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姜還是老的辣

第五章:姜還是老的辣

王德發心裡是明白的,這件事,他要是和隊長不做好充分的溝通,是根本沒辦法交代的。這麼多年和隊長共事,他還是比較了解他的。

但凡有問題,只要能有個能解決的不錯辦法,隊長也基本不會反對他的。王德發懷裡揣著酒,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辦法他是有了,可他覺得這個辦法似乎不像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和隊長商量看能不能把老萬挑起的這事給壓下去。

人只要做賊了就心虛,王德發踏進隊長家門檻樣子,像極了當時老萬揣著酒找他的樣子。隊長在家,手裡忙著他的活,看見王德發進來了,便招呼著王德發進屋坐。「德發啊,聽說你丈母娘身體不太行,女人去照顧老人家去了啊!」隊長是認真的問這個問題的。看吧,王德發沒猜錯,這早上他才當著那一群堵他家門口的人宣布完,中午不到,隊長都知道了。

他心裡還是有點擔心的,隊長是真信他這個掩人耳目的借口,還是在套他的話,再或者隊長已經知道他女人懷孩子了?王德發還是不大放心。「老丈母娘身體近幾年都不好,昨天又摔了一下,這不我就連夜帶著女人過去看了下,現在秋後了,我就讓她在娘家好好好照顧老人。」王德發說著,看著隊長的臉色,以他的判斷,這事隊長是信了。

「我就說今一早大家都傳這事呢,看來是真的啊,你可得把老人照顧好了,農閑了,多過去看看。」隊長關切的說。王德發點頭應承著,心裡左右盤算著怎麼給隊長說自己的事,這事要沒個好的切入點,還真不好張口說啊。

「對了,德發,你大中午過來是有啥事嗎?還帶瓶酒,是有啥好事嘞?」隊長好像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一樣,看著王德發放在桌子上的酒說道。多年共事,王德發知道隊長不喜歡磨磨唧唧的,與其左思右想,不如就快刀斬亂麻,況且,這量地的事,隊長也是清楚的。

「是這,隊長,今天隊里老萬他爹,帶著好幾戶人家,到我家門口堵我,說是年初量地的時候,他們幾家的地量少了,非得讓我給個說法,我這不就過來和你商量一下看怎麼處理。」王德發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有這事嗎?德發,我咋聽你這口氣不對啊,你沒在背後做手腳吧?」隊長眼睛直盯著王德發。

「沒有,量地這事,隊上好幾個公務在身的一起乾的,我哪有那膽子啊。況且,這地可都是大家的命根子啊,這缺德事我可幹不了。」王德發一下子著急的語氣,反倒讓隊長有點相信他了。「你說大家讓重新量地?這怎麼重新量,登記造冊都已經進了檔案了,重新量了,也很難修改啊。」隊長還是比較冷靜的。

「這樣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可以大家解釋的原因,或者說怎麼解決才能讓大家接受,想好了,這兩天你和我碰一下,把這事給大家明確解釋一下,群眾嘛,講理呢。」王德發聽到這句話,心裡多少有點譜了,至少在目前來看,隊長依然是完全信任他的,他要做的就是找個合適的理由和借口。

「中午你就別回了,女人回娘家了,冷鍋冷灶的,正好你帶酒了,就留下來一塊吃個便飯吧。」隊長命令語氣一樣給王德發說。王德發酒足飯飽之後,和隊長告辭之後就回了。

在他的心裡,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給大家解釋根本不是什麼難事。而且他早有打算了。還記得他被圍堵之後回到屋子裡躺在床上看著吊饃饃筐子的繩子嗎?那時候他就已經有想法了。

從隊長家回來之後,他把上次量地的皮尺拿出來,看了看皮尺,又看了看房樑上吊著的那根繩子。王德發心裡是清楚,這幾家的地,確實是被佔了點,但不能就這麼給大家解釋啊,得找個替罪羊,這個替罪羊呢,還必須要讓大家挑不出毛病來。

思來想去,地被佔了,就是數據錯了,數據錯了,罪魁禍首就是這皮尺啊。如果這條皮尺缺尺少寸的話,那數據肯定就會有問題,這麼解釋大家或許都能接受,如果接受不了,退一萬步講,他的打算就是,地重新量了,給被占的人還回去,而登記造冊的數據都已經上交了,就不改了,大家想看到的是地能回到自家的實在結果,數字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數字而已。

