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聚首

第31章 聚首

漫漫等待后終於等到了相約的時間。

「公子這是要出門去?」

月娘梳洗整齊,緩步走到了門口,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因為她總覺得柳枝不一般,似乎她清澈靈動的眼睛能看透自己,卻不料柳枝已經發現了她要離開,「是的,多謝柳枝姑娘幫在下做飯洗衣,如若有緣,再見一定重謝。」

柳枝還是穿著一身緋色衣裙,面帶笑容從容有禮地跟月娘道別。

月娘走出巷子,遠遠看到身著藍底長衫的歐陽軒宇,他胸前的白色干枝梅刺繡精美,映得他俊朗的面容更添了幾分書香氣息,月娘一時看得出了神,兩人原地不動,相望良久,歐陽先開了口「昨晚,休息得好嗎?」

月娘回過神,邊向他走去,邊問:「你,你在等我嗎?」

「嗯,我估計你今天要走,也估計你不會跟我道別,所以我自己來堵你了。這次可能真的要天涯各自遠方了,特來相送。」

「天涯各自遠方?」月娘眼露惆悵,「是啊,天涯各自遠方,歐陽公子珍重。」

「不知你準備去哪裡呢?」兩人並排走著,歐陽直視前方,壓抑著想要多看幾眼身邊這個女扮男裝的神秘姑娘的心情,盡量裝作問得大方自然。

月娘則不自覺的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步逐步向前個,慢吞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歐陽有些興奮:「真不知道?」

月娘則繼續著慢吞吞地語調「真不知道。」

這下,歐陽停住了腳步,更加難掩激動的盯著月娘:「那跟我去京城怎麼樣?你可以帶上你的朋友,我在京城有一處山莊,名為攬月,風景極好,你去了.......」

「多謝好意。攬月山莊,真是個好名字啊。可惜我不能去了,我身有要事,就此道別吧。」

月娘打斷了他的描繪,歐陽聽得出來,她沒有一絲猶豫,更沒有一分留戀。

停了半晌,歐陽繼續直視前方行步:「哦,這樣啊,那以後去,我等你。」

接下來的一段路,他和月娘兩個人誰也不說一句話,馬上要走出巷口,月娘正準備先開口道別。

歐陽雙手突然抓住月娘的兩肩,眼中閃著光,恨不能鑽進月娘的眼睛,鑽進她的心,這讓月娘感到十分詫異又心跳不已,這突如其來的熱烈的眼神,好像是要讓她牢牢記得他的樣子,又好像再抱怨她不願意去他口中的攬月山莊,還似乎夾雜著很多的不知名的不舍。

兩人相視良久,月娘看著眼前這個相識不到幾日的男子,他白皙的臉龐稜角分明,一雙秋水眼眸充滿了光芒,乾淨清朗如晴空萬里,這與她烏雲遮月般的人生形成了多麼大的對比,這個人神秘莫測,這個人熱情如火,這個人總能帶給她無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這個人......

「你捏疼我了。」月娘苦笑著。

歐陽知道自己失了態,忙鬆開手:「我有東西送你」,說著他從腰間拿出一塊梅花印腰牌,這與之前信箋上的梅花印不同。這枝梅花下壓著一彎新月,「這個送你,如若去了京城,就找攬月酒樓,拿出腰牌,有人會帶你來找我。如果,如果無緣再見,也請收下留作紀念。只是,我希望它在你手上能用上一次。」

月娘沒有拒絕,或者說,她的潛意識裡也在期盼用一次腰牌,期盼再能見到這個人,這個叫歐陽軒宇的男子。

「好。」說罷,月娘頭也沒回得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歐陽說不出的滋味,喃喃自語道,「難道,連真名都不願告訴我?」

