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濺河東牆

第1章 血濺河東牆

公元1368年,乞丐皇帝朱元璋在應天府稱帝,國號大明,年號洪武。為了抵禦北逃的蒙古人,自朱元璋開始,實行軍戶制度,明朝廷幾乎每年派令邊塞駐軍修築長城,抵禦蒙古各部騎兵進犯邊塞。明朝也為長城取了一個特定名稱為「邊」,修築的長城牆體稱之為「牆」,久而久之,明代長城則被統稱為邊牆,在西北沿線城池也形成了「九邊重鎮」的戰略布局。

每逢秋季,中原大地豐收之際,即為蒙古各部襲擾邊塞,燒殺擄掠的多事之秋,尤其在西北地區,每到入秋,即有三邊總制親自率兵駐紮長城沿線重要城堡,以震懾韃靼等蒙古部族,史稱「防秋」。

成化十年,巡撫延綏都御史餘子俊奏修築邊牆之數:自寧夏清水營紫城寨,西至花馬池營界碑,全長一千七百七十里一百二十三步,因其修建在黃河以東,史稱「河東牆」。

嘉靖十年,河東牆破,兵部尚書王瓊以「城離軍營遠,賊至不即知」,奏修河東大邊,時人稱「紫塞」。

故事就發生在兩道邊牆交替歷史使命期間。。。。。

「嘿呦嘿!嘿呦嘿!一根椽子兩隻手,黃土漿水層層夯,農民兵丁其聲吼,平川築起河東牆!擋住豺狼韃靼賊,護我妻兒睡得香!」

「大哥!你在唱什麼呀!」

「不知道了吧!這是修河東牆時候的勞工號子!」

「快別唱了!人家唱歌要銀子,你唱歌扎耳根子!而且這號子一點也不押韻!不好聽!還是二哥唱歌好!二哥,你給我唱個驅賊歌吧!」

「我唱歌也不好聽!聽爹唱吧。」

「對對對!請爹爹唱個驅賊歌!」

看著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纏繞膝下,寧夏鎮花馬池後衛驃騎將軍楊振威倍感滿足。

戍邊數十年,幾乎每年的年三十兒他都在河東牆上巡防,今年是他鎮守花馬池的第三十個年頭,在副將李德良的執意要求下,他早早回家和孩子們團聚,過一個囫圇年。

「今天是大年三十兒,是家家團圓的日子,要唱歌咱們一起唱!」

在楊振威的組織下,父子四人坐在年夜飯桌上,用筷子敲起碟子碗,唱起:「山是我山,水是我水,黃河東岸,家是我家,虜賊來犯,燒殺擄掠,我輩兒男,舉刀殺之,虜賊來犯,家破人亡,我輩兒男,殺之殺之!」

「二少爺!不許偷吃!還沒有祭先祖呢!」

楊毅看大哥、小妹同父親正唱的慷慨激昂,自己忍不住想要偷吃一塊手抓羊肉,誰知剛一伸手就被靜兒那丫頭髮現,悻悻地砸吧了手指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孩兒們,去祠堂祭祖吧!」

楊振威帶著長子楊昭,次子楊毅,小女兒楊月娘來到楊門祠堂,丫鬟靜兒緊隨其後。

「跪!」

只聽父親一聲令下,三個孩子隨父一同跪在了楊家五代先人的牌位前。

「楊家列祖列宗在上!楊門子孫叩首先祖,祝禱新的一年花馬池風調雨順,邊關無戰事,百姓多福祿。」

楊振威鄭重嚴肅地大聲頌唱開年祝詞,跪在他身後的楊毅、月娘則擠眉弄眼小聲地嬉戲。

「你看大哥,一本正經的跪著,活像個不長鬍子的爹爹!」

「誰說!大哥更像牆上掛著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爺爺!」

「你說了幾個曾啊!祖爺爺都讓你又往上翻三倍兒了!」月娘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倆給我閉嘴!開年祝詞還這麼不安分!當心父親家法法辦了你們!」

「好說好說,爹爹法辦我和二哥,你也免不了罰跪,誰讓你是大哥呢!」

「就你滑頭!別看你是閨女,父親的家法,哼哼,你感觸最深!」

「你再說!」

月娘被大哥楊昭說到得害了臊,忍不住聲音大了起來。其實將軍府上下誰人不知,楊家家法是月娘長大后才開始有的,是楊老將軍專門為她研製的,專治各種上牆揭瓦,胡整惡搞的不良少女行為。

「小姐,小姐!老爺瞪你呢。」

月娘聽了靜兒的提醒,潛意識抬頭鑒定真偽,卻不料與父親的眼神碰個正端,嚇得舌頭一吐連忙禱告:「列祖列宗在上!新年祝禱楊家上下團圓和氣,和氣和氣,和氣和氣。」

兩個哥哥也趕緊:「和氣和氣!和氣和氣!」

楊振威心裡笑著,嘴上罵著:「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今日就和氣了你們!叩首!」

......