辦法已經有了。王德發拿出皮尺,刻度從零開始的一條完整的皮尺,即將改變自己的命運為王德發當替罪羊。王德發把皮尺拿在手裡,左看右看,從對著二十公分的地方仔細算了算。

隨後兩手把皮尺拉直,在炕邊上開始磨。他要把這半截給磨沒了,而且還要看著像箇舊的樣子。隊長不是給了兩天時間嘛,他就一天磨一半,一天磨完之後,就把磨掉的部分放在土堆里用腳使勁的踩,儘可能真實的還原一個自然磨損的狀態。

有時候你還不得不佩服王德發,一條好好的皮尺,愣是在他兩天的時間內,給磨上了歲月的痕迹,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到底真不真實。皮尺少了一截,跟自然磨損的樣子一模一樣,除了他,估計誰看了都不會想到是王德發自己把皮尺磨掉了。

這兩天他走在路上,只要老萬他爹看見他,就會問量地的事處理的咋樣的,王德發總是搪塞說還在和上面溝通呢,很快就有結果的。

王德發現在的思路就是,用他的演技,跑去向隊長說一件事,什麼事呢,就是他在量地的過程中的失誤。他甚至都想好了,就說這件事是自己疏忽,量地的皮尺被磨掉了半截,可能導致這幾家子的地是真的少了。

但還有一個問題,為啥就老萬他爹和這幾戶老實人家的地少了呢?王德發準備的應付方案是,皮尺是剛好量到這幾家的時候磨斷的,一時疏忽也就沒注意。這是個很好的方案,嚴絲合縫,滴水不漏。「隊長,隊長!」第三天的中午,王德發一邊急匆匆的跑著,一邊喊著。「嘛事,著急成這樣子了?」隊長看著王德發的樣子,莫名其妙的問。

「先讓我喝口水!」王德發不當演員真的是可惜了,這一切演的,隊長都看不出來是假的。「隊長,量地的問題可能真的出在我的身上了!」王德發以一種很無辜的表情說。

「到底咋回事,你好好說,說全了!」

王德發把皮尺拿出來,說:「隊長,你看看這條皮尺!」

隊長拿起皮尺,仔細的看了一遍說:「怎麼了?皮尺咋了?這不就是我們量地用的那條皮尺嗎?」

王德發回答說:「是啊,沒錯,就是那條,你再仔細看看!」隊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再看了一遍也沒發現個什麼,這正中王德發下懷。

「隊長,問題就出在這條皮尺上,你看看,連你都發現不了問題。我也是在這個問題上疏忽了。你仔細看看這條皮尺開頭的刻度。」王德發暗自竊喜的回答。

「這不對啊,這皮尺咋少了半截呢?」隊長在王德發的引導下,這才算是發現了問題。「隊長,我們這次量地可能真的有失誤,這皮尺缺尺短寸啊。我是準備拿出來親自去再量一下老萬家的地,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一切都在王德發的預想之內,所以他在隊長跟前演的也就更真實了。

「不對啊,要是這樣,那各家各戶的地都是有問題的,怎麼就老萬和他家地周邊的那幾戶反映地少了呢?」隊長還是隊長,腦子轉的夠快的,可轉的再快,也轉不出王德發縝密的連環套啊。

「隊長,這皮尺一開始確實沒啥問題,這你和我都知道,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量了那麼多地,這皮尺被磨斷了,而我們卻沒發現,你看看這磨的都不像個樣子了。最大可能就是在量老萬家的時候斷了,你看有問題的都是他們家那一片地。」王德發語氣非常肯定的說。

「哎呀,那這還真成個問題了,德發啊,這可虧得你發現了問題啊,是這,你從隊里的賬上支點錢再買一條皮尺,今明兩天你去和老萬他爹溝通一下,我們就給重新量地,到時候我來說,登記造冊的案底子可能不好改,但實際面積要是真錯了,多劃分的就給人家少了還回去,這是我給大夥解釋。還有,你去給大家通知一下,讓他們幾戶來大隊隊部開個會」王德發心裡一陣狂喜,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啊。