「公子,要我跟上去嗎?」因為太過傷神,歐陽竟沒有發現柳枝早已站在了他身旁,「那個,要不就跟上?」

柳枝笑了笑:「公子如若放心不下,柳枝願意代勞,暗中保護那位姑娘。」

「姑娘?你怎麼知道的?」歐陽吃驚地看了柳枝一眼,柳枝則笑而不語。

歐陽嘆氣道:「也好,你還是跟著那個傻瓜吧,自以為裝得像男人,殊不知破綻百出,住了一夜都被你發現她是女兒身,行走江湖,定要吃虧的。」

「遵命!公子放心,柳枝一定全力護姑娘周全。」

「好。不過,你怎麼還是這個口氣,都說了你現在是我的副手,不是女僕了,不要總是唯命是從的樣子,我是請你幫忙。」歐陽有些生氣著說道。

柳枝又笑了笑:「柳枝的命是公子救的,不管何時何地,柳枝都是公子的僕人,柳枝的命都是公子的呀。當然是唯命是從。」

「好了好了。不要說這些了!快跟上她。」歐陽不耐煩地擺擺手。

「是!」

話說柳枝是歐陽三年前在京城青樓救下的女子,當日她正被販賣至青樓,死活不肯穿青樓服飾,正被人毒打時,歐陽看這個女子只是挨打,一聲不吭,眼睛里充滿著冷血的殺氣,有股子桀驁不馴的氣質,決定救她一命。他沒花多少銀兩便替她贖了身,從此教她學文習武,柳枝也很聰明,三年時間裡就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探子,她練武天賦極高,現在已經是他不可或缺的幫手,但就是死腦筋,總把報恩,還債這些掛在嘴邊,無論歐陽怎麼抬高她的身份,可柳枝就是不改口氣,著實令他又氣又無奈。

柳枝一路跟蹤月娘來到了城隍廟。

城隍廟人來人往,月娘想,此時正是掩護她與李曉他們見面的好時候。月娘順手拿了幾支香點燃,裝作祭拜神靈的樣子,眼睛則時不時的四下張望,突然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

「哥哥,這個給你。」

月娘接過小紙條,又看到男孩手中的糖葫蘆,像是新買的,想到了小時候她與李曉、李凝露、靜兒玩耍的暗號,「糖葫蘆為證,消息為真」,她打開紙條看到是李曉的筆跡「後院假山」。

月娘攥緊紙條,匆匆敬完香,裝作遊人向後院走去。

「月娘,這裡。」

剛到後院假山,月娘便聽到李曉輕聲喚他。

「曉哥哥,找到凝露了嗎?」月娘急切地問道。

「找到了,世子把她安頓在了一家茶館,一切都好。」李曉邊說邊看著四周的情況。

「那師傅呢?」月娘又問。

「我爹已經下獄,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我約了世子今晚在露兒住的茶館見面,他去打探我爹的消息。」

「不管怎麼說,他們是父子,他會真心幫我們嗎?」月娘還是不信任朱鼒枋。

李曉細緻端詳了月娘,整齊的頭髮,乾淨的衣物,昨夜應該安全度過了,然後接著月娘的話茬兒說道:「放心吧,我信他。我們只為救出我爹,又不會傷慶王分毫。」

「那可不一定!」月娘撇著嘴,絮叨著像慶王那種奸佞小人,就應該如何如何,李曉看著她絲毫未被昨日表白一事干擾,還能與他有說有笑,絲毫不顯尷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或者露兒說得對,月娘只是情竇未開,加上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感情一事更有了防備。這時正需要他全心全意的對她好,愛她護她,終有一天,月娘肯定能接受他的,畢竟青梅出馬的感情,是他的籌碼。

「曉哥哥?」月娘看李曉一言不發,有些惱。

「啊?那個,你說得都對。咱倆等到天黑了,就去找露兒,一同商議對策。這次我們不能再分離了,人多力量大!」

「好的好的。我也這麼想的。」月娘連聲答應,李曉露出了剛露出笑容又緊忙收了回去,追問道:「為什麼不辭而別?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離家出走?你知道溫伯為你操碎了心嗎?都不知道哭暈多少回了。」

