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狼蹤

極冰荒原是一種特殊的平原地貌，海拔低，面積廣袤，看似地面開闊，但是整個荒原上，卻縱橫交錯著很多條幹枯的河床，和大大小小低洼的谷地。

在林秋雨看來，這個被葉穀雨都老實的稱為皮子叔的男人，恐怕是極冰荒原最好的一個獵人。

他的身高超過了兩米，沒有住民那種異化后顯得非常強壯的身體，他的體型偏瘦，卻看起來非常的勻稱，當他壓低了身體，穿過開闊的地形時，總讓林秋雨感覺到，似乎看到了一隻奔跑的獵豹。

他們兩個人，已經時快時慢的，向著西南的方向，穿行了四個多小時，這四個多小時里，皮子叔一句話都沒有說，當他短暫停下來的時候，在他身邊河床的某個角落，總會發現一小片灰綠色的苔蘚，他會仔細的看看那一片灰綠的苔蘚，甚至趴下身子，聞一聞那些苔蘚的味道。

林秋雨也幾次嘗試著聞了聞那些灰綠色的苔蘚，可惜，他只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道。

兩人又向著正南的方向穿行了半個多小時，皮子叔在領著林秋雨越過了一個巨大的淺窪后，兩人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非常寬闊的乾枯河床。

皮子叔看起來有些微微的興奮，他當先下到河床的底部，找到一塊看起來略微鬆散的地面，用滿是老繭的手指扣開地面略微鬆散的土層，從沙土的土層里，翻出一顆橢圓的卵石。

從外形上看，這是一顆普通的卵石，但是這顆灰色的卵石上，有密密麻麻的水波花紋。

皮子叔捏著那顆水紋的卵石，低著頭，慢慢的順著河床向前巡視，林秋雨大概知道那顆水紋卵石的意義，他雖然看起來一直不慌不忙的跟著皮子叔，但是荒原的日落來的很早，現在的天空已經褪去了湛藍，他的心裡，遠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平靜。

現在看起來，五個多小時的穿行終於有了一點意義，林秋雨也低著頭，綴在皮子叔的身後，尋找著地面上，可能出現的任何蹤跡。

兩人向前走了大概五十多米，河床東側的一處淺坑中，兩人看到了一片灰綠色的苔蘚，那一片苔蘚，明顯的被踩踏過，留下很淺的一個腳印。

皮子叔撲倒在那片灰綠色的苔蘚面前，看了看那個非常淺的一個腳印，然後，他在那個腳印的邊緣，扣下一小塊灰綠色的苔蘚，放在鼻子下仔細聞了片刻后，眯著眼睛笑了笑，撐起身子坐在堅冷的地面上，抬手將那一小塊灰綠色的苔蘚，遞給蹲在一邊的林秋雨，

「聞聞這苔蘚有什麼味道。」

林秋雨看了看皮子叔眯縫的眼睛，他能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從裡到外露出的一種輕鬆，林秋雨的心裡也舒了口氣，他咧開嘴角笑了笑，接過那一小塊灰綠色的苔蘚，放在鼻子下仔細的聞了聞。

淡淡的土腥味里，夾雜著一絲更淡的腥臭氣味。

林秋雨卻像渾然未覺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聞到什麼特殊的氣味。

皮子叔盯著林秋雨看了兩秒，再次眯著眼睛笑了笑，拍了一下堅冷的地面說道，

「你這後生，坐下，歇一會，我和你說道說道。」

看著林秋雨安穩的坐好，皮子叔板著一張老臉，認認真真的說道，

「荒原上這三個聚集地，最近這三四年的回歸之路，都會走那條最熟悉的老路。」

皮子叔顛了一下左手裡那顆有著密集水紋的灰色卵石，

「這種花紋的灰色石頭，只有在西七區的那條老路里才能找得到。」

「你這後生也看到了那片苔蘚上的腳印，我大約估摸著，天黑之後，就能摸到他們的營地。」

皮子叔眯眼笑了笑，右手又扣下一小塊灰綠色的苔蘚晃了晃，

「你這後生聞不到這苔蘚上有什麼味道？」

皮子叔搖了搖頭，

「這一片苔蘚上，粘了一些雪狼的狼涎，仔細聞聞，就能聞到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林秋雨無所謂的笑了笑。

皮子叔撇了一眼林秋雨的笑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說是讓你去殺人，其實，是我想要試試你這後生的膽量。」

「不是殺人？」林秋雨有些奇怪的皺了下眉。

皮子叔陰森森的眯了下眼睛，「你這後生再有本事，趕的上一群殺紅眼的雪狼？」

林秋雨雖然沒有見過一隻活的雪狼，但是僅僅憑藉聚集地里的傳聞，他也知道遇到肩高達到兩米的一群雪狼，也就意味著殘酷的血腥和殘忍的死亡。

林秋雨根本就不會拿自己和一群雪狼去比較，因為，那根本就沒有比較的必要。

皮子叔也知道他自己說了一句並不好笑的玩笑，他擺了擺手，扔掉手裡的那一小塊苔蘚，

「我打了一輩子雪狼，也當了七年回歸之路的嚮導，死裡逃生了多少回，好歹摸到了這些雪狼的一點點門道。」

「回歸之路走了三天的時間，約摸著也走出了百十里的道路，每年走到這個時候，總會發現大群雪狼留下的蹤跡，再走上一天的時間，就會找不到任何一隻雪狼的蹤跡。」

「兩年前，就在回歸之路的第三個晚上，東一區死了三百多口子男人，我這個老頭子，僥倖撿了一條命。」

皮子叔指了指臉上那條長長的醜陋傷疤，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再睜開眼，皮子叔略微帶著一些難耐的興奮，「還真是多虧了早上那場百年不見的白牙冰風，那群雪狼，竟然竄到了西七區的這條老路。」

林秋雨馬上明白了一些事情，狼，都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回歸之路的第二天，江十九引來的那群雪狼，一直都沒有尾隨在東一區的住民身後，應該是東一區的住民們，逃過了那群雪狼的固有領地，而現在，到了第三天，所有三個聚集地的回歸隊伍，又進入到另一群雪狼的固有領地，這三個聚集地的回歸隊伍，都有遭遇到這群雪狼的可能，就像老天蓋住的一顆骰子，不到流血的一刻，誰都不知道是哪個聚集地，不幸的，賭到了死亡的那個點數。

要知道，雖然能夠發現一些雪狼的蹤跡，但是它們被稱為白色的幽靈和長牙的魔鬼，它們在極冰荒原上，擁有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和悠長的耐力，在黑夜的掩護下，隨時都有偷襲任何一個聚集地的可能。

現在看來，似乎東一區的住民們，霉運真的走到了盡頭，幸運的，因為一場百年不見的「白牙」冰風，這群雪狼，似乎被迫著，盯上了西七區的回歸隊伍。

林秋雨眯了下眼，看著皮子叔眯縫的眼睛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現在，告訴我，我能做什麼。」

皮子叔無聲的笑了笑，拉開皮衣的前襟，扯開皮衣右邊腋下縫著的一塊狼皮，小心翼翼的取出兩根細長的玻璃管子。

林秋雨第一次在聚集地里看到兩百多年前的玻璃製品，這是兩根15㎜的玻璃試管，管口蒙著一層防水的皮子，細細的皮條紮緊了那層防水的皮子，一根試管里，裝著半管乳白的液體，另一根試管里，裝著一管褐色的粉末。

皮子叔打開那根裝著褐色粉末的試管，林秋雨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臊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