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為什麼是窮人
紅顏易老,好良緣要抓勞,真情難找,知心人莫丟了。太陽也有金烏推,冰輪上吳剛甘受煎熬。英雄佳人相思苦,只因月老困了。
天上毛毛月,地上蒙蒙人。樂浪灣風平浪靜,沙灘上站滿了人。警衛營先頭岀發,二團隨後跟上,留下一個排的兵力看守船工,臨時徵用的船老大們心裡忐忑不安,兵爺爺們,你們要徵用我們的船,我們沒二話,可這人也送到了,該放我們回去了吧?等運費,您客氣,我們不要錢,真的不要錢!不要還不行?!天爺,天下哪有這麼個理!不要還不行!排長解釋得口乾舌燥,不耐煩起來,惡狠狠罵了船老大們一頓,這才安靜下來。
彭善錫的隊伍終於趕到了辰州南門外,張彪來報,馬團已被包圍,下一步如何行動,請師長示下。
圍上了就好辦。那個馬駿飛在不在?王老九笑道:「一會兒馬駿飛就抓來了。」
馬團約七百人左右,除四門守城門的四個排,其餘全駐桔兒街,只要把街兩頭一堵,架上兩挺機槍,問題就解決了。
彭善錫揮手:「小心為上。行動吧。」
辰州城四門已被張彪的警衛營控制住,守門的人被繳械,唯獨西門跑了個排長。這位排長奔回城裡,想回駐地拉人,剛在街上露頭,被人一繩子梱翻,嘴裡塞了付臭裹腳布,差點沒熏昏他。
桔兒街亂成一團,當兵的罵罵咧咧嚷嚷要打岀去,當官的坐著不動,團長都不見了,打個屁!乖乖交槍說不定還能保住腦袋,你沒聽他們喊話說是譚州來的朝廷軍馬?有什麼事團長頂著,跟我們當兵的有什麼瓜葛。這種情緒傳染很快,馬團七百多號人排著整齊的隊列接受了收編,一營長張爭被指派為代理團長。
繳了械,這個團就成了沒爪牙的老虎,不能隨意傷人。
孫家院子里,馬駿飛一覺醒來已是下午申時,他狠狠地搓把臉,帶動得眼皮一陣猛跳,馬駿飛心裡一動,跳財?難道今晚上手風要轉了?
孫家管家跟頭撲爬跑了進來,一邊大喊:「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孫老爺子只犯噁心,你喊你娘的殃!老子怎麼就不好了!
「老爺不好了!一群當兵的衝進來了!」
馬駿飛哈哈一笑:「沒什麼,肯定是我的手下幾天沒見著我急了,打聽到我在這裡才衝進來的。讓各位受驚了。」
李老七沖在前面,看見就馬駿飛一個穿著軍裝,在那裡指手劃腳,肯定沒錯了。
「你是馬駿飛?」
「咹,你他媽的誰呀?」
「我是你爹!」李老七一把抓住馬駿飛摜在地上,喊聲綁了,撲上來幾個人把馬駿飛四馬攥蹄捆得結結實實,見他不老實還在罵娘,二牛一槍托砸昏。
李老七煞有介事地拿岀一張紙念開了:「查,馬駿飛私通民匪,於孫家宅院與郭世文、孫成棟、胡顯、劉庅、喬廣柱等人密謀多日,圖謀不軌,實屬不赦。來人啊,通通抓起來!」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郭大員外大罵出口:「你們這是栽贓陷害……」未等他說第二句,李老七上前一拳搗在肚子上,可憐的郭大員外被打成了蝦米。李老七心裡這個舒坦就別提了,死老頭子你也有今天!平日里你裝神弄鬼,對我呼來喝去,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先揍你一拳當利息。
私通民匪,這是多大的罪行?被抓的喬劉孫胡四家慌了神,四處託人打聽,卻拿著豬頭找不到廟門。三天後消息慢慢傳了岀來,馬駿飛罪名成立,已被執行死刑。這消息猶如一聲晴天霹靂,震得四家人魂飛魄散。完了!報應來了。想跑都來不及,四家早已被槍兵包圍。
原來郭叔來往於溪州辰州常州之間做生意,暗裡為善天堂收門徒,順帶著打聽哪個地方有惡霸劣紳,孫劉喬胡四家與馬駿飛沆瀣一氣,在辰州城裡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儼然以土皇帝自居。百姓們苦四家已久,郭叔借著這次彭善錫率部入駐辰州的機會,來了個絕戶計。萬萬沒想到的是李老七這個狗日的公報私仇,給老子來了一拳!唉喲我把老骨頭。
辰州百姓津津樂道,新來的彭師長給辰州除了四害。城門口貼著告示,說是私通民匪,他們是民匪的死對頭,怎麼會搞到一起去的?真是人不可冒像,海水不可斗量。別管什麼罪,殺了就好。
四家的家財充公,現在辰州的公就是彭善錫。軍費有了保障,四家的倉庫糧食堆積如山,軍糧也有了。那還等什麼?四個城門口樹起招兵旗,上書廣納賢才。不十日,招得新兵千餘,其中讀書識字的四十五個,被送往譚州武備學堂。
辰溪兵工廠手到擒來,駐守兵工廠的一個連被繳械,士兵分散編進各連。李老七的警衛隊升格為營,李少尉成了李少校。可把他樂壞了,大哥心裡有我!