月娘不知道說什麼好,紅著臉自言自語,「我就想出來走走看看。」想到溫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月娘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曉看著月娘的樣子,也想到了溫伯靠著門框望眼欲穿,哭哭啼啼的樣子,忍不住兩人都笑了起來。

茶館里,李凝露叫來長生,要了男裝,裝扮一番,來到街市,「戍邊參將被抓,肯定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李凝露盤算著到處走走看看聽聽,說不定就能知道李曉昨天說的話究竟指什麼。

她來到一個街邊小茶鋪子,根據經驗,一般街邊茶鋪子就是家長里短的地方,這裡有錢人不屑來,百姓們也正好能暢所欲言。

「老闆,來壺好茶!」李凝露故意粗著嗓子吆喝。

「好嘞!好茶一壺!」茶鋪老闆還送了一盤瓜子。

李凝露邊喝茶邊嗑瓜子,她的旁邊坐了幾個喝茶歇腳的擔貨郎,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津津有味,李凝露認真一聽,果然說得是李德良被抓一事。

「聽說了嗎?花馬池參將李德良被慶王抓起來了。」

「是啊是啊,聽說了,現在花馬池都亂了套了,楊老將軍一家為國捐軀,李將軍因失職罪下獄了,聽說他還有個兒子也是個小將,正被通緝呢。」

「這次慶王要得意了,他的死對頭就是楊老將軍,奈何朝廷重用,楊老將軍也是咱們寧夏鎮的定海神針,這下老將軍戰死了,慶王可不得一舉剷除他的手下,再安排自己的人,好乘機掌握花馬池兵權?」

「可惡的慶王,仗著皇親國戚,欺上瞞下,平時裝作艱苦清貧的樣子,滿鎮城的人誰不知道他幹得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剋扣軍糧武器,中飽私囊,也就是花馬池那些忠臣良將護得咱們這麼些年安心生活。」

「噓,小聲點。現在鎮城到處都是慶王的暗探,當心被抓住砍了你的腦袋!」

幾個人說笑著,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打洞。都說慶王奸佞,可他的二兒子朱鼒枋純良正直,但是聽說這次捉拿李將軍和他兒子的人,正式二世子帶的人。」

李凝露聽到朱鼒枋的名字,忍不住湊過去問道:「老哥,你剛才說,二世子帶人抓的李德良?」

「你誰啊?偷聽我們說話?」幾個人警覺得看著李凝露。

「我就外鄉來的,聽你們講得有聲有色,好奇的問問。」

「哦,外鄉人啊。聽聽就行了,不要亂說話,當心惹火上身。」

李凝露連忙道謝,接著問道:「幾位老哥說是朱鼒枋帶人抓的李德良?他不是與李將軍一家關係很好嗎?」

「好什麼呀!好還能給李將軍帶枷鎖腳鐐?這世道,哪有什麼好關係,都是逢場作戲,關係再好,人家老子慶王一句話,世子還不得乖乖聽令辦事?除非他不想要爵位了?要知道他大哥身體不好,眼看著只有二世子能襲爵。」

「是啊是啊,世態炎涼啊!都是利益驅使,哪像咱們老百姓活得真性情呢,哈哈。」

李凝露付了銀子,恍恍惚惚回到茶館,「是啊,人家是世子,還要襲爵,肯定不會為他們一家丟了大好前程,更何況發號施令的是他親爹。我和哥哥都太天真了。」

「姑娘回來了?」長生站在茶館門口望眼欲穿,按照世子吩咐是絕對不允許李凝露走出茶館的,可是她軟磨硬泡,實在難纏,從小跟世子長大的長生,生平第一次伺候女主子,實在磨不開,只能答應她出去兩個時辰,不料李凝露一走就是一晌午,當真急壞了長生,還好世子忙著打探消息,沒有來茶館,不然長生真不知道怎麼交待。

