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逃出生天(1)
明軍殘部不到五百人退去暗堡,就在最後一個疾步跨進來的閆平準備回身關門的時候,只見線卜袞和李興滿臉灰塵地帶著三四十號明兵沖了過來,「閆平,等等我們!」
閆平持槍竄了出來,掩護線卜袞等人退入暗堡,只見城上已經全是韃靼兵,一窩蜂地往下沖,逼向暗堡。閆平深呼吸一下,緊握長槍,待第一個韃靼酋近些,使出全力擲了出去,那槍飛出一道拋物線,不偏不倚扎進酋的心窩,酋應聲倒地。其餘韃靼兵見酋倒地斃命,紛紛持槍沖著閆平,卻又不敢上前一步,閆平啐了一口,跳進暗堡,緊緊將石門玄關頂上,這才喘著粗氣癱倒。
這暗堡本不是常規建制,不知哪任守備自作主張,主持修建。暗堡依託背後的孤山,挖出一個巨大山洞,zhongyang頂著一根大石柱,繞柱設置五處側室,分別有兵械庫和糧庫各一處以及兩處哨所,剩下一處是秘密修建的出口,不過到底通往哪裡,初來平遠堡的楊照也不得而知。
閆平身旁的明軍士兵趕忙將其架起,拖入暗堡內部,交給軍醫檢查處理傷口。
線卜袞找到楊照,「大人,已經銷毀了作戰室內的所有軍報,您安排的天爐戰術也準備好了。」
「嗯,那就好,這是最後的機會,希望商煜不讓我失望。」楊照見線卜袞和李興將事情辦好,長出一口氣,「命令弟兄們好好休息,時刻準備突圍。」
此刻李成梁正在暗堡內的一處觀察哨向外張望,只見韃靼兵已經蜂擁而至,城上城下到處都是,很多韃靼兵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糧倉,要麼就是衝到水槽處搶水喝,一整天的戰鬥讓雙方都體力透支,身心俱疲,就連楊照的嘴唇也乾裂了。
「汝契,怎麼樣?」楊照趕到。
「大人,平遠堡失守,到處都是韃靼兵,不過孤山還沒有動靜,我們還有查大受。」沒等李成梁把話說完,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就連暗堡的洞頂也被震下一塊塊碎石,滿是灰塵。
「什麼情況?」
只見孤山的舊礦洞被炸開,一陣飛塵過後,一股韃靼兵涌了出來,正正落入明軍先前挖好的陷阱,看得楊照和李成梁一陣苦笑,氣得韃靼酋一陣跺腳,都進了城還被暗算。
苦笑一陣的李成梁猛然醒悟,瞪大了眼睛,「大人,孤山礦洞有韃靼兵,查大受他……?」
楊照也想起自己派查大受潛伏孤山的任務,不禁愁眉緊鎖,原地轉了幾個圈,「唉,這仗打得真窩囊!」
李成梁雖沒有再說什麼,但眼神中多了一絲落寞,獃獃地坐在一旁石頭上,捂著臉倒吸一口氣。
「汝契,你沒有被打到吧?」
「我?」李成梁聽出了楊照話中的鞭策,猛地站起身,「沒有!卑職想查大受一定是突圍了。」
楊照見李成梁如此說,不免有些好奇,「何以見得?」
「他們炸開礦洞后跌入我軍陷阱,氣急敗壞之下並沒有戳屍泄憤,證明他們從孤山到此的推進很順利,所以卑職想查大受一定會出去,還有可能去搬救兵。」
「搬救兵?」楊照覺得有些好笑,「汝契啊,你不必給查大受開脫,此戰他若是戰死便是烈士,若是臨陣脫逃,那可就是懦夫啊。」
李成梁知道楊照信不過查大受,忙道:「大人,相信卑職,查大受和卑職是二十年的兄弟,卑職了解他,他若活著一定會搬救兵的。」
「哪裡搬?鐵嶺還有多少兵?」
「這……」李成梁知道鐵嶺已經自身難保,沒有一個多餘的兵,「一定會回來的,卑職相信。」
楊照一捋長髯,哈哈大笑,「好,那就拭目以待,如果查大受搬回救兵,本帥升你千戶,升他百戶。」說罷,拂袖而去。
李成梁望著暗堡外正在四處尋找暗堡入口的韃靼兵,不禁搖搖頭,嘆息一聲:「查大受啊,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把救兵搬回來啊。」
