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結婚

「韓賽有女朋友了。」

「那你豈不是很失望?」

「失望？喜歡過那麼多人，早就麻木了。」

「況且，我也要結婚了。對，你知道，呂孟臣。」

徐繁音不知道該對誰說這些話，或許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語。

「哎呀!繁音，你還記得嗎？我們在宿舍說夢想中的婚禮那天，你說，你想在冬天結婚，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入眼一片雪白，禮台還要是露天的，最好飄著小雪花，你要穿著雪天見不到的星星禮服與最愛的人擁吻，還有，還有，你還說很喜歡老冰棍，花門上都要插上老冰棍，司儀講渴了，可以順手抽出一根老冰棍，嚼著給你證婚，現在想想，嘖嘖，真的都要實現了呢！」

徐繁音拉回神遊，淡笑不語，年少的夢想，單想想都絢爛奪目，眼眸里藏著漫天星河，親愛的人，一定會為她披荊斬棘，疾馳狂奔，多遠都要與她相擁。

「等等，好像還有，我想想，還有，還有什麼？噢！新郎人呢，最好文質彬彬，白白凈凈，還要是清瘦一點的，如果是齊…」

「嘶……這幾天牙疼。」

周圍有人出聲截住了同學甲的話頭，狠狠剜了她一眼，同學甲趕忙剎車，止住了話頭。

「哈…哈…就最好了。」

同學甲越說越小聲。

同學乙說：「哎呀，現在呂孟臣就挺稱心的，和你當初的設想，幾乎完美吻合。」

的確，事兒倒是都挺稱心的，至於人嘛?！

徐繁音淡笑著，藏了眼睛里的深意。

同學丙：「這世界上別人給的條條框框本來就夠多了，為什麼做人不能洒脫一點，讓自己痛快點呢？」

徐繁音還是笑，清清淡淡的，令人不爽：「你怎麼就知道我不痛快了？！」

天生反骨，徐繁音可是有童子功的。

同學丙：「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可我當真了，真的當真了」

徐繁音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表示她真的有當真。

同學甲默默腹語：真是能把天聊死的祖師爺。

聽見話音兒，呂孟臣推門進來：「什麼當真了？當真不想嫁給我了？怎麼？想臨陣脫逃？」

屋裡的同學打聲招呼，知趣離開。

「怎麼會？是今天見得人太多了，七嘴八舌的，給說煩了。」

徐繁音往後一躺，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呂孟臣一步步向前，坐在她腿上，微微勾唇一笑，低頭就要親吻。

徐繁音連忙抵住他肩頭，指指臉上的妝:「7個小時，才畫好的。」

呂孟臣嘆了口氣，環住徐繁音，將臉擱在她肩上，吸著徐繁音身上的馨香，這女人身子上有種令人安靜的神奇力量，但呂孟臣真的沒有再下一步的動作。

徐繁音回抱著呂孟臣，心裡空落落的，直直往下墜，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他向來給她歸屬感的，但她現在只想落淚。

想要哭，卻並不是因為激動。

膩歪了一會兒，呂孟臣出去忙事情了。

呂孟臣走後，徐繁音拎著裙子站起來，去了廁所。

自古以來，廁所便是八卦的聚集地啊！

「哎，你說，徐繁音和那個呂孟臣是真愛嗎？」

「嗨！成年了，姑娘！你是未成年嗎？玩呢？！還相信真愛？！徐繁音要的資本，呂孟臣都有，還想要真愛？！真是會說笑，做人這樣，是不是太貪心了點？」

「聽別人說，前幾年徐繁音和韓賽鬧的可凶了？！」

「徐繁音還和韓賽在一塊過呢？！姜雨萌你知道不？和徐繁音賊好的那個，韓賽現在女友！」

陰陽怪氣的語調真讓人討厭啊。

「人啊，情情愛愛的，誰又說的清呢？」

「還是你活的清楚！你說，今天，要是，韓賽齊正一他們倆誰來參加婚禮…」

「哎哎哎，打住！可別說了，就徐繁音那樣，能讓他們倆來？」

「要是真來了呢？我剛好像還看見韓賽了」

「得了吧，要是真來，徐繁音的血壓不知道要飆升多少了！」

還真是了解她。

「也是，只希望今天不要鬧得太難看，大家都下不來台，新歡和舊愛的戲份，嘖嘖，想想都精彩！」

你們倆的戲份也很足啊！姐妹。

倆人的對話讓單間里的徐繁音聽了個一清二楚。

嘩啦啦的沖水聲過後，外邊的交談沒了聲響。

徐繁音推門走出去，韓賽他，來了嗎？

他來幹什麼呢？

到如今他來還有什麼意思呢？

瞧她什麼模樣?！

徐繁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聲苦笑，低下頭，仰起臉，淚珠就從左眼中滾落。

成年人的世界，什麼時候崩潰？崩潰點在哪？為什麼崩潰？那都僅是一瞬間的事，誰也不知道。

徐繁音抬起右手，狠狠地用力擦掉，擺著一張小臉，仰頭走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見到大踏步找過來的韓賽，徐繁音連忙低下頭去，心鼓如雷，慌亂地整理大開口的抹胸裙，眼裡映入一塵不染的皮鞋。

