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現實番外1
番外1
這是餘弦跟沈芒在一起的第三年。
兩年前,餘弦考上了江大的心理學博士,主攻哲學心理學方向,他參加開學典禮的照片還被人傳到網上,上了熱搜。
考慮到他要專心學業,作為他的伴侶,沈芒也自然不希望兩人的私生活再被狗仔打擾,從那之後就減少了很多圈裡的活動。
他這兩年都是半隱退的狀態,很少接通告,只保持著兩年一張專輯的頻率,寫歌的風格也大變,陰沉詭譎的曲風變得輕快明亮。
有音樂評論家笑言,要不是餘弦,恐怕誰都想不到沈芒還會有寫甜蜜蜜的情歌的那一天。
第二年,兩人在國內領了證,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結婚後,餘弦就搬進了沈芒在綠亭水榭的別墅。
一樓的玻璃房被沈芒改造了一番,白蛇和其他的爬行動物都送到了附近的野生動物園寄養,玻璃房裡種了新的花草,擺了兩張白色的藤椅。
天花板的吊燈也換了,頂部也做成了透明的玻璃牆,晚上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星星。
餘弦最喜歡的就是躺在那張白色的藤椅上看書,偶爾看書累了,他就閉上眼小睡一會兒。白天,他可以觀察頭頂雲朵的形狀,晚上,他則可以看到夜空的星星。
有時候盯著夜空,他會想,不知道現實世界的他過得怎麼樣,他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嗎?或者,醫生已經放棄了治療,宣布了他的死亡?
「說不定那是一個平行世界,有可能你在那個世界病已經好了。」
沈芒端著一盆葡萄走過來,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餘弦把手裡的書放到一邊,「也許吧,我很好奇,那個世界的我醒來后,又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又會待多久呢?會不會有一天,他一覺醒來,發現他在這兒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如果他真的從病床上醒來了,那個世界沒有了沈芒,失去了最愛的人,他又該怎麼活下去?
「說不定你在那個世界,也會碰到另一個我呢。」
餘弦剝了顆葡萄放進嘴裡,覺得他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對呀,既然是平行世界的話,也許你也會出現在那兒。」
他雖然知道這個概率很渺茫,卻還是忍不住開始暢想起來。
「也不知道我們倆有沒有機會碰到。」
兩人正說著話,餘弦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賀楓橋的來電。
他微微挑眉,拿起電話走到落地窗前。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興奮起來。
「你們要結婚了?太好了,我是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掛斷電話,餘弦興奮得不行。
「我哥要跟商晝結婚了,婚禮就在下個月!」
對於這個消息,沈芒倒是半點都不意外。他上一次見到商晝時,對方那滿臉春風的樣子,一看就是好事將近。
沈芒笑了笑,「我看你自己結婚都沒這麼興奮。」
餘弦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他有些心虛的在藤椅上坐下,拿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裡。
「我也沒有不興奮吧,我就是覺得我們倆感情一直很穩定,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沈芒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我們倆已經進入老夫老夫的階段,沒有什麼激情可言了?」
總覺得這傢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危險,餘弦縮了縮脖子,斟酌著用詞。
「我只是說,我們感情穩定,並不是說沒有激情。你可別誤會啊。」
前兩天他從床上下來還腰酸背痛的呢,要說沒激情,那可太冤了。
沈芒捏了捏他的耳垂。
「晚上我們出去看電影吧,找一家人少點的影院。」
餘弦點了點頭。
「那我先睡一覺,等三點了你再叫我。」
沈芒拿了一床薄毯給他蓋上,又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好。」
餘弦這一覺睡得很沉,然而,當他醒來時,視野里並不是熟悉的玻璃天花板和吊燈,而是透明的輸液袋和白色的天花板。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餘弦心頭一驚,猛的睜大了眼睛。
進來給隔壁床檢查身體的護士,看到他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格外震驚的神情。
她拿起對講機。
「二十七號床醒了!趕緊讓李醫生過來看看。」
沒一會兒,餘弦的病床前就圍滿了醫院的專家。
從他們口中,餘弦得知,自己突然醒來完全是一個奇迹。
半年前,他做完手術后,因為排異反應,一度陷入高燒昏迷中,在ICU搶救了兩天才有所好轉,可之後他的身體也沒有恢復,有一天晚上甚至直接陷入了腦死亡的狀態。
會診的專家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成了植物人。
誰也沒想到,半年後,餘弦竟然自己醒了。主治醫生第一時間通知了家屬,沒多久,餘弦就在病房門口看到了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媽……」
看到裴女士的臉的這一刻,餘弦終於可以確定自己回到了現實。
聽到餘弦異常嘶啞的聲音,站在門口的女人瞬間眼眶泛紅。她慢慢走到餘弦的病床前,握住了他布滿針孔的手。
「裴女士,這兩天我們還要給余先生做完整的檢查。不過通過我們剛剛初步的檢查來看,他的生命力很頑強,身體的各項指標也在恢復。看來半年前的手術還是成功了。」
「陳醫生,李醫生,謝謝你們。」
看著女人布滿風霜的面孔和花白的頭髮,餘弦心中一痛。
「媽,對不起,這半年讓你操心了。」
「傻孩子,你能醒了就好。別多想了,現在就聽醫生的話,好好養身體,爭取早日出院。」