暗堡內雖然yīn暗chao濕,但對於九死一生的明軍來說,這裡足可以修整,處理傷勢和包紮傷口,碩果僅存的幾個軍醫忙得不可開交,救了這個救援那個,就連線卜袞也被韃靼的亂箭shè穿了臂膀,由於時間緊迫,他撤入暗堡前就忍痛折斷箭體,所以軍醫處理起來很費勁,先脫去了他那幾十斤的罩甲,撕開滿是血污的布衣,只見傷口已經瘀了一大塊,軍醫不知如何是好,硬漢線卜袞咬咬牙,效法關公,雖沒有刮骨,但是剃肉的壯舉也感染了暗堡內的很多人,事後楊照還親自給他包紮傷口以示褒獎慰問。
「弟兄們,暗堡還有一處出口,可以突圍,現在大家好好休息,保存體力。」楊照站在最前,吩咐親兵將暗堡最後的食物分下去,「這是最後的食物,每人兩個饅頭,誰也不能搶。」
親兵領著已被血跡染紅的布袋,將沾有人血的饅頭分給眾人,「大家湊合吃,這是李興和秦得倚奮不顧身搶來的,為了這口吃食,我們損失了五個弟兄。」
明軍士兵攥著滿是被血浸透的饅頭,心中百感交集,暗暗誓要以血還血。
李成梁領到饅頭,找到失散的李興和秦得倚,一臉關心,「你們兩個沒受傷吧?」
「大哥,這些血不是我們的。」
李成梁長出一口氣,「現在查大受生死未卜,程和趙哲已經戰死,太多的人離開了我們,我不想再失去你們。」
聽著李成梁如此語重心長的話,李興和秦得倚不免有些感動,「大哥,咱們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
「對!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好好好啊。」李成梁的眼角噙著淚,輕拍李興和秦得倚,「從現在開始,咱哥三必須在一起,一起突圍出去!」
「嗯!」
說罷,三人靜坐在那裡,聽著暗堡外韃靼兵叮叮噹噹的搜山聲,洞頂的灰也伴隨著噹噹聲響被震下來,落在大口大口嚼血饅頭的明軍士兵臉上。
趙全一腳踹開平遠堡作戰室的大門,只見裡面一片狼藉,書案旁的火盆中一堆灰燼,很明顯楊照撤入暗堡前已經將這裡的很多重要軍報都焚毀了。
「nainai的,這個楊照,連個毛都沒給老子留下。」說著,抬眼的趙全見帥位后的牆上掛著一幅由兵部尚書楊博親自提攜墨寶,顏體楷書,橫輕豎重,筆力遒勁圓厚,氣勢莊嚴雄渾的四個大字——盡忠報國。
看到此處,趙全不禁心中一怔,咬牙切齒,握拳的手劇烈顫抖,「啊」的叫出聲來,上前一把扯下,雙手揉來揉去,猛地扔入火盆中,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將軍,明軍暗堡的入口被頂住了,需要再找入口。」
趙全扭頭見是自己的親信將領韃靼人岱欽,「黃達不是給過我們平遠堡布防圖嗎?還找不到?」
「將軍,圖中沒有暗堡的一絲信息啊。」
「什麼?」趙全吃驚地奪過地圖,前前後後找了三五遍,愣是找不到,「哇呀呀」的叫了起來,「這個狗東西,明人殺他殺得好!」
岱欽問:「將軍,那現在該怎麼辦?平遠堡已經是一座廢城,不能駐守啊。」
趙全一屁股坐在帥椅上,「nainai的,本想一戰殺掉楊照,沒想平遠堡內有暗堡,真是可惡!」
「那撤退嗎?」
「撤?老子費了半天勁才奪下來的城,怎麼能說撤就撤?」
「將軍,明人拆房守城,城內連一間像樣的草屋都沒有了,沒有錢財,下面的士兵肯定會起流言蜚語,不如撤了吧。」
聽到此處,趙全站起身來,背手徘徊,「努台鐵木爾怎麼樣了?現在什麼位置?」
「鎮北關,聽說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歸王庭了。」
「吼吼,這小子跑得倒快。」趙全冷笑一聲,「不著急,你們去鐵嶺近郊劫掠,見人就殺,見物就搶,見房就燒,動靜越大越好,就算咱們殺不了楊照,也要讓楊照背一個縱敵劫掠的罪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岱欽眼珠一轉:「將軍此計高,聽聞明庭對怯戰的武將處罰很重,如此一來我們便來個借刀殺人。」
「哈哈,岱欽啊岱欽,越來越jīng明了,有你我這樣將領在,大汗稱帝不過是開net之事,到時候你我可都是開國元勛啊。」說罷趙全和岱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