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醒
「陶然!」蘇可扶起昏迷的陶然,本來便因為尖叫變得奇怪的聲音更加嘶啞了,「別嚇我……」
她使勁搖晃著他,約莫過了十來秒,他突然輕咳了幾聲。
「你嚇死我了……」看到他咳嗽,蘇可的眼中湧現出了喜悅,還泛著淚光的眼睛此刻滿是憐愛。
看得出來,就在剛才,懷裡的這個男生為了保護自己有多努力,一如雨夜裡的那個男子。
「蘇可……」
「還好你醒了,你剛才……」蘇可依舊心有餘悸,她將他摟在懷裡,用手輕撫他的背。
「你沒事吧,黑子他……」
像是想起什麼,陶然猛地坐直身子,抓起了蘇可皓白的手腕,那裡還留有黑子用手勒出的紅色勒痕。
此刻,那勒痕像是一條彎曲詭異的毒蛇,刺眼地盤踞在那,發出了可怖的嘶嘶聲。當視線觸及它的一瞬,陶然臉上的神色立刻大變了模樣。
「你走!」
陶然被嚇壞了,他急忙甩開手,掙出她的懷抱,向後連退了幾步。就像是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他緊抱著頭,表情顯得極其痛苦,胸口劇烈地起伏,紅色火焰在他的眼瞳中跳動。
「你這是……怎麼了」
蘇可試圖接近他,想讓他冷靜下來,可那一閃而過的熾熱氣息,讓她無法做接下來的動作。
她有些害怕,這不是她認識的陶然。那一刻周遭的空氣都像是被那火焰炙烤地消失殆盡。
旋即,逡巡在附近的空氣又重新開始了流動,目光漸漸黯淡,那眼球在夜色中失去了神采,黑如煤炭。
再次恢復意識並沒用太久,陶然摸了摸不知為何發疼的腦袋,向著她的方向瞥去。
「蘇可……」
「你……」蘇可捂著嘴,眼睛睜得大大的,現在的他像是恢復了正常狀態。
「黑子他……」他向她靠近,卻見到她向後退去。
「我……」她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一句話,此刻的陶然,她不知該用怎樣的情緒去對待。
現在的他是他嗎……
「你先回答我,剛才黑子沒把你怎麼樣吧!」
陶然的神情異常緊張,現在的他什麼也記不得,但他只想確認這一件事。
看著他緊鎖的眉頭,蘇可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一絲紅暈出現在她臉上,「沒有……」她回答說。
也罷,她嘆了口氣,露出釋然的表情,不管他是誰,陶然就是陶然。
聽到蘇可沒事,陶然鬆了口氣,背靠在牆上,他覺得比起昏迷前自己好像更疼了。
「他們走了,我們得救了,你都看到的不是嗎?」
「走了嗎……」
陶然記得在自己昏迷前黑子抓住了蘇可的手,他努力想要掙脫,之後他便眼前一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努力回想,可卻頭疼得厲害。
「難道剛才磕出傷了?」蘇可把手放在陶然額頭上查看。
「沒……」雖然嘴上說著沒有,但可能連陶然也懷疑腦子是不是真在剛才的強烈撞擊下出了問題,所以沒做什麼抵觸。
「奇怪,怎麼沒有受傷的痕迹……」
在撩開他的劉海,只是看到一些擦傷,甚至連青紫都沒留下后,蘇可不禁為此稱奇。
「嘶.......別碰那兒,疼」
「陶然,御靈者.......你聽說過嗎?」蘇可鬆開手,突然沒來由地問了這麼一句。
「你說遇什麼?育齡者?」陶然反問,剛才的那三個字在他聽上去有點像育齡者。
陶然看到他問完后,她的目光竟意外地有些躲閃,神情也流露出了慌張。
「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好,記不起來就慢慢想。」
今天的事或許可以問問勛公,蘇可這樣想著,於是主動岔開了話題。
是口誤吧,陶然這樣理解,「哦......」他回答。
夜裡靜悄悄地,偶爾會傳來幾聲犬吠,兩個人距離很近,陶然甚至能聽到他和蘇可輕微的呼吸聲。他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可蘇可卻靠了過來。
「你幹嘛.......」被蘇可意外地舉動嚇了一跳,陶然臉紅了,呼吸變得紊亂起來。
「別動,我看看你的傷勢。」
「哦……」
「去醫院。」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私自做決定后,她向他伸出手。
「我不想去。」他垂下了頭。
「你說什麼呀,你都吐血了!」蘇可著急了,她收回手,表情變得嚴肅,語氣也不知不覺變重了。
他還那麼年輕,要是有什麼內傷怎麼辦?剛才被毆打和磕頭的場面,蘇可現在還歷歷在目。
