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局之矢

「阿麗娜殿下，反正就咱們倆說話，就不要那麼客氣了吧。」

阿麗娜撩了撩頭髮，看著將垂的夕陽一言不發，似乎是沒聽到伊麗緹婭說話。

「阿麗娜殿下？喂——」

「嗯？嗯，可以。」

「好的。那我們就放下身份的芥蒂，像朋友一樣聊一聊各自的過去？」

「水仙花仙子的過去嗎……我洗耳恭聽。」

「你看你，又這麼嚴肅了。呼呼～那我們就邊走邊說吧。」

三人漫步在夕陽下，遠處的大山吞掉了半個太陽，將安塔利亞包圍起來，在不久之前，這裡遠遠沒有這般寧靜，還是多虧了蕊心的及時支援。

小琳在兩人周圍到處亂跑，她從未見過沼澤之外的景象，也沒見過安塔利亞這樣繁華盛開的地方。

「小孩子總是很有活力呢，呼呼～」

「是啊——對了，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嗯，你問吧。」

伊麗緹婭輕哼著小歌回答，她現在看起來非常愉悅。

「你來這裡的時候，想必是見過侵襲安塔利亞的魔物吧。」

伊麗緹婭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我嘛，見過幾隻，只不過都是些嘍啰就是了。」

「那麼你認為，魔物的侵擾已經結束了嗎，安塔利亞真的安全了嗎？」

伊麗緹婭想了想答道：「至少這裡是很安全……等等，不會又有什麼事吧？」

「不是……只是有人告訴我，浪潮尚未到來，魔物不過是一陣餘波。」

「是嗎，有人那樣說過嗎。」她摩挲著下巴回答。

「那可能是一種警示吧，確實，在我看來，魔物真的談不上什麼強大，更何況是在面對你們諾瓦最強的部隊的時候。」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洪水』究竟是何物？花神大人雖然已經詳細地說明過了『洪水』的危害性，但是我還是無法想象它究竟有何威力——連神明都無法抵禦的天災，一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她看著彩霞幻想著，卻怎麼也無法想到那番場景與模樣，一切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遙遠，所有人給她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迷茫。

「你們，包括聖樹的守護者，都是年長長壽之人，我不過四十歲的年輕精靈，既不理解你們的擔憂，也不理解你們的做法。只是有種冥冥之中的感覺，讓我不得不去做。」

阿麗娜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幾天這麼接連的突發事件，卻好像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裡。

好多事還不是可以輕易忽略的大事，可以說是讓阿麗娜身心俱憊。只有現在這麼安靜愜意的場合才能盡情吐露自己的心聲。

「嗯嗯，原來如此。我理解你的擔心，原本神明的任務就已經很危險了，要是再有什麼其它不安因素，論誰都睡不了安穩覺吧……」

小琳在花園裡抓著夕陽下的蝴蝶，絲毫聽不下去兩人的對話。

對這個小姑娘來說，只有未知新奇的東西才能讓她開心，只有泥巴與清水才能讓她高興，還要有不耀眼的太陽，配上雨後濕潤的空氣——那就是她真正的樂園。

但是現在的場景並沒有她所預想得有趣，明明說是帶她出來玩的，但是大人們總是自說自話，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而且就算抱怨也沒用，因為大人總是把她想得很好應付。

她一路上想了許多對策，四處探尋稀奇的東西，目標只有一個：整活！

這樣就能吸引大人的注意，

讓大人多跟小琳一起玩了！

於是她扔下了剛逮下的蝴蝶，定睛看向花園的深處——噢！目標發現，小琳出擊！

伊麗緹婭輕笑地看著到處亂跑的妹妹，她看著她活潑的樣子，停下了剛才的話題，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

「不過，阿麗娜，你並不需要像我們這樣這般擔憂。」她搖著頭回答著剛才的問題。

「給你講個故事吧——你知道嗎？在最原始的年代里，世界實際上是沒有像我們這樣的妖精類生物的。」

「嗯？又是什麼神話嗎？」

伊麗緹婭莞莞一笑，但是並沒有回應她，而是繼續說道：

「一切都是發生在一個動蕩的夜晚，那是我從小就聽的故事：天上降下一道輝光，它蘊含著驚人的魔力，催生著它身旁的每一個生命，甚至給予了森林的生命以智慧，賦予了不動的植物以人形。」

「嗯……聽起來感覺更像一個童話。」

「呼呼～然而那並不是隨隨便便編出來的故事，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現實的歷史，也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實。那時南境實際歸於諾瓦，也不存在沼澤聯盟這麼一說，沼澤實際就是一片無人問津的荒野之地。」

