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閃電劃過夜空,雨點簌簌的落下來打濕了花叢,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泥土氣息,透過畫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玫瑰花被風吹的搖曳生姿。
白先生的畫室終究還是破例了,讓除了畫家以外的第二個人光明正大的走進來,這是他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最後一位。
畫室一塵不染,畫架與顏料工具都被井井有條的安置在牆邊,旁邊是幾幅被畫布遮上的作品。休息區在落地窗旁,小巧的吧台中規整的放置著飲料與酒水,旁邊是柔軟的四角沙發。
時偏星卻不走尋常路的坐在沙發旁邊的墊子上,他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有些遺憾的瞄著遠處準備藥箱的畫家,可惜今天下雨了,不然的話說不準畫家今天真的會失控。
畫家身上絕對有底牌,這也是時偏星想贏的話,必須要和他合作的原因,而這個人越是失控,就越好掌控。
可惜這個男人的自制力太強。
「自己上藥。」白落錦將藥箱放在桌子上,聲音淡淡。
時偏星懶散的將後背靠在落地窗上,所以的用酒精擦了擦脖頸和手掌處細微的傷口,便意興闌珊的丟在了一邊。
他看向窗外,嘆道:「可惜了這麼好的風景,誰能想到呢,這樣富有藝術氣息的一座島嶼,實際上是用來養蠱的,下面不知藏了多少具白骨。」
白落錦站在吧台前,一身白襯衫嚴謹禁慾,被雨水打濕的襯衫袖口上挽,聽到小說家的話,他的唇角彎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嘲弄,「藝術氣息?你知道薩安塔島的前身是什麼嗎?」
時偏星疑惑的看向他。
畫家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淡淡的說:「薩安塔這三個字在撒州的語言里,音譯為荒蕪。」
「……荒蕪?」
「這座島曾經被稱為荒蕪的野蠻地,也叫罪惡島嶼。」
時偏星一怔:「為什麼?」
「因為撒州是一個三不管地帶,中心城市是藝術之都,但撒州以南都是貧民窟,出身在貧民窟的人連身份證都沒有。想活下來的人,就只能乘船來到這座罪惡島嶼,或是死在這裡,或是賺到錢與身份再走出去。」
白落錦用一種敘述的口吻平靜的說:「這座傳統維持了四十年之久,直到九年前,這裡被人收購改建,薩安塔的名字逐漸被另一個響亮的稱呼所取代。」
時偏星低喃著:「……藝術之島。」
「曾經埋葬著無數生命與罪惡的島嶼,在簡柏數的操控下搖身一變,竟成為了藝術界的超聖地,真是莫大的諷刺。」
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簡先生每次聽到「藝術之島」的稱呼時,眼底那種高高在上的嘲諷,他也的確將整個藝術界玩/弄於鼓掌之中。
這個話題結束后,空氣中都是沉默的氣息。時偏星望著窗外出身,白落錦坐在畫架前繼續未完成的畫作。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
白落錦放下筆,提醒道:「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沒有人回應他。
小說家趴在軟墊上睡得格外不踏實,臉頰一片緋紅,白落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藥箱,「不止喝酒會醉,連酒精消毒也會醉酒的體質嗎?」
時偏星醉酒後也不消停,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他無意識的嘟囔著,還在不停地用手去撓後背,但始終抓不到。
白落錦伸手,將他身上的衣服解下來。
青年趴在地上,削瘦的後背上有幾處細微的傷口留有血痂,在雪白的肌理上如梅花斑斑,白落錦的呼吸一窒,本能的移開視線。
「好癢。」青年嘟囔著,不停地伸手向後撓。
「……別動。」畫家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滾燙的觸感讓男人瞬間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不知何時,聲音一片暗啞,「我給你上藥,不要動。」
冰涼的藥膏抹在傷口處,這本是一件正經的醫療行為,但不知為何,畫家的腦海中卻不斷地浮現出青年倒在花叢中的模樣。
他的每一次掙扎,都會帶來鮮血淋漓。
他抓起帶刺的花莖,疼到抽氣,眼中卻都是肆意妄為的張揚,鮮活的生命力,像永遠都不知疲倦不會害怕一樣……
那些為了藝術走向獻祭的人都在慢慢枯萎、腐敗,但似乎只有他,永遠都是鮮活的、生機勃勃的。
白落錦的手指壓在青年的後背上細細的描繪著,似乎要透過他的血肉去感受正在跳動的心臟,感受他永遠都不肯放棄的生命力。
「或許,你真的可以贏過他。」畫家低語著,唇角慢慢彎起淡淡的笑意,似是看到了什麼值得欣賞的畫面。
「我當然可以贏他,我還要把他踩在腳底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時偏星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但是我現在好渴,我想喝水……白落錦,我想喝水。」
白落錦收斂了笑意,仍舊是淡淡的模樣,他將一杯溫水抵到青年的手邊,「喝吧,喝完就回去休息。」
「……不要白開水。」
青年抓住他的腳踝,然後順勢趴在了他的腿上,仰著頭,醉意惺忪的臉上帶著一股難得的委屈,「我的頭好痛,我想喝桃汁,以前家門口有一顆桃樹的,我每次生病不舒服,姥爺都會摘桃子給我吃。」
「我想喝桃汁,喝了桃汁就不難受了,也不害怕了。」他委屈的不停用腦袋蹭著畫家的手,脆弱的像個孩子。
白落錦從未與人這樣親密過,他的身體僵硬,一把扣住時偏星的脖頸,聲音暗啞,竟還帶著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別動!」
時偏星歪頭看他吃吃的笑,喝醉的他像個頑劣的熊孩子,戲謔的嘟囔:「白先生,你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傻的可愛。」
白先生不想和醉鬼一般計較,好在吧台的冰箱里真的有一罐桃汁,解了他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