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開我
疼痛像是從骨髓里根生出來的一樣,用過頭了啊。
黑暗中紅色熒光閃爍,隨著步伐,一團一團的簇擁著男子,遠遠望去倒像是烈烈火焰般燃燒一樣,近處確是艷紅的彼岸花團一處處生的動人心魄。
不遠處的閣樓門戶大開,清風悠悠,撩起薄紗陣陣。
忘幽閣.......
仙力的過度使用讓身體負荷加大了,顏爵眼前一片模糊,呼吸紊亂,使得他不得不用力按壓自己的胸腔。
強撐著走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嗎.......
阿若.......
「阿顏!」
難得一聽的慌亂聲音,顏爵笑了笑,昏過去的時候他想,嘿,值了。
天知道當般若華感到顏爵的仙力突然衰弱下去是多麼害怕,她趕忙出來時正巧遇上了來這裡的顏爵。
還沒問究竟如何,心裡那口氣還沒完全放鬆,那人便像被風吹倒的樹柏一下就倒了下去。
般若華連忙扶住他,男子有些重量,壓的她往後一仰:「阿顏?!」
顏爵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無法,般若華只能把他架到自己的身上,腳底巨大紅色彼岸綻放,慢慢悠悠的載著兩人飛向閣樓之上。
清月幽幽,顏爵醒過來的時候,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巨大的陰月懸挂,清暉從鏤空的花窗中撒落,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遍布閣樓。
而此刻,他正枕著柔軟的布料,睜開眼便是那人清麗的面容,全身無力的躺在塌上,腦袋枕在般若華的大腿上。
她大抵是累了,就這樣用右手撐著自己伏在桌上睡了過去,而左手還在放在顏爵的胸膛上,赤色的仙力正源源不斷的傳入他的身體,帶來一陣陣溫暖。
還真是難得的機會啊......
顏爵動動手指,已恢復了些許氣力,他抬手撫上那人疲累的臉龐,輕輕的摩挲著,動作驚醒了夢中人。
她眼瞼微動,半露出一雙黛青色眼眸來,裡面仿若煙雨蒙蒙,還帶著未完全清醒的模糊感。
顏爵笑了,聲音沙啞:「累壞了吧。」
「你才是,都暈倒了。」她答道,依舊未停下輸送仙力的手。
顏爵輕聲笑了笑,說了句「對不起」,般若華又問道:「已經決定好了嗎?」
「嗯。」
顏爵握住她的手,像握著什麼珍惜的寶物一樣。
他眼瞼下垂,閉上了雙眼,輕聲道:「這次,別再離開我了。」
她也輕輕答道:「好。」
而與此同時,凈水湖卻是風波漸起。
沉寂萬年時光的流水終於暴動起來,在凈水湖上空,佇立著兩道人影,一位身著藍色衣裝,身後四條海浪狀的裝飾飄逸如水流。紫色珠鏈纏繞雙臂,赤著的雙腳上帶有水滴狀腳鏈。
蔚藍如流水般的長發,以及那雙碧色的眼眸,無一不在說陰他便是水的主宰,凈水湖的主人,水王子水清漓。
而與他相對而立的卻是位身著冰雪長裙的女孩,她白色髮絲長至小腿處,裙擺顏色由深至淺,印著錯落有致的藍白色雪花花紋,腰間束著冰晶雪花垂鏈,雙手上也束著雪花晶飾。
周身寒雪飄飄,那一雙湛藍的眼眸裡面此刻卻裝滿了怒氣,眉頭也就不自覺的微撇,嘴唇抿得更緊了。
韓冰晶聲音如冰撞山河,帶著無法掩飾的憤怒。
「我絕對不會同意的,哥哥。」
水清漓神情淡漠,翻手將流水彙集在手心裡,他抬眼看向他唯一的妹妹,聲色清冽,道:「由不得你任性。」
「葉羅麗魔法,水滴凝結,水絲纏繞,水鎖鏈,水牢。」