「報!報!報!」

「老爺,河東牆有軍情。」

管家溫伯匆匆趕來,神色凝重,向楊振威引薦了傳信兵,便拉著靜兒和月娘回到內堂去了。

「何事?」

「報告將軍,河東牆三裡外烽火墩燃火、鳴鑼,鳴炮聲三十有餘,估約來敵約兩千人。」

「可知誰的人?」

「不知,李將軍說夜晚看不清旗幟,但是之前並沒有收到夜不收的消息。」

夜不收是楊振威和李德良幾十年戍邊的最大成就,他們培養了一批既懂蒙語又懂漢語的韃靼間諜,這些人長期受蒙古貴族壓迫,流離失所,舉目無親,被楊、李兩位將軍收留後開始接受特殊訓練,練成后,被送回蒙古扮作牧民,商客,獲取軍事情報,因為這些人隱姓埋名,從不記錄在冊,只有楊、李二將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即便死了也只能是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白天黑夜都沒有他們的歸宿,所以稱之為夜不收。但是,他們的功績將永遠被花馬池百姓歌頌。

「楊昭楊毅,速速換了戰甲,隨我上河東牆。」

「是!末將遵命!」

明朝軍戶制度使得戍邊將領紮根邊塞,子承父業,世世代代為朱家子孫保衛河山,楊昭楊毅成人後,也自然而然成了花馬池後衛小將軍,無戰事時負責守衛東城樓、西城樓,遇戰事,則是楊振威的左右先鋒,正所謂上陣父子兵。

「殺!」花馬池城外河東牆喊殺聲一片。

「將軍!快撤吧!打了一夜了,我們到底寡不敵眾!邊牆已被虜賊攻上來數十次,死守恐怕全軍覆沒且城堡不保啊!」

「河東牆即刻就被攻破,爾等速退回花馬池嚴防死守,以待援兵,我帶百人托住這幫蒙古韃子!」

楊家父子一登上河東牆便開始了一場硬仗,打鬥中楊振威才知,此次來犯的俺答就是幫助蒙古大汗博迪汗大敗蒙古左翼叛賊兀良哈的大將,此人年紀輕輕,卻武藝謀略兼備,根據夜不收的消息,俺答的鐵騎來自青海韃靼土默特部,他們速來戰鬥力迅猛,擅長攻堅戰,喜好速戰速決,自從來到寧夏鎮一帶,凡犯邊均只為奪糧草馬匹,不曾有進一步進攻中原的企圖,不過凡戰皆有收穫,想必此次到花馬池也是為糧草而來。

楊振威一邊指揮禦敵,一邊思量,沿線敵台雖有完全準備,但也難敵對方的瘋狂進攻,且花馬池城的萬石糧食,就像一大塊肥肉吸引著這群有組織有謀划有戰鬥力的餓狼,戰必死,不戰亦是死,唯有死戰,才能爭取更多的時間以待援軍,「死戰,戰死為止。」楊振威已經下了決心。

「將軍,你不走,我們也不走!跟這群韃子拼了!」參將李德良預備與將軍一同戰死,「末將等誓與將軍共生死!」楊振威看著眾將士,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但是危急關頭,作為一軍主將,怎能有山野綠林的盲目義氣,那一城池的老百姓豈能因為這一時的豪邁而妄送性命,他握住李德良的肩膀,斬釘截鐵的宣布「眾將聽令!只留百人與我,其餘人等火速與李副將撤至花馬池嚴防死守,以待援兵!我隨後與你們匯合!不得有誤!」

「將軍!」眾人不從。

「違令者,斬!」楊振威下了最後的命令。

「末將遵命!」李德良跟隨楊振威戎馬一生,對自家將軍的脾性再了解不過,而此時,能夠在前線振奮軍心,同時又能威攝俺答鐵騎的也只有眼前這位已經發須皆白的老將。數十年的戍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仗,韃靼都沒有在這位老將面前得到任何的便宜,偶爾一兩次成功的擄掠,也只是對南來北往的客商進行的打劫,也稱不上是真正的交鋒。這一仗若不是今年天氣異常寒冷,草原牧民還沒來得及儲備牧草,就已經千里荒原,物資匱乏,加之明朝廷又下令「閉市」,蒙古韃靼也不會狗急跳牆,孤注一擲的想要進攻花馬池城,以求掠奪過冬物資,保證其部族生存,只是為何派來的不是王庭的軍隊,而是右翼土默特俺答部就不得而知了,眼下河東邊牆經久失修,黃土夯築的牆體多年來受到沙暴侵蝕,再有韃靼的小股騎兵屢次襲擾扒沙拆牆,牆體坍塌,鐵騎攻上邊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此時軍情緊急,他作為將軍的老部下,絕對不能意氣用事,他更能明白將軍的意圖與撤守的重要性,唯有堅決執行這項軍令,才是眼下對將軍最大支持。

