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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不透公子遭遇了什麼,任務不由我猶豫,我即將出發前,古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這是我的秘密號碼,知道的人沒有幾個,我掏出來看,是龍芙琳。

「快來快來,我知道你回來啦。」簡訊里說。

幸好我出門時已經扮上了化裝,免去回據點換裝的麻煩,我去往龍芙琳閨閣,龍芙琳似乎與保衛們打過招呼,一路上都沒人攔我。

「聽說哥哥跑掉了?」龍芙琳笑嘻嘻,「爸爸找你咯?」

我盯著她的笑,說:「你知道得很快啊。」

「切。」龍芙琳吐了個鬼臉,「有事囑託你。」

「直說就是。」我說。

「你們男人就是這麼猴急。」龍芙琳吐舌頭,「你動手時,扮成他。」

「扮成誰?」我問。

龍芙琳說:「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讓我扮成他幹什麼。」我謹慎地問,「你責怪他跳票?」

「你,找個機會,讓媒體拍到你。」龍芙琳聲音輕飄飄,對我眨了眨眼,十分俏皮。

我背後有點冷,我猜到了龍芙琳的用意。我板著精心化裝過的臉,說:「這麼乾沒意義,而且很無趣。」

「無趣?不可以這麼說喔。」龍芙琳十指捂著嘴巴,「多有趣呀,你想一想,他看到報紙時,那種表情,呀哈哈哈哈哈……」

「我如果不想奉陪呢?」我問。

「他上報紙。」龍芙琳笑得人畜無害,「或者你上報紙。」

我悄無聲息咬了咬牙,聲音還是波瀾不驚:「死道友不死貧道,我照辦就是,你別生氣。」

「呀啦!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對不對?啊,頭好暈……」龍芙琳開心地轉著圈,跌在床鋪上,從肩膀後面望我。

「我去辦了。」我不等她答話,急匆匆離開了那裡。

首領的任務我不敢延誤,徑直抵達了目的地,沈偉明郊外的宅邸早已人去樓空,我勘察了一遍,沒有流血和動手的跡象,這再次印證了首領的猜測:公子叛變了。

找到沈偉明的新巢穴著實費了我不少勁,大隱隱於市,他這次搬到了鬧市深巷裡,這是個好選擇,不過他依舊瞞不過專業獵人,從這一點看,沈偉明差他哥哥不少,至少沈偉新不會這樣不長記性。

確定他們父子都在家后,我繞了遠路回了趟自己的家,再出動時,按照龍芙琳的要求,我全身都化裝成了公子的扮相,我確信暴露於任何人,都會100%被辨認為公子。我故意找了個有攝像頭的位置,在鏡頭下悄悄摸進沈偉明父子的宅門,這是一個破舊院落,與沈偉明在郊外的精緻宅邸天壤之別。搜索起來也十分便利,很快我就在書房外發現了屋內的沈偉明,他正在不停地打電話,屋內只有他一人,看來和他同住的兒子還沒回家。

機會不錯,我從腰帶中悄悄抽出一根細刃,拔成直線,暴露在冷空氣中,這是我慣用的伎倆,這是一種特殊的合金,遇到人體體溫會變軟,隨意彎折,但暴露於空氣就會迅速硬化,恢復成直刃。用於暗殺與藏匿,這是再合適不過的刀具。

沈偉明專註地寫著什麼急匆匆的東西,一直背對著門口,這是他第二點失誤,在他撂下電話的間隙,我無聲打開門,無聲接近,在他背後,細刃由下而上,一擊便穿透他的後腦,直接刺穿腦幹,他幾乎瞬間就癱軟下去,臉朝下掉在桌面上。我微微擰過他的頭,讓創口對著另一邊,迅速拔出刀刃,鮮血噴涌而出,但沒有一滴濺到我身上。

確定他已死亡后,我在桌上找了張紙巾擦了擦刀刃,剛剛遇到的體溫讓金屬再次軟化,我趁熱收回腰間,收好紙巾,躲到屋子大門口,耐心等待另一個獵物歸來。

我本以為要等到天黑,但沒有多久我就聽到了腳步聲、鑰匙開動門鎖聲,我往後躲了躲,與暗影融為一體,眼前一個少年走進小院,走進大門,對屋裡開心地說:「爸爸,上次救我們的那位先生,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

他似乎很高興地匆促地向屋裡走,直到走過我身邊,他也沒有看到我。

我悄聲上前,刀刃從后抵住了少年的脖頸:「別動。」

少年定在了原地,我看到他冒出了一點冷汗。

我在他身後說:「別出聲,把手舉起來,慢慢轉過來,聽明白的話,點頭。」

少年很溫順,點了點頭。他比我想象得更文靜。

我悄悄讓開了點距離,讓少年轉過來,我看清了他的臉,白皙乾淨,眼睛清澈,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魂魄。這在我意料之中,我在首領給我的照片上看到過他,一模一樣的臉。

但少年看到我時,很明顯地出乎了意料,驚呼聲脫口而出:「啊!」

「很意外嗎?」我問道。直覺告訴我,這位少年認識我所扮成的人,他認識公子。

「先……先生?」少年似乎難以置信,他仔細地打量著我。

我的猜測成真了:公子上次放過了他們。我剛想說,我這次不會再放過你們了。但少年看我的目光突然變了,變成了看陌生人的目光,先開口道:

「你不是他……」

我愣了,少年口中的他,一定是公子,少年說我不是公子。他一語中的。

他看破了我的偽裝?