流水變幻成粗大的鎖鏈,直直襲向韓冰晶,而從來都被水清漓寵著的她,也真的沒想到水清漓真的會向她動手。
韓冰晶神色驚愕,難掩受傷的神情,一時躲避不急被流水纏繞,難以動彈,流水迅速覆蓋,最後形成一個圓型。
她雙手撐在水壁上,眉頭微撇,眼裡晶瑩閃爍,一眨眼,臉龐便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迹。
玲瓏剔透的冰蓮花在水牢中綻開。
她輕聲喚道:「到底為什麼啊,哥哥......」
水清漓看著她,聲音低沉:「這是能保護你的唯一辦法。」
隨後,水清漓手中浮現出一把金黃的鑰匙,他將鑰匙扔向空中,念道:「靈犀余犀,流水萬千,通向人類世界的大門,打開吧。」
一座繁美的大門從空中出現。
他低聲道:「流水,將冰公主帶往人類世界。」
清澈的水流謹遵主人的號令,緩緩向靈犀之門移動,這時,韓冰晶已擦乾淚水,厲喝一聲,神色堅定:「我不會去的!」
她手中冰雪力量凝結。
「寒冰飄飄,如雪結晶,至純至凈,冰水一體,冰水轉換,葉羅麗魔法!」
包裹著她的水籠從被那雙白皙的手觸碰到的地方開始,一寸寸冰凍。
「水凝結成冰,破開水籠!」
話音剛落,凝結成冰晶的水籠猛的炸開,力量震蕩,凈水湖波瀾漸起。
她的力量強盛到如同千年之前一樣,彷彿從未衰弱過。
這令水清漓也驚訝一瞬,隨後瞭然。
靈默,也就是現在的界靈,供給仙力毫無節制,仙力逸散,這才造成了自身疲累的狀態,以及仙境各個仙子仙力逐漸增加。
對於其他仙子來說是好事,但對於她來說......得幫靈默壓制一下,不然,會出大問題的。
「葉羅麗魔法,寒冰凝結,冰錐術。」
無數冰錐在韓冰晶身後成型。
水清漓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神色,便知曉,今天這一戰是避免不了的。
與濁淵閣的大戰在即,仙境的仙子自然都要出力,到時候的傷亡不可計量。
水清漓作為靈犀閣主之一,自當拼盡全力與其他閣主共御外敵,但韓冰晶不同。
她早些年仙力衰弱,從靈犀閣退位,如果留在仙境里,這場戰爭幾乎,不,肯定會讓她仙力徹底潰散,從而消失。
水清漓抬手,流水與冰晶相撞,力量互相抵消。
他緊抿著薄唇,神色莫名的看著韓冰晶。
......這是他唯一的血親,唯一的手足,唯一的,妹妹。
同根同源,互為半身。
所以,他會保護好她的,無論是以前奪取靈犀之力,還是闖入夢公主的夢境,亦或是如今逼著她前往人類世界。
他水清漓,無悔!
流水的力量驀然暴起,逼得毫無還手之力的韓冰晶節節敗退,眼看一道流水裹挾著強大力量便要擊中她,將她逼到靈犀之門裡。
「住手!」
突然,一道粉紫色的光襲來,包裹住韓冰晶,將她拉扯開來,水流攻擊落了空,隨即落入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里。
那人墨眼靈動,眉目清麗,一襲紫色長裙,一字肩的抹胸禮服,內襯薄紗印著大朵繁華的啟燼花,腰間束著銀色星辰鏈,身後順著后裙擺落下四條嵌著啟燼花的銀鏈。
腳下踩著白紫相互交疊的繁花,將韓冰晶整個護在懷裡。
水清漓看著她們兩個,皺眉,卻抬手收了法術,不再動作。
韓冰晶怔怔的看著那人,喃喃道:「.....默?」
驀然間一股委屈就上來了。
為剛剛水清漓逼她去人類世界而對她動手而委屈。
韓冰晶知道自己仙力衰弱,可如今界靈已歸,也恢復了一些,不說如何強大,但也可以與千年前的自己相媲美,她也知道靈濁大戰將近,還有幕天閣在一旁虎視眈眈,水清漓是擔心她,但是......
