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日記

樹海之輝，湖心塔。

天色，陰。

擺滿書籍的高高塔樓內，大魔藥師法恩費羅曼正沿著貼牆而修的螺旋階梯一步步的向上走去。

手中拎著的菱形提燈內照明寶石釋放出昏黃的光，照亮了這黑暗的天色。

法恩一邊往上走，一邊將提燈靠到打在牆壁上的書架上，借著這燈光，眼睛不停的在書籍上面掃視，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不久前上面給他發來了一些資料，說是有個學徒在海外的一處荒蕪之地貌似發現了一些古代巫師語的東西，有可能在那裡會存在一個遠古遺迹，希望他能夠給予一些幫助。

剛開始法恩並沒有放在心上，幾千年前那個盤大時代畢竟是曾主宰過這個世界，雖然在荒蕪之地這樣的地方發現巫師遺迹的情況少了一些，但也不是全然沒有，一般都是一些外出旅行遭遇不測的學徒之類的，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流浪巫師、黑巫師等等。

放在人類世界做個類比的話差不多就相當於普通人流落在外感覺要掛了於是就給做自己修個墳墓什麼的，此類遺迹不能說完全沒有價值，但價值還是比較有限的。

外加上聽說那地方現在正處在戰爭階段，法恩於是也就沒有繼續過問這件事，準備等那邊安定下來局勢好了以後，再慢慢組織一支隊伍對遺迹進行挖掘。

可是今天早上他在與一位老友閑聊歷史時無意間聊起了一件陳年舊事，而這時候他才猛地想起，貌似之前上面給他提到過的那處遺忘之地就跟這件舊事有著關係。

是這樣嗎？

於是回來之後，法恩便立刻在自己的圖書館裡面翻找起來。

「在哪裡呢...」

「布列塔尼，布列塔尼...我說這名字怎麼有些耳熟...」

「如果是那地方的話...」

「那是不是...」

「哎？找到了！我說去哪裡了，原來藏在這裡！」

終於！

法恩從書架上面拽下來一本大大厚厚的書籍，硬殼的封面上面布滿了厚厚的塵土顯示了這書籍已經擺在這裡恆久的歲月。

隨即，法恩抱著書籍掏出魔杖輕輕敲打了一下階梯，立時，階梯像是活了過來一樣，開始層層疊疊的向下推進，而站在上面的法恩也隨之快速向下移動。

很快，法恩便回到了最下面的大廳這裡。

大廳這裡同樣是有很多的書，它們就這樣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一本壓著一本層層疊疊直堆起了一座像是小山一樣的高度。

法恩皺了皺眉：「該收拾一下了。」

話是這樣說，但他卻沒有收拾的樣子，只是掏出魔杖在書海之中點了兩下，一時只聽得『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書海往旁邊散開，露出了被埋在下面的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法恩坐到椅子上，將書放到桌子上，鼓起嘴巴向那封皮上用力一吹，只聽得『呼』的一聲，書本封皮上覆蓋著的厚厚塵埃一點點的褪去，很快露出了下面的內容。

封皮上，儼然用燙金的字體寫著幾個大字——

《崩潰前夜：西格拉瑪的哀歌》。

……

與此同時，白河谷要要塞。

「噼里啪啦！」

「轟隆！」

「滴答滴答！」

陰沉了幾天的天氣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短暫的多雲轉晴后就迅速的開始了爆發，下起了瓢潑大雨。

冰冷的雨水像是不要命了一樣瘋狂的拍打在冰冷的石牆上響起一連串如同炒豆子一般的聲音，

那天空之上，雷電張牙舞爪的交錯著，電閃雷鳴之間總能夠聽到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聲。

猶如末日來臨。

回到卧室里，希斯走到窗邊，將木窗子關上。

這樣的大雨天什麼樣的事情也做不了，最近又因為鷹之堡的參戰引起的連鎖反應還沒發酵出來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於是希斯也就難得的偷懶一會兒給自己放了一天的假。

日常的修鍊在上午已經結束，那麼接下來該做點什麼好呢？

對此，希斯早有答案。

「咔噠！」一聲輕響，柜子打開的聲音。

本就陰沉的天色在木窗子關上后更顯昏暗，於是希斯打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支白蠟燭，輕輕一彈響指，一絲火苗濺到了燈芯上，在一陣滋滋聲中，引燃的燈芯釋放出了微黃的光，將昏暗的房間給照亮。

希斯將蠟燭放到桌上，隨後躺回床上蓋上被褥。

下雨天是最令人討厭的事，濕答答的弄得人十分不舒服，但是在這樣的天氣下其實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事，就比如縮在被窩裡讀本小說、看點什麼書之類的。