這不可能。

我非常震驚,我頭一次被人拆穿了變裝術,但殺手的素質告訴我必須冷靜,既然對方已經知道我的偽裝,那再裝下去就沒有了意義。

「有一件事我必須搞明白,」我直接問,「你是怎麼看出我不是我扮的人?」

少年似乎陷入了記憶,脫口而出:「因為,他不會像你這樣的……」

「我有什麼地方和他不一樣嗎?」我問。

少年沒有回答我的話,聲音也平靜了許多:「你是來做他沒做完的事的嗎?」

這少年雖然單純,但很聰穎。

「爸爸怎樣了?」少年問道,這次他聲音在發顫。

「死了。」我簡短地回答。

少年的眼眸像月相更迭,黯淡氤氳。他的目光失了焦,半天說不出一語。

我用利刃示意少年轉身,進屋裡去,在書房,他看到了沈偉明的屍身。

爸爸,爸爸……「」少年更咽了,他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輕輕搖晃著屍體,在試那具屍體是不是只是睡著了。

屍體不會醒過來,少年用手捋順了屍體面上凌亂的頭髮,挽回端莊。

我沒有阻止他的行為,一直耐心等他和屍體告別,重新站起身來。我要求他重新抬起手,保持背對著我。這是處刑的姿勢,他沒有反抗。

「你認識他嗎。」少年問。這屋裡除了他,只有我一個活人,他顯然是在問我。

「我認識誰?」我問。

「你扮成的這個人。」少年的聲音透著絕望,但有我捉不透的平靜。誇耀自己勇氣的人很多,但真的面對死亡,鮮少有人能保持這樣的平靜。

「認識怎麼樣,不認識又怎麼樣?」我問。

少年說:「可以幫我個忙嗎?」

「不可以。」我說。

少年置若罔聞:「不要告訴他,我們死了」。

這是個奇怪的囑託,我沒有答話,但少年也沒有再說什麼。他背對著我放下了雙手,用意明顯,我猜測,他的眼睛也是閉上的。

刀刃分毫不差地刺穿少年的腦後,與他父親相同的死法,他倒下時些微躲了一下,沒有倒在我身上,我居然覺得,他像是不想弄髒我的衣服。

我仔細清理現場,確保沒有留下任何與我有關的痕迹。勘查時,我發現了沈偉明所寫的東西:那是一封動員令,他正在簽署自己的名。其內容旨在煽動很多人,為沈偉新報仇:

沈氏部眾動員令

沈氏舊部諸眾,沈偉新近期遭遇奸人所害,含恨暴斃,我等功業,毀於一旦,萬般皆殂,家妻幼子無以苟生,何此橫難!奸人久佞,退畏猶蠹,不若因此,畢功於起事,使當復還!

沈偉新生時,我等長受蒙蔭,所有今日,如不能復其冤讎,報其怨惡,何以顏面見其九泉?我等不是懦夫,我等無怯懼,我等情義,可薄雲天,必不能退而成卻,定當一報恩義,青雲長遠!

我,沈偉新之堂弟,首舉義旗,在此號召大家,是願,團結一致,既謀求生存,更為沈偉新一報血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壞我山河者,必倍償還!

這可是挑撥那幾位大亨的好東西,我偽善地嘆了口氣,拿走了這封動員令,心中悄悄對沈偉明道了聲謝謝。

幾天後,我在報紙上看到沈偉明父子罹難的新聞。事情上了新聞,公子一定也看到了,但我沒見到公子回歸,事情漸漸過去,我也沒再聽聞公子的消息。

大家依然按部就班,首領身邊只剩下了公子的妹妹龍芙琳,她繼承了當初公子的特權,本人似乎也很有意升任正式殺手。我看得出首領在猶豫,也許是顧慮她還是個少女,也許是顧慮她那副古怪的脾氣,也許是顧慮別的……

期初大家私下議論紛紛,說公子殺了一對父子之後,突然不見了蹤影,是不是翻船了(行話,指在任務中犧牲)。後來聲音越來越少,最後大家都不再提,也漸漸淡忘了。只剩下首領還記得公子,他的話比以前更少了,看得出,他等待的希望也越來越空蕩,我最後一次聽他提起公子,是一次任務后,他突然沒來由地叮囑了我一句和任務無關的話:

「以後要是見到龍克,幫我護著他點。」

我依然習慣於不停更換身份,我想,也許有一天公子會突然回到組織,那時說不定能嚇大家一跳。

但我想多了,公子真的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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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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