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幾家給他走後門,多佔了地的人心裡可就不怎麼舒坦了,他得去做做這幾家子的工作,把情況說明,把利弊擺出來,這種暗箱操作見不得光的事,一旦被人發現是最難處理的,趁著現在他的這個萬全之策,讓大家就順水推舟把這件事給化了。

以王德發的嘴,沒有他說不通的人,來日方長嘛,這以後要還當著會計,給他們其他好處做個彌補。安撫好利益的既得者,王德發就開始著手隊長安排的事了。

「老萬他爹,忙啥著呢?」王德發來到老萬家,打著招呼說。

「王會計,啥風還把你給吹進來了啊?」老萬的爹看著王德發不知道是喜還是悲,扭曲著臉說。

「還能是啥風,還不是為了你家地的事啊。」王德發以一種給別人辦了事的姿態對著老萬他爹說。

「咋,會計,這事有著落了嗎?能重新量地了嗎?」老萬他爹一下子來了勁。

「經過我不斷地給隊長反映這個情況,他和我呢,也都做了一些調查,發現這件事確實事出有因,是這,明天你把幾家有問題的都召集到大隊隊部,隊長來給大家說這件事怎麼處理,怎麼重新量地。」王德發隨時給自己臉上貼金子的功夫可真是不一般。

「么麻達么王會計,我這就去給他們通知,明天一早大家就去大隊。」老萬他爹感激涕零的對王德發說。

「那我就回了,最近為你們這事,我也是跑上跑下,乏了,我回去緩緩,明天一早,你們別稀稀拉拉的來大隊啊,一起準時點過來。」王德發邊說就邊出了大門,揚長而去。

第二天,老萬他爹和那幾戶老實巴交的人早早就來到了大隊隊部準備著開會。王德發和隊長也早早就過來了。

「鄉親們,這幾天呢,王會計給我反映了大家的的問題,我也非常重視,也了解了很多具體的情況。接下來呢,我會給大家把這件事呢捋清楚,也盡我和王會計最大的能力,給大家妥善的解決了。」隊長一邊用手招呼著大家坐下,一邊說。

「首先呢,在這裡我為我和王會計的工作失誤呢,給大家帶來的少地導致糧食損失呢,道歉!我和王會計核實了一下,確實你們幾家的地存在量少的問題,但是,這件事也實屬一個意外。王會計,你把皮尺拿過來!」王德發把他磨斷的那條皮尺遞給隊長。

「大家看這條皮尺,這是當時我們量地用的皮尺,大家傳下去看一下。年初量地的工作量巨大,我們就靠著這條皮尺一家子一家子的量,這皮尺也是個東西啊,仔細的人呢,可能也發現了,皮尺一段已經被磨掉了,問題就出在這了,磨斷的皮尺我們還繼續在用,缺尺少寸的怎麼能不把地量錯呢,這個問題我之前也沒有發現,這兩天也多虧了王會計心細。所以呢,我想鄭重的給大家說一聲抱歉」隊長說話還是有水平,底下的人都聽的也認真。

「接下來呢,我說怎麼解決這件事吧。大家看我手裡的這條新皮尺,是我讓王會計重新買的,明天呢,我們在座的各家各戶,由我和王會計親自重新進行量地。有些人可能會問,那已經登記了的冊子上怎麼辦。這也確實是個問題,登記造冊的底子呢確實已經上交了,修改起來也不太容易,但大家放心,量地結束后,一定按照大家最新的結果給大家分地,修改冊子的事呢,就等下一次普查登記的時候給大家修改過來,也希望大家能支持和理解我和王會計的苦衷。大家看這樣行嗎?」

隊長說話都不帶稿子,講話的抑揚頓挫也恰到好處,說的下面的人都心服口服,冊子上咋登記的關係不大,只要能把地給要回來,這就很好了。

「行,我們聽隊長的,只要能給我們重新量地,把少的給補回來,我們也沒啥說的!」底下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

至此呢,這件事也就在隊長的斡旋之下就就這麼解決,對王德發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結局,雖然掛上了一個工作有疏忽不得力的名號,但總算是有驚無險。王德發自己都佩服自己處理這件事的機智,心裡還不斷的誇自己,沒點這本事,這麼多年的會計不白當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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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發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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