「楊昭、楊毅二將聽令!速招部眾,輕裝前行,快馬加鞭,限黃昏時分進駐花馬池。」李德良發完號令,回頭跪拜主將,頭也沒回的拉著楊昭、楊毅兩名小將出了營帳。雖然沒有回頭,但是他感受到楊將軍的眼睛里充滿著感激,感謝他懂他,也感謝他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暫時帶離了這殊死戰鬥,同時他也感到了兩名小將的不情願。

「叔父!我們走了,父親怎麼辦!他一個人說是留下百人,其實除去傳令,各烽火墩台守衛,最後不過四五十人,往常還有邊牆禦敵,待各戰台、敵台士兵調集也得半天時間,如今興武營信息不通,父將又下令全部退守花馬池,他這不是送死嗎?」「我等為人子,為人部下,絕不能棄老父親於危難之中!我們不走!要走你走!」

「對!我們不怕死!不走!」

就在兩個楊家兒郎血氣方剛的吼叫聲中,只聽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大哥楊昭的臉上,「混賬!軍令如山!豈容爾等意氣用事!老夫也不怕死!可那成千上萬的花馬池百姓怎麼辦!虜賊越過花馬池防線,那固原鎮怎麼辦,中原怎麼辦!天子誰來護佑!」

「報!楊將軍已經與敵軍正面交鋒,將軍以一當十,特命我傳令,休要拖延,速速進駐花馬池,嚴防死守,以待援兵。」

「加快速度,每敵台留下弓箭手十人,增援將軍,其餘人馬速速進花馬池!各烽火墩、烽火台分別留守一人,繼續燃煙鳴鑼!」楊昭、楊毅也被李將軍打得恍如夢醒,流著眼淚騎上快馬,一路率兵退守花馬池,虜賊若是攻破邊牆,花馬池城就是最後的戰場了。

朔風刺骨呼嘯,夾雜著礫石,飛揚跋扈,卻使得楊將軍這一仗更顯視死如歸的氣概。此次血戰不同往日,各營、城堡、墩台同時受襲,互援不及,邊牆外敵軍不停的搭雲梯上攻,神槍、火銃等御虜利器因慶王朱台浤剋扣補充不及時,現在剩下的不多還要留著守城,僅憑敵台的幾個箭窗和幾名弓箭手,如何抵擋擅長騎射的俺答鐵騎,此次虜賊絕非往日隨意掠殺攻城,而是有謀有划,攻擊速度之迅,排兵布陣之完全,實難抵擋。

楊振威想,此仗意不在取勝,而在拖延,「將軍,風沙太大,箭樓上的弓箭手瞄不準啊」一士兵眯著眼指著漫天黃沙焦急地分析軍情,楊振威則認為「老天爺誰也不幫,這風沙,誰會用,就等於天助誰!」,楊將軍看著騎射遊刃有餘的敵軍,又被西風啟發,心生一計,下令「所以將士停止射箭,將旌旗取下,綁在箭窗上,遮住箭樓,用布袋裝滿沙土,把辣椒沫子,鹽沫子拌進去,堆放在各個箭窗口。『』

俺答殺得正酣,突見明軍如此做法,他倒是蒙圈了,他將馬鞭向空中一甩,所有士兵均停了下來,等待下一步指令,而俺答則把玩著胸前的狼牙,疑惑地問道:「你們看,這明軍在幹什麼?」

副將魯耶吉大笑道:「哈哈!大家快看!明軍已經被我們殺怕了,像個漢家女子把他們的旗子當遮羞布拉出來,投降啦!」

韃靼士兵笑得前仰後合,紛紛起鬨呼喊「遮羞布!遮羞布!遮羞布!」

俺答雖然也覺得好笑,可還是覺得蹊蹺,楊振威絕對不會投降,這個老傢伙,雖然是個漢人,但是絕對有狼一般的烈性,不可能束手就擒,還把軍旗當投降的旗子搖晃,「好啦!都不要笑了!派幾個人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魯耶吉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指揮身邊的三兩個士兵到箭樓下探查情況,只見兩個士兵無論怎麼呼喊咒罵也不見對方有任何動靜,不知所措的回頭擺手向魯耶吉示意。

