌,結到樹上去陪它了。」月朗幫花好戴好粉紅色大氅上的毛帽子,溫柔地說道。
「是這樣啊!」聽聞月朗的話,花好眼睛彎彎地笑了,望著梅花樹的目光中儘是驚喜。
「對啊,他們,就如你我一般。」月朗一隻手將花好擁入懷中,另一隻手指著梅花樹上的冰凌,目光深邃而認真,「雪花為陪伴梅花飄落世間,我納蘭月朗為守護林花好降臨人間。」
「太美了,我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冰凌兒。」靠在心上人的肩頭,看著枝頭相依偎的梅花與冰凌,花好笑得像個孩子。
「是啊,梅花終於等到了它的雪花。我這個小院兒,也終於等到了它的女主人。」月朗緊緊攥住花好的手,如星俊眸中盈滿安心與知足。
「對了,你要帶我去哪啊?」花好有些依依不捨地自梅花樹上收回視線,柔柔地投入月朗的星眸中。
「等下,娘子就知道了……」月朗似是因這靜美的畫面被打斷而有些小憤怒,蹙眉點了點花好被凍得微紅的鼻尖兒,遂輕輕執起她的手,向月蕊軒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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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的阿瑪納蘭恆碩是當朝的一品大學士。偌大的納蘭府,雖不及皇宮、王府那般富麗堂皇,卻是寬敞雅緻,每一處亭台樓閣都透露出主人的講究與品味。
月朗挽著花好走出月蕊軒,經過有水塘的花園,繞過長長的迴廊,來到了納蘭府的正院前。
一路上,花好都下意識地將頭往大氅帽子里縮。若碰到丫鬟、僕人請安,也只是羞澀地點點頭。
而下人們所謂的請安也不過是欠欠身子,便匆匆退下,遂躲在不遠不近的角落向這邊偷偷張望。每逢此時,月朗總會用力握緊花好冰冷的小手給她溫暖與力量。
聰慧如花好,深知自己在這府中的身份有多尷尬,亦深知自己在月朗的心中有多珍貴。
「為何帶我來這裡?」抬頭望望眼前高大莊嚴的院門,花好納悶地問月朗。
「自然是帶你拜公婆啊!」月朗說著,抓著花好的手又緊了幾分。
「啊?」見月朗竟如此重視自己,花好心中悠悠湧出一股甜蜜的暖流。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卻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進來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月朗故作輕鬆莞爾一笑,有些用力地將欲打退堂鼓的花好拽了回來。
「你才丑!」聽到月朗說自己是「醜媳婦」,花好努努嘴,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小丫頭,厲害了!竟敢打本少爺!看我如何懲罰你!」月朗裝作很生氣地說道,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抱住花好,張開一隻大手欲撓她的痒痒。
「少爺饒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被月朗一逗,花好不由得眼睛彎彎地笑起來。只一瞬,便將方才的膽怯拋去了九霄雲外。
「什麼奴婢,不準說我娘子是奴婢!」月朗笑說著,隔著衣裳撓花好痒痒的手指動得更歡了。
「我錯了!花好不是奴婢!嘿嘿哈哈……」花好一邊努力躲著月朗的爪子,一邊求饒。雖隔著厚厚的衣裳,敏感的她還是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一串串歡快的笑聲,驚得旁邊松枝上的樹掛微微顫抖起來。自然,也驚動了院中的人。
「吱呀」,緊閉的院門被用力推開,一個穿著橙色繡花棉襖的小丫鬟探出頭來張望,見是納蘭月朗,忙迎出門來請安。
」給少爺請安,您要?」橙衣丫鬟福身給月朗問安,眼角餘光卻偷偷打量著他身旁滿臉緋紅的花好。
「我帶少奶奶來拜見大人和福晉。」月朗溫和地說著,繞過橙衣丫鬟,扶著花好邁進院門內。
「啊?大人和福晉,正在花廳里飲茶。」橙衣丫鬟輕聲回著,引著月朗與花好向正房走去,目光,卻依然閃爍在花好身上。
月朗挽著花好走進正房的偏廳,幫她脫下身上的大氅,整理好有些凌亂的髮飾和衣裳,遂帶她去了茶房。月朗找出一套花好圓月吉圖的精美茶具,讓花好親手沏了一壺上好的鳳凰團茶,引著她緩緩向花廳而去。
茶房到花廳,只有短短几十步路,可花好拿著托盤的手卻不住地顫抖著。這許多年,她早已習慣了為人端茶倒水,從未有一盞茶如此沉重,重得恍若壓在了心上,重得彷彿隨時可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宛若,她那明明已握在掌心,卻又因太美麗而顯得不真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