餘弦反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在床上躺了半年,就算是這種最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也異常困難,全身的關節就像被什麼束縛住了一樣,異常酸痛。他側過臉,看到自己瘦弱的手臂,輕嘆了一聲。
終於還是回到現實了嗎。可那場夢是如此的清晰,一切都像是真實的發生過一樣。
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餘弦一時之間也分不清了。
差不多過了一周,餘弦才漸漸接受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的事實。他在床上躺了半年,身體很虛弱,每天都要做各種康復訓練,吃藥打針也一樣不落。
當初為了治病,餘弦把自己新買的房賣了。動完手術后,加上又躺了大半年,賣房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他的工資卡里還有二十來萬的積蓄,是打算留給裴女士的,就算自己哪一天走了,他媽好歹也不至於沒有經濟來源。
可他沒想到,裴女士根本沒動那張卡里的錢,而是在郊區一個工廠里找了一份打包員的工作,加上每個月的退休金,給他付完醫院的住院費竟然還有盈餘。
「這個卡你自己收著吧。等你出了院還要找工作,工作上的人情往來都得花錢。媽身體好的很,現在的工作也穩定,花不了錢。」
餘弦看著床頭柜上那張工資卡,鼻子有些發酸。
「媽,是我給你拖後腿了。」
如果他沒生病的話,博士畢業應該就直接進高校當教師了。說不定奮鬥個幾年,還有希望升副教授,也能讓他媽享享清福。
可現在,他媽都一把年紀了,為了她還要出去工作。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廠里的領導對我挺好的,同事也知道我的情況,都很照顧我。我要是不找份工作,天天在醫院裡,看著你這副樣子,我也難受啊。」
餘弦點了點頭,他讀初中那會兒,只覺得他媽對他太過嚴苛,甚至一度生出過要離家出走的想法,可生完這場病後,他才意識到他實在虧欠他媽太多太多了,也許一輩子都償還不完。
裴女士大概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故作輕鬆道,「兒子,你現在別想錢的事。你現在吃的葯很多醫保都是報銷的,花不了什麼錢。等你以後出了院,要談戀愛,結婚,那才是真正花錢的時候呢。」
餘弦苦笑了一下。
「媽,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跟女孩結婚了。」
他以前一直沒有勇氣在裴女士面前坦白,可生完病後,他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真實的活著,而不是戴著虛偽的面具。
就算他媽不理解他也好,要責罵他也好,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裴女士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紅著眼眶,輕聲開口,「我早就知道了,你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有一個你的學長來看過你。當時他是跟另一個男孩來的,我看他們倆在一起的樣子,就猜到了大概。」
「無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都不在意,兒子,你只要健康的活著,結婚也好,不結婚也罷,媽媽都不在乎。」
餘弦可以想象得出,一向傳統保守的裴女士說說這番話是經歷了怎樣的掙扎。他眼眶不自覺紅了,低下頭,哽咽道,「媽,謝謝您理解我。」
等他媽離開后,餘弦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落日,這些天壓抑在心底的對那個人的思念全都涌了上來。
他回到了現實世界,那麼沈芒呢?他還是停留在書里的那個世界嗎?
他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餘弦就覺得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可為了裴女士,他還是得堅強起來。
餘弦更加努力的做康復訓練,他的身體一天天在好轉,也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中途有不少同學來看過他,他在國外的導師也回了國,專程來探視他。
病房裡每天都熱熱鬧鬧的,只是一到晚上,餘弦就覺得說不出的孤獨和寂寞。
這個世界沒有了沈芒的存在,他的胸口也像被人挖了一個大洞一般,空落落的。
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年,經歷了無數甜蜜而美好的時刻,可一覺醒來,一切都成了幻影。
這天,隔壁空著的病床上入住了一個新的病人。
是個小夥子,年紀輕輕的就身體不好,心臟經常出毛病,現在住院在做檢查。
他看到隔壁床的餘弦,非常自來熟的跟他打了個招呼。
「我聽醫生說你是博士啊,你學歷好高。」
餘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好,就是多讀了點書而已。」
「你不介意我看電視吧?」
餘弦記得他剛住進來時這電視就是壞的,前兩天好像有人來修過,也不知道修好沒有。
「當然不介意,你看吧。」
小夥子拿起遙控器,點開了電視。他不停的換著台,跳到一個娛樂頻道時,停了一下。
「這是我女朋友特別喜歡的一個明星,半年前火起來的,聽說他的演唱會一票難求,找黃牛都買不到。你聽說過嗎?」
餘弦本來在低頭看書,聽到他的話,抬頭看了一眼電視。
這一看,他整個人都像被定住了般,動彈不得。
儘管熒幕上的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坐在保姆車裡,可餘弦跟他朝夕相處了三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沈芒的臉。
「半年前,在一檔選秀節目中爆火的沈芒現在已經成了炙手可熱的新頂流。據可靠消息,有業內知名導演向沈芒拋出橄欖枝,邀請他擔任新電影的主演……」
這個世界的他,竟然也叫沈芒。
會不會,他也穿過來了?
餘弦一顆心突然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