聽著雨幕的嘀嗒聲、聽著閃電撕裂蒼穹的轟隆聲，這時候再沉寂於書海里真的分外有感覺。

那麼，讀點什麼好呢？

希斯在身上摸了摸，從裡面摸出來了一本線裝縫合的小冊子，沒有什麼封面、也沒有什麼包裝，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手寫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本隨意裝訂的草稿本、記錄隨筆之類的隨身小冊子。

但是這上面的文字卻與人們所熟知的文字看起來不太一樣，歪七扭八並總是拖著彎彎曲曲的長長尾巴，看起來就好像是那種遊離在池塘中的蝌蚪一樣。

只有熟知巫師歷史的人才知道，這文字的真實身份：古代巫師語。

那麼這本小冊子難道是？

是的，這不是別的，正是黃金馬車商會會長馬格拉窮盡畢生精力收集而來，拓印在自己女兒身體上，后又被希斯抄錄下來的，關於記載著綠籬遺迹的線索。

雖然沒能與亞當斯面談解惑是種遺憾，但所幸的是從他身上還是抽取到了關於古代巫師語的知識，恰好今天也無事可做，既然如此，那麼就來看看這線索裡面究竟埋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值得那麼多人窮極一生？

如此考慮著，希斯端起小冊子閱讀起來。

奇奇怪怪的扭曲文字再度映入視野，希斯卻沒有了當初的困惑與茫然，反倒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大概是巫師與巫師之間，跨過了時間與空間，文明傳承所引起的共鳴吧。

一切，是那麼的自然而然，所有的內容都是一目了然。

上面寫的是什麼呢？

這似乎是…

一本日記。

希斯表情有些古怪，本來還以為會是什麼藏寶圖或者是坐標一類的，到是沒想到居然會是一本日記，他看了下旁邊的標註，上面寫的是亞當斯，那麼難道這本小冊子也是那個亞當斯寫的？

懷揣著疑惑，希斯讀了起來。

「1月18日，晴。」

「進入森林探險的第6天，在笨蛋羅爾斯的帶領下我們終於不負眾望的失去了方向，因為一個傳言就進森林裡尋找寶藏，這個傢伙腦袋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

「1月23日，陰。」

「見鬼，這森林裡面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毒蟲猛獸？等我找到出口出去后，我一定要跟私生子絕交，我早該聽叔叔的意見去碼頭找份寫字的差事，而不是來這鬼森林找什麼鬼的寶藏！」

日記開篇講的大致就是他們進入一片森林裡面尋找寶藏迷失了方向，而真正引起希斯注意的是在這片森林一個月之後。

...

「2月13日，陰。」

「老天，這森林裡都是怪物嗎？居然會有比我腰還粗的蛇，更見鬼的是那玩意居然會噴火，是的，噴火，我沒看錯，老天，那是魔法嗎？」

…

「2月14日，雨。」

「完了，我們被那巨蛇給盯上了，它會吃掉我們的...」

...

「2月15日，暴雨。」

「我們活下來了，但是又沒有完全，羅爾斯帶著我跳下了懸崖，我險些被河水給捲走，還好他不顧生死的把我拖回了岸上。」

...

「2月16日，暴雨。」

「羅爾斯扎了一個木筏，我們已經上不去了，這個山谷沒有其他出口，只能沿著暗河繼續往下，我想我可能是發燒了，身體不舒服沒力氣，羅爾斯他會拋下我嗎？」

...

「2月18日，陰。」

「我昏迷了一天，羅爾斯沒有拋下我，-噢！他真是我的好朋友，假如能活著回去的話我一定要跪著親吻他的腳尖，可是我想恐怕不會有那一天了，因為羅爾斯說那條蛇正在追擊我們，我們死定了。」

...

「2月19日，晴。」

「不可思議的一天，命運的神奇讓人心生感慨，我覺得這恐怕會將成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我必須把它記錄下來。」

「當時我們漂流到了這片山谷的盡頭，那條巨蛇追了上來，然而前面已經沒路了，羅爾斯自詡犀利的力量在這種巨物面前不堪一擊，我親眼看到他被一尾巴打斷了幾條肋骨爬不起來。」

「我們都以為死定了，但就在這時，有一陣微風颳了過來，空氣中卷著一股股奇妙的花香，一種淡淡的清雅，獨特的味道像是早晨十點鐘的清泉，潮濕、而又夾雜著些許泥土的芬芳。」

「這天。」

「我看到世界上最美麗的眼睛，明亮的好像一顆寶石，柔美的如同一彎清泉！」

「那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

...

讀到這裡，希斯瞳孔突然猛地一縮：「這...這個是...」

猶如一道閃電，他身子猛地一震。

這一瞬間，遺迹、寶藏、巫師、詛咒、貴族，乃至這場戰爭，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之中交織成網，並將一個貫徹歷史的真相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終於知曉了答案。

關於這遺迹，關於巫師，關於格拉夫頓，乃至關於這場戰爭...

真正意義上的——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