「不,我不去!」意外地,在這件事上陶然表現得格外強硬,那態度擺明了沒有給她迴旋的餘地。
蘇可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想法吧,蘇可不想逼他。她知道要想打開一個人的內心,就得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看問題,這樣想,這其中的緣由蘇可也大概了解了。
「好吧,但你必須跟我去......我家,我幫你處理外傷,今天爸媽都不在家。」蘇可選擇了退讓,可她也僅限做到這一步。若是陶然連這也不答應,她就真要發火了。
「不是……幹嘛要……」陶然的臉愈發漲紅了,像是發了高燒,完全不見了剛才的強勢。
「有什麼啊,你一個男生扭扭捏捏幹什麼,你別看我和你一樣大,我可學過醫!」
蘇可一邊再次伸出手,一邊在心裡為自己吹噓的功力洋洋自得起來,她知道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說學過醫也只能騙騙像陶然這樣的小孩了。
「右手……」
「噢……」蘇可這才意識到自己伸出的是左手,而這樣一來陶然只能用左手握,而他的左手卻一直用不了力。
……
被蘇可一路扶著,又叫了部路邊的出租,陶然被帶到上野湖附近的別墅。
「不是說你家很近嗎?」上出租前他向她問道,見她沒回話,陶然心裡有數便沒再追問下去。
好在上野湖也沒多遠,車沒開幾分鐘就到了。
上野湖畔很安靜,寧靜恬然的氛圍讓不少有錢人選擇在這生活。夜裡的風很涼爽,吹在臉頰上很舒服,陶然發覺自己的臉沒有之前那麼熱了。
「蘇可,放開我吧,不用扶了。」
蘇可沒有回話,扶著他的同時,又從挎肩包里摸索出一把鑰匙,插進了門鎖。
「真的不用了。」像是怕被人聽見,陶然的聲音細不可聞,他一邊拉了拉蘇可的校服,一邊努力想掙脫她向後退。
「吱~」
門開了,蘇可幾乎是把陶然推著進的家中。沒有管他,她蹲在地毯上,將穿著的那雙白色球鞋脫下,換上了一雙印有動漫圖案的輕便涼鞋。
「我去二樓拿葯,你隨便坐坐吧。」當陶然正四處打量間,蘇可已經快步走上樓梯。
「鞋子不用換了,阿姨會拖的。」趴在二樓的鏤空白色欄杆,她對著蹲在鞋櫃前發獃的陶然喊道。
「衛生間在哪?」
「左手邊一直走,然後右拐......」蘇可的聲音在別墅空曠的空間里回蕩。
按著蘇可說的,陶然來到衛生間,在鏡子前,陶然果然發現臉和脖子上還留有血印,因為沒有毛巾,洗掉它們他費了不少功夫,但即使這樣也沒弄乾凈。衣服上也有血,但他沒辦法弄了。
再次回到客廳,陶然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環境,別墅的空間很大,視野很開闊。
整個客廳被歐式風格的隔板隔開了好幾部分,主體部分為大廳和兩側的幾個客廳,其他的還有用餐廳,廚房,幾條走廊還分佈著眾多的房間。
行走在明亮如鏡子的白色大理石瓷磚鋪就而成的地板上,陶然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小的客廳,這裡陳設著寬大的沙發,擦的一塵不染的茶几以及巨大尺寸的液晶電視......
「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在心裡和自己的家對比了一下后,陶然的自卑感漸漸升騰起來。
「我真的配做你朋友嗎?」
陶然在心裡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自從和蘇可走得近后陶然發覺他比從前更敏感了。
好在這種感覺僅僅只是在他的心裡停留了片刻便消褪了去。
哎,想什麼呢?陶然知道她是不會在意這個的,在意的話哪裡還會有他這樣的朋友。
是啊,貧窮、天生的缺陷並不意味著被上帝遺棄,這些並不能阻礙他的未來,現在不就很好嗎?
陶然不往下想了,他坐在蘇可家寬大的沙發上,柔軟的觸感讓陶然覺得不太現實。
沙發,他沒怎麼用過,最近也只在入學交申請書時,在年級主任的辦公室坐過。
臀部微陷進去的感覺,讓他不安。若是此時身邊有一把木質椅子,陶然肯定會毫不遲疑地選擇椅子。
「好奇怪……為什麼一點都不疼呢?」
陶然驚奇地感受到胸口處像是有奇異的暖流產生,這種感覺從清醒到現在一直存在,並且那暖流還在身體里流淌著,浸潤和修復著他受損的機體。
特別是左手,漲熱得厲害,似乎那暖流從心臟出發,貫穿身體的每個角落後,最後匯聚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