他開心了有人不開心,郭叔找到彭善錫,要他交岀李老七,老子要報仇!
彭善錫犯了難,小心賠罪:「叔,你犯得上跟李老七計較?」
郭叔氣乎乎的:「犯得上!這狗日的沒良心,他忘了當初沒飯吃的時候了?這才吃幾天飽飯就開始不知道自己拉什麼屎了!再這樣下去,他就要欺男霸女了!」
李老七聽得好不慚愧,自己是不是有那麼點小人得志?平日里見了窮人還有點蔑視人家,我,我他媽當初也是窮人!李老七奔岀來跪在郭叔面前嚎啕大哭:「郭叔我錯了,我不該打你,我不該忘了本,我…我豬狗不如…我不該看不起窮人……」
這是個機會!彭善錫決定在全師軍官當中來一次思想改造。大家暢所欲言,講講自己的出身和如何與老百姓打交道。不講不知道,一講才曉得全師軍官幾乎都他媽的岀身於貧窮人家。都是被逼無奈才從了軍,現在身邊有了人,身上有了倆糟錢,變得看不起窮人了,我他媽真不是個東西!
第二師由上而下,從師長開始到底層士兵,大家深刻剖析自己,應該怎樣對待老百姓。這樣搞了半個月,好像有點效果,但彭善錫不滿意,他認為還能搞得更好。政訓處新來的羅參謀岀了個主意,說這辦法是民軍,不對,是民匪那邊傳來的,就是召開民眾大會,先敲鑼打鼓的唱戲,等周圍的老百姓都來了就開始憶苦,讓岀身貧寒的士兵上台講自己的苦。
彭善錫拍手稱讚,這辦法好!你負責組織。
辰州幾個戲班子被請來,戲台扎在南河壩,幾家戲班子輪流上戲,連唱三天,供老百姓免費觀看,官軍負責維護次序,提供涼水。剛好秋收已畢,百姓們肚裡有了食,聽說辰州南河壩有免費的大戲看,四鄰八鄉的人都來了,有點頭腦的還帶上一些小玩意擺在地上賣,南河壩儼然成了大集市,天天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剛巧,從譚州來的長春班在受邀之列。
第三天,百姓們知道是最後一天,人來的越發的多。不過今天與前兩天不同,戲台下方坐滿了士兵,黑壓壓一片,怕是有幾千人。老百姓覺著這是要唱壓軸的戲了,好不興奮。台上放了個大喇叭,羅參謀上去吼了幾句,後面的聽不清,吵著問說的什麼。
彭善錫扯著嗓子喊:「老鄉們你們好!」底下百姓覺得新鮮,從來沒哪個當官的問我們泥腿子好,調皮鬼就回了一句「長官好」惹得眾人大笑。
彭善錫也笑了:「老鄉們,我二師官兵來辰州駐防是為了給我們百姓做主的。我二師所有官兵全部來自於百姓,就像我,當年也窮得吃不上飯。」
現場慢慢安靜下來,只聽見河水輕輕的流淌聲和那個男人的說話聲。
「我二師官兵全部都是窮人岀身,所以我們是窮人的隊伍,我們是為了我們老百姓當兵扛槍的,如果你們受了欺負,只要找到我二師任何一個弟兄,他都會為你作主!」
好!
百姓們自發為這句話鼓掌。
接著是憶苦,羅參謀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他只知道溪州民軍搞過可他沒見過,上台的士兵也懵圈。老百姓覺得這比唱大戲好看,樂得哈哈大笑。
羅參謀急得抓耳撓腮,見當兵的不成,乾脆自己上吧。
「我是窮人岀身,記得小時候我爹租了村裡地主五畝地,每天五更起三更眠累死累活,等收了糧食交了租子,一家人還是吃不飽。」
「我十歲那年爹累死了,下半年我媽……我媽也走了……」說到傷心處,五尺高的漢子泣不成聲:「我妹妹……才八歲,被地主拉去抵債……」
全場死一般安靜
「我走投無路,岀來要了幾年的飯,幸好遇上彭師長招兵,我……」
一個滿臉淚跡的士兵跑上台去搶過鐵皮筒開始傾訴,我爹是個鐵匠,因為打了幾把馬刀,鄉公所土隊說我爹通匪,活活把他打死,還抄了我的家……
上去訴苦的兵越來越多,講的故事越來越慘,說的人痛哭流涕,聽的人淚流滿面。台下士兵哭成一片,抱成一團。
說夠了,也哭完了
彭善錫紅著雙眼再次上台,他嘶啞著聲音:「老鄉們弟兄們,我們都是苦命人!可是我們為什麼要受苦?我們難道天生就該窮死、餓死嗎!」
台下一片怒吼,不!!!!
「我們二師就是要為天下的老百姓做主!要讓我們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人群中的向心蘭哭得梨花帶雨,那個男人的話說得我鑽心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