阿麗娜一聽這話，一準又是什麼打破常識的事情，身上瞬間泛起一陣涼意：「怎麼這麼熟悉，又來？」

然而這位仙子並沒有在意她的吐槽：

「呼呼～當年啊，我還像這個孩子一樣喜歡東跑西跑啦，時光真是一股刮不回來的大風，現在的我卻只想保護好自己的姐妹。」

「那時我經常能跑到森林盡頭，眺望北邊的大海，攀爬西邊的絕峰，跨越南邊的江水，最終找見了沼澤這片寶地。」

她又望向天空，眼神中似乎充滿著對過往的想象。

「你知道諾瓦的森林有多大嗎？我幾乎走遍了整個諾瓦。要我說，那是比天還寬、比海還廣的地方——是不是感到有些意外？」

阿麗娜此時正瞪著大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完全想象不到這位看著十分文靜的人竟然會有那樣的過去，水仙花難道不是長在水裡的草嗎？怎麼還能環諾瓦一周遊的？

「呼呼，你看你那好像世界顛倒了一樣的表情，難道美麗的淑女就不能有一點青春的狂野了？」

「不是，我只是難以置信……」阿麗娜搖了搖頭說。

「每一個老人都有她輝煌的過去，我都已經700歲了，經歷的事還算少嗎？」她微笑著說。

阿麗娜看入她的眼神。雖然容顏依舊如二三十的女子般年輕，但那雙眼睛卻有著與那位聖樹守護人伊琉·德拉希爾類似的寧靜，彷彿穿越時光來到現世，又或者漂泊在世間孤苦的旅人，靜如湖心的止水。

這就是年長者的風度嗎……阿麗娜不禁想到。

「呼呼～不開玩笑了。你去過沼澤嗎？那裡與北方的森林不同，熱忍難耐，越往深處便越是如此。」

「那裡擁有成堆的大型猛獸，當時我們只有幾位姐妹，於是我們齊力一心，一點一點地向沼澤延伸根系，廢了好大勁才將它們驅逐出去。這有點像你們諾瓦對外開疆拓土的時候，我們也是一步步地開拓沼澤，只不過你們面對的是智慧生物，而我們面對的是茹毛飲血的怪物。」

「……這真是，厲害。所以你們就這樣脫離了諾瓦，建立了沼澤部落？」

「對啊，那可真是一段傳奇的過去，我們與各種各樣的怪物鬥智斗勇，與各種各樣的天氣去打交道，幾乎踏遍了沼澤的每一片水潭，然後將根系延伸到沼澤的每一處角落。」

伊麗緹婭又看向了阿麗娜，輕輕一笑說道：

「呼呼～花神那時也很看中我們沼澤呢，曾多次前往我這裡要求會面呢，我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當然不會忘記諾瓦對我的養育之恩。」

「所以我和花神大人從那時開始就已經認識了哦，祂那時和現在相比簡直一點沒變，即使過了700年也是如此。在多次交流之後，我們選擇了建立聯盟，沼澤方面願意同諾瓦互幫互助、攜手同行，為此我們還簽寫了『和諧宣明』，諾瓦差一點就提前和平統一了……」

「差一點？為什麼說差一點？」阿麗娜打斷她的話說道。

照這位仙子剛才的說法，沼澤應該是非常願意與諾瓦交好的……但是700年過去，直到今天兩方才握手言和……

難道是有什麼隱情嗎？這也是一直困擾阿麗娜的一個小問題。

「就是『差一點』啊，我們甚至都約好了會面的時間。可正當我們都覺得萬事俱備的時候，詛咒發生了。」

「什麼？」話題跳得太快讓阿麗娜沒反應過來，尤其是提到「詛咒」那麼敏感的辭彙的時候。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提到了詛咒？」

阿麗娜對「詛咒」尤其特指「神明詛咒」一事十分上心，在這幾天里她所思考的事情里，最多的就是關於神明詛咒一事，因為它可能關係到神明的本質，關係到上層的存在，還關係到了她的任務本身和原因。

「那是什麼詛咒？你快點說，難道是神明詛咒？」

阿麗娜立馬上前去遙晃伊麗緹婭，瞬間緊張起來，恨不得把她的話直接倒進自己的腦袋裡。

「嗚哇哇哇，不要搖了啊啊啊。哈，哈。沒想到你這麼著急，哎……」

阿麗娜停止了搖動，心急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覆。

「這就涉及到我最開始說的歷史了，還記得嗎，仙子和妖精是在一道魔力輝光下產生智慧的。哎呀不過這麼說你就又嫌我老說暗話了吧，所以在那之前，讓我先給你施上一個精神屏障。」

