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半來客
「我回來了!」
傍晚,回到家裡,蘇岑卸下書包,揉了揉被肩帶勒得生疼的肩膀。
「桌上飯菜還熱著,快點吃飯!」
方靜秋搓著鍾丘換下來的衣服,上面的血跡有點多,清洗起來比較麻煩。
「過些時間,是不是有一場大型考試?」
鍾丘坐在沙發上,擦拭著槍械,頭也不抬地道。
「嗯,是有。」
蘇岑輕輕點了點頭,在餐桌前坐下。
桌上的飯菜還熱乎著,一碟青菜,一盤青椒爆炒豬肝,是鍾丘尤其喜歡的下酒菜。
「你們老師說你最近上課精神不是很集中,得注意點。還有,這次的考試非常重要,表現優異的,可以獲得特招資格還有加分。」
「特招資格?」
「那你不用考慮,和覺醒者有關,知道覺醒者嗎?。」
鍾丘很是嚴肅地看著他。
「嗯,知道。」
蘇岑微微頷首。
「這次的特招,就與覺醒者的組織有關。他們會篩選出有可能覺醒的人。」
蘇岑聞言,眸中泛起輕微的漣漪。
下意識地想起了今天清晨遇見的那個神秘覺醒者。
覺醒者,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嗎?
蘇岑有些迷惘。
他是覺得那個神秘的覺醒者,有種親切感。
但是他也知道,覺醒者註定會被很多人排斥。
「成為覺醒者的概率忽略不計,你不用去考慮這個,你要關注的是那個加分項。」
「對於你以後的高考,有一定的加分幫助,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
現在的高考比起以前複雜很多,不單單隻是由一場考試決定,還要評判學生平時的學習狀況。
「我知道了!」
往嘴裡扒拉兩口米飯,蘇岑就起身朝著房間走去。
回房間之間,蘇岑無意中撇了一眼沙發。
在沙發上看到了m4的軍用槍械,還有對講機。
「這不是軍隊的槍嗎?」
他有些詫異。
「今天去外面執勤的時候撿到的,不該說的別說。」
鍾丘淡淡地道,摸著手裡的槍械,愛不釋手。
鎮上的獵人們平時缺乏裝備,在外面撿到了一些補給品和武器,不上交,找個地方藏起來,過後偷偷帶到家裡,這樣的事是常有的。
上面的人也知道,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太過分,都不會追究。
「昨天去獵殺的士兵,都犧牲了?」
蘇岑頓時恍然。
「不該問的別問。」
鍾丘的手指略微頓了頓,語氣平淡。
蘇岑沒再多說,只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一疊紙幣,放在了他面前。
「誰給你的錢?」
鍾丘放下槍,麻利地清點起來。
「美術比賽獲獎的獎金。」
蘇岑說完,就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對這些槍械來源是否光明正大不感興趣,對於那些士兵的死,心裡也沒有多少波瀾。
他知道這些人的死,是為了保護更多人。
他心裡是尊敬他們的,但對於死亡本身,他已經失去了敬畏。
「多少?」
方靜秋欣喜地問道。
「五百塊。」
鍾丘略顯混濁黯淡的眼睛因而有了光亮。
「哎呀,這孩子出息了啊。」
方靜秋喃喃地道,頗有些欣慰。
「哼!」
鍾丘面色不悅,
卻還是將錢揣進了大衣的內兜里。
「他喜歡畫畫,你就讓他去學吧。」
方靜秋說著,頗有些感慨。
「這已經不是災變前的那個年代了,畫畫有什麼用?」
「你知道我們一起打獵的人,有多少曝屍荒野嗎?就前天,隔壁鎮上有兩戶,內臟都被那些髒東西吃光了。」
「我們今天去外面巡邏,昨天晚上執行獵殺任務的士兵,全都死了。」
鍾丘壓低了聲音,嚴肅地道。
「啊?鎮上派去執行任務的士兵都死了?」
方靜秋捂著嘴,很是驚恐。
「不然你以為這槍哪來的?待在這小鎮,根本就不安全。那東西很可能已經進到鎮子里了。」
鍾丘看了看蘇岑的房間,很謹慎地道。
「不會吧?」
「昨天晚上雷暴天氣,電網短路,有東西在電網上撕開了一個口子。」
「上面說,最近會有覺醒者來我們鎮上,執行獵殺。」
「他們是專門獵魔的,比我們這些不入流的獵人強多了。」
「那應該就沒事了吧?」
方靜秋聞言,頓時安心了許多。
「不見得,遇到一些難對付的魔物,覺醒者也很難全身而退。」
「所以說,好好讀書搞學問,進大城市裡面去。那裡有要塞和防線,還有軍隊保護,這樣安全得多。這才是孩子的出路啊!」
鍾丘希望蘇岑能好好上學,爭取考進大城市,不要像他那樣,過刀口舔血的生活。
蘇岑不喜歡刀,因為刀這種東西,總和鮮血與死亡聯繫在一起。
「你看看夏夢丫頭家的那兩口子,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
「不管什麼年代,這沒文化的人,都是要吃大虧的!」
「你這女人,頭髮長見識短,懂個屁!」