「俺答,你怎麼看?」

「莫不是唱起了空城計?楊振威當自己是諸葛亮?我可不是司馬懿!正午已過,烽火連天,我們進攻的消息肯定傳到了楊一清老兒的耳朵里,都給我警惕著點,魯耶吉!給我挑一隊身形巧迅的男兒,速度搭建雲梯,先上去殺掉箭樓上的!然後我等一起攻殺,速戰速決!不然明軍援兵一到,前功盡棄!」

「遵命!二王子果然英明,我看這楊振威老兒也是黔驢技窮,虛張聲勢,怕是這河東牆上連五十人都不到!」魯耶吉邊說邊安排下去,不一會,二十個擅長攀登的土默特勇士端著雲梯,聚集在楊振威守衛的敵台前方。

魯耶吉示意吹號擂鼓。

「射箭!」俺答將馬鞭空中一揮,萬箭齊發,向牆上射去,同時,二十個攻城勇士狂奔至邊牆下,迅速搭架雲梯,開始攀登。然而,這期間城牆上沒有一絲動靜,射去的劍刺破了「遮羞布」,也不見有什麼異樣,俺答越看越覺得蹊蹺。

另一邊,楊振威和箭樓內埋伏的幾十個士兵,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虜賊攀牆的動靜,豆大的汗珠從楊振威的額頭落下,蜇了眼睛。

「將軍」一個士兵按耐不住輕聲問道「將軍,放嗎?」

「莫要心急,再等等。」楊振威擦掉眼皮上的汗珠子,「穩住。」

一陣西風吹過,遮蓋箭窗的旌旗被吹了起來。

「放!」

只見和著辣椒末,鹽末的沙土一起從箭窗、女牆灑下,攀爬的這幫勇士被突然的喊殺聲嚇得不輕,沙土辣椒和鹽一起迷了眼睛,疼得直喊,紛紛落下雲梯,摔死的,被隨後的箭射死的,無一生還。

西風烈,楊振威大喊「撒出去!」

幾十袋子又辣又鹹的黃土在西風的攪拌下遮天蔽日,把俺答也美美地調味了一番,緊接著火箭發射,俺答前隊的弓箭手還沒有反應過來撤回安全地帶,就被射死,燒的呼天搶地,一片混亂。俺答氣得不知道是大動肝火兩眼充血,還是被明君的調味土蜇得視網模糊,大喊一聲「都給我鎮定!沙土而已!後腿二十步!」

「哎呀!俺答,這老奸巨猾的楊振威,太可恨了,這算什麼本事,用沙子迷眼睛,小孩子的伎倆!」魯耶吉急忙用水沖洗眼睛,罵罵咧咧地抱怨著。

「你懂什麼!兵不厭詐!就這種娃娃伎倆,我們還不是後退了!」俺答雖然不服氣,但還是佩服箭樓上那位明軍老將,分明山窮水盡,還硬是讓他又吃一虧,白白損失這麼多人,難怪已故的老太師毛里孩自成化年間就開始攻掠花馬池,總是大敗而歸,後來幾個部落都覬覦花馬池這塊肥肉,也都沒討到什麼便宜,明朝皇帝老兒,還是有些用人之術的。俺答轉念一想:「我達延汗孫,小小的千戶所,攻不下回去還不讓哥哥笑死!」

「都給我聽著!牆上的明軍最多數十人,用沙土盡可證明他們在故弄玄虛!我們是土默特勇士,這中原大地本就是我們的土地,馬匹、糧草和女人更是我們的財富!朱家賊人竊取我們的家園,使我們在漠北草原沒有糧食、馬匹、衣服,甚至沒有做飯的鐵鍋,他們還關閉馬市,這就是叫我們去死!土默特部兒男們!我們要活著,要吃肉喝酒,要穿絲綢衣服,要女人伺候,要繁衍部落!勇士們!拿出你們的勇猛,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打仗!殺!」

「活著!活著!活著!」「殺!殺!殺!」在俺答的鼓動下,眾士兵像饑渴的狼群,急待俺答這隻頭狼發下進攻號令,衝上城牆,吃明軍的肉,喝明軍的血,撕爛這阻擋著活路的邊牆!

號角聲聲,喊殺聲轟動,邊牆上狼煙滾滾,楊振威也重新懸挂旌旗,預備與俺答決一死戰!