「啊？什麼？」又是來不及反應的辭彙，只見伊麗緹婭說完便立馬施了法，施法速度之快到阿麗娜來不及躲閃。

一個半徑十幾米的魔力花環套在兩人周圍，伴隨著華麗的粒子特效，方形的透明結界被構建起來。

「這是什麼？一個結界？」

「呼呼～」看著阿麗娜驚嚇的樣子，伊麗緹婭又笑了笑。

「畢竟又到了敏感話題時間了嘛，這都是為了不讓上面的人聽到我們說話。上次產生了點意外，沒想到祂們還能打破我的法術。不過嘛～呼呼……看樣子他們也需要花點時間，所以我們得快馬加鞭，利索一點。」

阿麗娜雖然立刻進入了警戒狀態，但一回憶到那種噁心的眩暈感，便只好把咽喉里的問題又咽回肚中去。

「很好，時間大約只有2分鐘，畢竟這裡不是精神世界，防護效果可能不是那麼好。」

她吸了一口氣，腦中迅速構思著話語，然後開始了闡釋：

「魔力實際上就是大地的能量，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而生命的實質是魔力聚合體，在魔力的催化下，能夠完成各種各樣的進化。妖精和仙子就差不多這麼來的。」

「而在上次與花神的再次交談之後我便更加確信，花神大人應該就是普通花妖接受了來自天上的魔力，再次進化之後的產物，我們水仙花亦是如此，在最初的最初，名為『水仙花』的植物也不過隨處可見的花草。而天上之人……祂們才是眾生的神明，是地表所有魔力的管理者，不過仍舊不是主宰，這一點很重要。」

她的語速很快，各種辭彙概念滔滔不絕。但是阿麗娜卻一字不漏地聽著，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不要著急驚訝，我們時間不多了。我曾目睹過高天，祂們的力量是絕對的，祂們的視線是無窮的，花神大人的這一次嘗試，可能就是對高天的又一次反抗或探底。所以緊握你的弓箭……唔！」

結界突然一陣晃動，一瞬間便如碎片般破裂消失，天空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眼睛，僅僅那麼一瞬間，昏黃的天空變得通紅，大地彷彿都在晃動。

阿麗娜看著這番恐怖的場景，只傳來些許的不適，反倒是伊麗緹婭像是撕裂了一般開始痛苦起來。

「緊握它……將它射向虛空！！」她強忍著痛苦對阿麗娜大喊。

阿麗娜也沒有愣著，手中立馬凝聚出魔力，寶石般材質的長弓便出現在手中，搭著寶藍色的箭矢立馬射向了空中的眼睛。

咻！

箭矢射中了，卻不像是打中了肉體，而是捲起一陣漩渦，將空中的眼睛捲入其中，如流水一般抹掉了天空的痕迹，魔力匯成的箭矢也在一瞬間飄渺而散。

花園依舊安靜，天空恢復原狀，傳來鳥兒的鳴叫。伊麗緹婭似乎也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像是窒息了一般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伊麗緹婭，你還好嗎？」

阿麗娜趕緊過去把她拉起來，但是伊麗緹婭踉蹌了一下，腿軟得站不起來。

「還是不用扶了，我還好，起碼還沒疼昏過去。呵呵，這讓我想起了給你接生的時候，當時你的母親可是真的疼的昏死過去了……」

「我媽？嗯？？？」

「呵呵，開個玩笑……如你所見，我還沒事，不過需要一點修養。」她盤坐癱在地上，身體里延伸出來一些根系扎進土裡。

「那就是詛咒的真正實力嗎……看來我也得注意點了。嗯？咱們是不是少了個人？小琳呢？她去哪了？」

阿麗娜望向四周，卻突然發現剛才還在旁邊的小琳給不見了。

「那孩子沒事，她只是一個局外人。」

「不是，我是說小琳不見了！不會有危險吧……伊麗緹婭，你先別動，我怕小傢伙有危險！」

說完，心急的阿麗娜便立馬拿著弓跳入了花園中，著急地一點話也沒留。

「唉，等等，話沒說完！阿麗娜！視線只會在破局之時投下！一定要注意，一定要小心星空的秩序！你的肩上，承擔著比所有人都更沉重的使命！」

一陣大風吹去，將她的話語吹到了阿麗娜耳中，她朝後揮了揮手，然後立刻消失在了草叢中。

……

困(??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