徐繁音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從容的低下頭去調整胸前的星星亮片，她現在壓根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他。

「來啦？！」徐繁音盡量讓語氣聽上去輕鬆，她不想見到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見到他讓她難受，想哭。

「是星星亮片啊…還有你最喜歡的偏墜裙。」

韓賽苦笑了一下。

「是啊，你一樣都給不了。」

徐繁音說罷，看著韓賽伸手去摸了摸。

小星星在他的指尖下，俏皮的抖動，徐繁音心頭跟著顫動。

徐繁音站的隱晦，在遠處的呂孟臣看到韓賽在用指尖戳徐繁音，神色曖昧不明。

徐繁音身上穿的是要做他新娘的婚紗啊，呂孟臣眼中血絲交雜，什麼也沒說。

呂孟臣也有過前任，他不介意徐繁音過去的感情，但嘴上說出來和在這種場合親眼見到是兩碼事兒。

呂孟臣沒有說話，從應侍生手裡接過一杯香檳，與走來的賓客應酬，酒不小心灑出來，給他的新郎服浸上點點水光。

呂孟臣重新回頭看一眼，整理一下情緒，扭身走開了。

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什麼時候萌發，誰知道呢？

許久，徐繁音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不想見到齊正一，更不想見到韓賽，他們的出現只會讓她現在的行為顯得拙劣和可笑。

一個她給了青春，一個她給了愛情。

但現在他們要的不是那些了，他們都長大了，有了新的追求。

呂孟臣現在是她最好的選擇。

徐繁音顧左右而言他，揚唇優雅一笑，就要離開：「我去給你找位子。」

錯開身的瞬間，韓賽拐住了她的手臂:「徐繁音，我來搶婚了，你……」

徐繁音瞬間淚目，韓賽，你留一點驕傲給自己吧，姜雨萌呢？

我寧願自己從未出現過，也不願見到你愛的如此卑微。

「韓賽，我結婚了。」

韓賽要說出口的話忽然就噎在喉嚨里了。

他今天來，勝算不大，徐繁音鐵了心要做的事，他說破天去，也是徒勞。

「你…有沒有？」

韓賽緊張地捏緊了徐繁音的小臂，抱著希冀，目不轉盯地看著徐繁音的腰腹。

他想了很久，徐繁音為什麼要離開，想來想去，只有這一種可能。

徐繁音頓時刷白著臉，一根根掰開韓賽的手指，扯下來，這種眼神，瞬間明白韓賽的意思。

徐繁音又羞又怒，嗤笑出聲：「韓賽，你編個拙劣的借口我就要跟你走，你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些？」

韓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口不擇言說出讓他後悔終生的話：「繁音，看在孩子面上。」

徐繁音猛地轉身，揪住韓賽的衣領，紅色的指甲映著泛白的指尖格外醒目。

「韓賽，今個你要願意來，就安安生生坐在觀禮席上看，不願意來，就趕緊滾了去吧，別礙眼。」

說完，徐繁音鬆了手，臉上咬牙切齒的表情漸漸裂解，微出了口氣，歪著頭粲然一笑，轉身冷著臉，扭著小腰，走了。

韓賽緊緊盯著她的背影，目含痛色，苦苦一笑，她還是老樣子，不喜歡，就一點也不忍，一步都不肯讓。

她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掰扯，腳步虛浮，步伐卻是極快，身量纖纖，懷過孕看不出來，更為纖瘦倒是真的。

飛紗掩住徐繁音的神色，她款款走向新郎，空中流螢、雪花、亮片，熾光輪番打在夜色下的一對新人身上。

周邊是空運的粉白玫瑰，艷俗夢幻。

新郎才氣，新娘……

他的確給不了她這樣的婚禮，到如今徐繁音都還喜歡書生氣的男孩。

韓賽一抹苦笑，齊正一出現，他爭不過齊正一，呂孟臣出現，他贏不了呂孟臣。

韓賽真的坐在觀禮台上，微笑著祝福她：徐繁音，你知道我一直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如果時間註定是用來浪費的，我此生只願與你蹉跎。

可我受夠了喜歡你的時間裡，從始至終都有一個男人出現，嗬，我是和齊正一談戀愛嗎?

離開也是愛你。

承認一個人不愛你很難，否認你不愛一個人也很難。

為他人而活越活越自卑，他不想再為難兩個人，也希望徐繁音能認真過自己的生活，過的舒心。

誰都不想，在遺憾與錯失中成長，可他們只能按照各自的軌道一路向前。

無論最後是什麼結果，都別為難自己。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或許在下一個百年，早晨五點的教學樓內，韓賽會再次聽見那熟悉的拖鞋踢踏地板、指尖敲擊護欄的聲音，一直到生命結束，那個睡眼惺忪、反骨難馴的女孩迎著曦光、眼睛里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