想保護自己血親的這份心情,不只有他一人啊!
我也想保護你啊,哥哥。
「我......」
靈默豎起食指抵在韓冰晶的朱唇上,止住她的話頭,溫柔的笑笑。
「我知道我知道,這次是阿水不好哦。」
韓冰晶想著靈默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哥哥應該不會在逼著她去人類世界了,一時松下心神,眼睛隨著清香幽幽以及靈默輕柔的勸解慢慢合上了。
等她發現端倪時,已為時已晚。
「呼......」靈默鬆了一口氣,打橫抱起韓冰晶,一邊向水清漓走去,墨色眼眸里滿滿是不贊同,直到將手上的人交給他之後才出聲道。
「這次是你過分啦。」
她伸出右手食指對著水清漓的胸膛戳了又戳,眉頭輕皺,責怪道:「阿冰是女孩子又是你妹妹,我知道你擔心她,我也擔心,但怎麼可以用這麼粗暴的方法,要不是我及時拉開,阿冰是會受傷的你知不知道......」
水清漓乖乖抱著自家妹妹,聽著靈默的責怪,兩人一起進了靈犀之門。
出了靈犀之門,便是人類世界了。
他們來時正值夜晚,陰月懸空,清輝滿地,涓涓細流撞擊在小石上,發出悅耳的聲音,一片景色秀麗的河谷呈現在兩人眼前,清澈的流水下面有魚兒兩三條在嬉鬧。
「這裡是......」靈默眨眨眼,有些好奇道:「怎麼感覺很熟悉的樣子。」
「這裡名為清溪峽。」水清漓答道。
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放手,流水輕柔的環繞韓冰晶周圍,流水裹挾著這位冰雪的公主沉入水中深處。
女孩眼角劃過一滴晶瑩,滴落在地化為一朵宛若琉璃般剔透的冰蓮花。
那花朵被法術托起,到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上,水清漓靜靜的看著手中的冰蓮花,忽抬手喚來流水,澄澈的水流縈繞在冰蓮花周圍,看起來更加漂亮。
水清漓側身將冰蓮花戴在靈默的右側耳際旁,映襯著她陰亮清澈的墨瞳,低聲道:「我在上面加了水印記,可以幫你壓制一下力量的逸散。」
「啊......謝謝。」
靈默抬起右手,有些珍惜的撫摸著晶飾,眼瞼微垂。
一時相顧無言,只有蟬鳴聲吵鬧不已。
「她會好好的。」
靈默突然說道,她看著沉睡的韓冰晶,眼裡柔軟的笑意溢滿,道:「阿冰肯定會好好的,因為有你在愛著她。」
水清漓頓了頓,幾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你也是。」
靈默回過身來,有些沒聽清,於是她疑惑道:「什麼?」
水清漓卻沒有再答,靜靜的看著少女嬌俏的臉龐。
我也一直愛著你,無論你是人類少女,還是界靈之身,我知道,那永遠是你。
濁淵閣也好,幕天閣也罷,這一次,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不會再重蹈六年之前的覆轍。
水清漓牽起她的手,輕輕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用行動表陰心意。這是他一貫作風,做得永遠比說的多,對待愛人是如此,妹妹是如此,水中生靈也是如此。
兩人相攜而伴回到仙境,只有夜晚中沙沙作響的樹葉才能聽到愛人間的私語。
「說起來.....我又做那個夢了,那個粉裙子的女孩子一直在喊我主人呢......」
「嗯,應該是記憶在逐漸恢復了。」
「真的嗎?那太好啦,真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以前的你和阿冰又是什麼樣的呢?」
「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反正,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靈默回過頭去,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叫做清溪峽的地方,轉身與水清漓一起踏入了靈犀之門。
耳邊彷彿響起了夢中人那一聲聲悲傷的呼喚。
「主人.......」
「主人.......」
「你快回來啊,主人.......」
昏暗的祭壇上,一位少女正低聲念叨著「主人」這兩個字。
少女鴉黑長發鋪灑在地,一襲黑色長裙,外罩墨色斗篷,上面用金絲綉著精美的玫瑰花紋,她雙眸緊閉,仰著潔白如雪的脖頸,猶如瀕死的天鵝一般用盡全力用雙手撐著自己的身體,直到祭台上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將她彈開!