「眾將士,本將深知此戰勢必一死,我也不給大家許諾什麼黃金爵位,只一句話,為了身後的妻兒老小,戰至最後一滴血流干!」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明軍在邊牆上擦亮戰刀,利劍,弓箭手背齊所有箭只,鎮定自若,視死如歸,他們高聲齊唱花馬池流傳近百年的軍戶戰歌「山是我山,水是我水,黃河東岸,家是我家,虜賊來犯,燒殺擄掠,我輩兒男,舉刀殺之,虜賊來犯,家破人亡,我輩兒男,殺之殺之!」

「殺」

「殺」

兩軍幾乎同時喊殺,弓弩齊射,火光連天,刀劍砍下,血肉綻開、骨骼斷裂,身首分離的聲音清脆刺耳,邊牆黃土不斷落下,牆上士兵不斷掉下,一陣混亂的砍殺后,俺答和楊振威終於近在咫尺。

楊振威只見,眼前攻上他守衛一生邊牆的虜賊,竟是一個毛頭小子,他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黝黑的披肩長發被額頭上的銀色發箍收束得非常利落,發箍中間的藍色寶石證明了他尊貴的身份,應該是部落王子,稚嫩的臉上射出與其年齡不相符合的冷冽殺氣,奇怪的是這個毛孩子明明是個蒙古人的裝扮,皮膚卻很白皙,烏黑的眼睛、篤定的目光緊緊盯著他,桀驁不馴的神情竟讓他這個戍邊老將莫名的升起一種「一較高下」的激情,楊振威看得出來,這個毛小子手裡的彎月長刀早已經躍躍欲試,也想和他這個老將拼殺高低,可楊振威更知道,此時這種豪氣顯然是不明智的,而拖延時間,才是當下最關鍵的任務,擒賊擒王,抓住這個小王子,大可與虜賊繼續對峙,暫停戰事,為大軍進駐花馬池爭取大量時間。

「老賊,想抓住我吧,拿我當人質拖延時間?哈哈,那得看我的新月寶刀答不答應!」俺答先打破了對視的僵局,也識破了楊振威的心思,挑釁的叫囂著。

「毛頭小子!你倒是機敏,廢話少說,看老夫寶劍!」

兩人剛剛擺開架勢,只聽魯耶吉大喊一聲「俺答,我來救你!」

「滾開!要你救!」俺答回頭大罵魯耶吉。

楊振威想,果真乳臭未乾,生死之際,還能讓敵人離開自己的視線,「看劍!」

俺答聞聲忙回頭迎戰,只見楊將軍的寶劍已落在他的頭頂,「老賊!偷襲我!」他忙舉起彎刀,架住了劍鋒,「老傢伙,還挺有勁兒!」

俺答使勁一推,兩人再次分開。

「毛頭小子,老夫帶兵殺你爺爺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里轉圈子呢!看劍!」

兩人大殺數十回合,不分高下。

「老將軍,你已經很厲害了,在我土默特勇士的猛攻下,你等能堅持到這個時候還不破牆,已經對得起皇帝老兒啦!快快投降,我以土默特部王子的名義起誓,保你一家性命無憂,也保花馬池城百姓不受屠戮!」

「毛孩子,老夫戎馬一生,早已將生死交給了朝廷,死可以,投降?想也別想!廢話少說!再戰!」

正當俺答起勢,預備舉全力再與眼前這位老將軍一戰,以給他最大的尊重時,不料一支冷箭從他身邊飛過,直中老將軍心口。

「誰幹的!」俺答氣急大喊,「誰幹的!」

「我!」魯耶吉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邊回應他,邊衝到即將倒下的楊振威面前,長刀一揮,老將軍的頭顱被取下,在烽火狼煙的映襯下,他的鮮血沖向空中,似乎在展示著這位戍邊老將最後的傲嬌。

「魯耶吉!你個混蛋!他是勇士!豈能身首異處!」俺答遺憾的大喊著,抱怨著,斥責著魯耶吉對這位明軍勇士的褻瀆,但一切早已無濟於事,楊振威的頭顱已經被魯耶吉舉在了半空中。

「俺答!這是戰場,可不是校場,哪來的義氣,你不是說速戰速決嗎!」魯耶吉有些不悅,斬殺敵軍將領頭顱,沒有受到主將表揚,反而還受了一頓罵,他實在想不通。

「土默特的勇士們,楊振威已死,速戰速決,進攻花馬池!」俺答雖有遺憾,但戰機稍縱即逝,他也顧不了那麼多,當即下令解決戰場上的殘軍,進攻花馬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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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塞女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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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濺河東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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