「李姑娘,你可回來了,急死我了,說好的兩個時辰,可你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要是世子來了知道我放你出去,還不打斷我的腿啊!」

李凝露兩眼通紅盯著長生,「是啊,謝謝你放我出去。不然我還囚禁在這茶館出不去呢。」

被嗆了一句,長生覺得莫名其妙,這和早晨嗲聲嗲氣,哭哭啼啼求他要出門的李凝露小姐完全不是一個人,冷言冷語,句句透著殺氣。

「姑娘說得什麼話?怎麼叫囚禁?我家世子是怕姑娘風寒未好,再染病了。」

李凝露苦笑一聲,上了二樓,麻木得等著兩個丫鬟給她洗漱換了女裝,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十分好笑,她的心儀之人,抓了她的父親,還上了枷鎖腳鐐,如今還誆騙她把她囚禁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小茶館,還派人看管她,她的憤怒、傷心與羞恥湧上心頭,「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兩個丫鬟看她心情不好,知趣的離開,李凝露一個人趴在床上大哭起來,想到爹爹狼狽蒙受不白之冤的樣子,想到她還對朱鼒枋滿心好感的樣子,想到哥哥還信任朱鼒枋,她恨不能立刻斬殺了這個人面獸心的二世子,可是她又想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她更加無助,只能哭泣。哭了很久很久睡著了。

「哎呀,好燙!李姑娘又發燒了。」過了許久不見動靜,長生和丫鬟進來探望,發現她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伸手一摸額頭,李凝露又發起了高燒。

「趕緊去熬藥!再打盆水給李姑娘降溫。」長生趕緊吩咐人做事。

「怎麼了?」正在三個人手忙腳亂之時,朱鼒枋進門詢問。

「回稟殿下,李姑娘又發高燒了。」

朱鼒枋一聽,忙走兩步進前探病,「怎麼回事?不是早都退燒了?」

「那個,都怪我,李姑娘說悶得慌想上街走走,結果回來就,又發脾氣又哭鼻子,還發燒了。」長生愧疚的跪在地上說道。

「長生!你好大的膽子!我的話你都不聽,定是李姑娘上街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

「世子,我,我錯了!」

看著長生著急悔恨的樣子,朱鼒枋也不忍心再責罵,示意他們三個趕快照顧李凝露,「起來吧!哭有什麼用!快去請大夫!」

「啊?哦,是!」長生急的掉眼淚,一聽朱鼒枋安排他去大夫,連忙應聲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李凝露被說話聲吵醒,迷迷糊糊看到朱鼒枋坐在床邊,「你怎麼來了?我不用你管!」

「李姑娘,你好好養病休息,不要想太多。」朱鼒枋故意岔開話題。

「放了我爹爹,我自然就好了。是你抓的他,是不是?抓了老子,卻來給女兒看病,你安的什麼心!咳咳咳...」李凝露想要再罵兩句,不想氣血翻湧,咳嗽不止。

朱鼒枋一聽急了:「李姑娘,你誤會了!我怎麼會抓李將軍呢?我幫他還來不及啊。」

「不要再騙我了!我要走,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哥!救我爹爹!」李凝露更加激動,幾進咆哮。

「李姑娘!」

李凝露掙扎著起身,朱鼒枋想要攔住她又礙於男女授受不清,丫鬟們上前幫忙攔住李凝露,屋子裡亂做一團。正在這時,李曉和月娘依約而來,一進門看到這一幕也嚇了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月娘著急著問道,李曉也問,「露兒,你幹什麼?」

兩個人大聲質問,朱鼒枋趕緊站起身,離開床邊,說到:「李姑娘非要去找你!還說我騙她!」

「哥!月娘!」李凝露看到李曉和月娘,一下子哭了起來,朱鼒枋百口莫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越站越遠,看著他們三個人重聚敘舊,哭泣、說笑,看著他們,朱鼒枋想「這便是患難見真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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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塞女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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