鍾丘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好好好,我見識短,你把豬肝吃了吧,孩子特意留給你下酒的。」
方靜秋沒有和他爭執。
「嘴巴真刁!肉都不吃!」
鍾丘哼了哼,看著碗里的炒豬肝,又聯想到之前蘇岑端著酒走到他面前,對他說「我擔心你」的樣子,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他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
獵人們乾的都是體力活,沒葷腥提不上勁。
鍾丘也有段時間沒吃肉了,這下還真有點饞。
「多放點鹽啊,不放鹽一點味道都沒有。孩子怎麼吃得下去啊?」
鍾丘一邊吃,一邊罵罵咧咧。
當天半夜,蘇岑枕在床上,那個白髮異瞳的覺醒者的模樣,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縈迴。
每一個覺醒者,都擁有超凡入聖的力量,可以與那些強大的魔物正面對抗。
既是天選,也是唯一。
「如果我也能夠覺醒就好了。」
蘇岑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直失眠到半夜。
他憧憬著覺醒者擁有的超凡力量,對外面的世界也充滿了嚮往。
但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切實際。
覺醒者,是被上天選中的人。
而你,如此平凡,何德何能?
你,背負得了英雄之名嗎?
算了吧,你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搖了搖頭,有了些尿意,便起身去上廁所。
小解回來經過客廳的時候,突然有一陣嘈雜的電磁聲響起。
「報數!」
是軍官剛毅又沙啞的聲音。
蘇岑被嚇了一跳,尋著聲音的來源找去。
發現是鍾丘放在沙發上的,撿來的對講機。
「1、2、3、4……」
報數的聲音很是宏亮,在夜間有些突兀地響起。
蘇岑背心泛起涼意,感到有些害怕。
「7、8!」
八個音節,很短。
卻真實地讓蘇岑感受到了恐懼。
這個聲音的源頭是哪裡呢?
他不敢細想,趕忙回了房間,將門反鎖,然後躲進被子里,蒙住頭。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他總感覺窗戶外面,有人在盯著他。
但是他不敢確認,不敢把頭從被子里探出來,看向窗外。
萬一窗外真有人看著他呢?
「小岑,我會永遠保護你……永遠,保護你……」
又是姐姐的聲音?
那麼熟悉,那麼溫暖。
蘇岑的眼神變得空洞,下意識地從被子里抬起頭。
他像是失了魂一般走到窗邊,伸出手,想要打開窗。
「晚上聽到了最想聽見的聲音,不要回答。」
就在蘇岑的手指觸碰到窗格的那一刻,那個神秘覺醒者說過的話,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
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
蘇岑恍然驚醒,背心冷汗直冒。
剛剛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身體會不受控制?
他咬了咬舌尖,讓自己的意識更加清醒,然後趕緊回到床上,將自己蒙在被子里。
不管耳畔的那個聲音多麼溫暖,多麼令人懷念。
他都會警醒自己,這是假的!
窗外只有一輪冷月孤懸,烏雲密布的天空中沒有星星。
夜色籠罩的小鎮下,燈火闌珊,寂靜得讓人膽寒。
筒子樓外面,響起了緩慢的腳步聲。
暮色之中,看不清那行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汪!汪汪!」
被鐵鏈栓住的大狼狗看向那個黑影,警惕地叫了起來。
黑影沒有反應,視線在蘇岑的房間的窗戶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緩步離開。
往前又走了十多米路,他來到了另一戶人家門前,扣了扣門。
咚!咚!
「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
「阿峰,是我。」
女子的聲音在暮色中有些空靈。
「老婆?你回來了?」
室內獨居的中年漢子從床上爬起身,熱淚盈眶。
五年前,老婆跟城裡來的富商走了之後,從此了無音訊,再也沒回來過。
他一直念著她。
「老婆!」
他趕忙起身去開了門。
「汪!汪汪!」
大狼狗叫得更凶了,甚至從地上爬起,想要朝那個黑影的方向撕咬過去,鐵鏈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