「唔!」
她悶哼一聲,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小心!」
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來,隨後從暗處閃出來一個高挑的人影,他一把接住了少女。
男人眉眼銳利,此刻卻軟化下來,也透著一絲文雅,他一襲黑衣,樣式為古樸的民國長衫,在衣擺和衣領也用金絲綉著精緻的玫瑰花紋,金色頭髮長及大腿處,綁成低馬尾辮子順在右側。
他將少女摟在懷裡,小心翼翼的為她傳輸力量,眼裡滿是心疼,語氣也是輕柔又擔憂。
「不能操之過急,會反噬的。」
那少女卻抓住他的臂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含著淚水,她似笑非笑,言語哽咽:「鐵皮,我,我找到主人了......我能感覺到她的靈魂了......」
她低聲啜泣起來,手裡捧著一朵淡色透陰的玫瑰花。被稱為鐵皮的男子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後背,下巴抵在少女的額頭上,似在輕輕吻著她的發頂,道:「嗯,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然而不多時,一個人影卻從黑暗中直奔祭壇,口中焦急道:「怎麼了怎麼了,小公主又怎麼了?祭壇又炸了??小公主呢?」
那人驀然看見在相互依偎的兩人,而兩人也正看著他,身形一僵,撓撓頭,尬笑道:「啊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哈,我就是過來看看,既然小公主沒什麼事,那我這就走這就走.....」
還沒等出門,一股大力就把門踹倒開來,將那人拍在門下。
被拍在門下的濁憎:「......」
你媽的為什麼。
進來的人是位女子,聲音高亮,「小公主怎麼了?!濁憎你人呢!!小公主出什麼事了?!祭壇怎麼又炸啦?!!!」
半響沒見回答,她巡視一圈,只看見兩個小情侶互相抱著,一直看著她。女子說道。
「怎麼了這是?!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濁憎呢?!!」
兩人默契的指指她腳下。
濁憎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來,咬牙切齒:「我他媽在你腳下面!」
濁生這才發現腳下踩著的東西不對勁,她看見羅麗沒什麼事,也就放下心來,不緊不慢地離開案發地點,站到一旁去了。
濁憎一把掀開門,翻身起來,怒氣沖沖對著濁生道:「我真的服了你這個老女人了!能不能看點路啊!」
「說誰老女人呢?」
一柄玉色戒尺敲在他頭上,打得濁憎頭上又多了一個大包,他轉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綠色眼眸,嗷嗚嗚的蹲到一邊自閉去了。
持玉戒尺的人向鐵皮問道:「怎麼樣,沒出什麼大問題吧?小公主受傷了嗎?」
羅麗搖搖頭,鐵皮回道:「沒什麼大問題,力量大約又用過度了,而且,羅麗已經找到主人的靈魂波動了。」
「是嗎?不愧是我們的小公主。」濁死笑道,以玉戒尺輕擊手心幾下以示鼓掌。
濁生也爽朗一笑:「那可真是一件喜事啊!!哈哈哈!!」
濁憎聽聞也悄咪咪的蹭到鐵羅兩人身邊,看著那黯淡無光的小玫瑰,道:「還真是耶?只是這靈魂是不是有點脆弱啊?嗯......」
另外幾人已經聊起來了。
「濁病和濁恨呢?」羅麗問。
「濁病去人類世界了吧?還有最後幾次就能收集到足夠的能量了。」濁死回答道:「濁恨不聽勸也非要跟著去,唉,真是拿她沒辦法。」
「濁離還在他的卜樓待著!!看起來快要走火入魔了!!」濁生抱胸道。
濁死補充道:「啊對了,濁怒陪著他呢,希望他的卜樓別被炸掉了。」。
「算啦不管他們了。」濁憎擺擺手,對著鐵羅兩人笑著說道:「我叫濁病他們多帶點草莓回來,你們都愛吃對吧?可不能虧待咱們的小公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