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鎖魂道場

第一回 鎖魂道場

周海原倚著電線杆,嘴裡叼著一根燃著的煙,他旁邊垃圾桶上的煙灰缸里堆滿煙頭,旁邊的人見了他都繞道走。

鬍子至少一個星期沒颳了,他長得其實很帥,但是頭髮亂得像是雞窩,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褲子上還有個洞,光是走在他身邊,都有一股刺鼻的酸味和煙臭味。

周海原自顧自的抽著煙,毫不在意周圍人嫌棄的眼神,他耷拉著雙眼,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抽完一根,他把煙頭戳進煙灰缸,又叼上一根,接著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后,他有氣無力的說起話來。

「我等你10幾分鐘了,你人在哪裡?」

「不好意思啊周先生,這邊出了個車禍,貨車撞他媽非機動車道里來了,我繞了個路,馬上就到,馬上就到。」電話那頭是一個很年輕的男聲,聽著有些呼呼作響的風聲,大概是在趕路。

「你快點,五分鐘到不了我回去了。」他白著眼睛點燃煙,前面路口突然躥出一輛藍色的電動車,一路從非機動車道風馳電掣的狂飆,大概有個60碼的速度吧,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電動車一個擺尾就到了他面前。

「大老遠我就看得到你身上的陰氣了。」車上坐著一個戴著頭盔的男生,休閑褲加短袖,倒是很符合現在青州市的室溫,不過周海原有些詫異的看著男生放在踏板上的腳,他媽的他為什麼穿著一雙人字拖?

「周海原周先生?」男生把頭盔上的擋風鏡扶起來,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他長得頗為清秀,看上去不過是個高中生的年紀。

「你是……前幾天加我的那個〔芳乃的老公〕?」周海原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叫這個名字真是有夠羞恥的……我真名叫歐陽尋。」

「這樣啊……不是,你今年幾歲啊?」

「17,怎麼了?」

「你他媽……你耍我啊?」

「沒有啊。」

「17歲讀高中的年紀,你一個高中生能幫我抓鬼?」

「17歲為什麼不能幫你抓鬼,再說我也沒讀高中。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業務能力是業界一流的。」

「還業界,你們業界里准你穿拖鞋去抓鬼嗎?」

「咱業界不拘小節的人可多了,別說拖鞋,穿睡衣幫人抓鬼的都有。但是領導說得好,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歐陽尋滔滔不絕的說。

「唉……」周海原忽然嘆了一口氣。

「咋了?對咱們業界里的風氣感到很氣憤嗎?」

「氣憤個毛。」

「那不就行,走,咱抓鬼去。」

「還抓個屁,不抓了。」

「為啥,我修為雖然沒有到羽化成仙那種地步,但是抓幾個小鬼還是不在話下的。」歐陽尋摘下頭盔,露出一頭黑色的短髮。

「還羽化成仙,我不知道你是中二病還是什麼,你一個小屁孩不好好準備高考,在網上搞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明天就星期一了,回你學校讀書去。」

「可是你不也信了我的話約我出來嗎?這就代表你是真的需要我的幫助。」歐陽尋笑了笑,「放心,只要你把業務費出了,我絕對把你周遭的鬼都料理一遍。」

「滾,誰他媽需要你幫助,我那是大腦劈叉了才會約你出來。我現在知道錯了,咱進水不犯河水,你回去好好讀書,微信好友刪了,不刪我也拉黑你。」

「慢著。」見周海原轉身要走,歐陽尋急忙下車,攔到了他的身前。

「幹嘛啊,讓開。」

「我沒騙你,就剛才跟你講話的時間,我差不多已經看出你身上有個什麼東西了。」歐陽尋盯著他。

「嚯,那你倒是講講我身上有個啥,今天我……」

「就在你頭上,有一個弔死的女人。」歐陽尋打斷了周海原的話。

周海原愣了一下。

「她穿著一件破爛的黑色上衣,下半身只有一塊混著血跡的布,露出來的腿上滿是青腫……」

「停。」周海原伸出手,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怎麼說,你信我了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她現在……還在我頭上?」周海原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來之前她在,我到面前時她就不知道遁到什麼地方去了。至於怎麼看出來的……她的怨氣很重,我通過留下的怨氣可以勉強看出她的鬼形。」

周海原鬆了一口氣,他嘴唇顫抖著,煙快燒到手指上了他才反應過來扔掉。

「你他媽……真是個道士啊……」

「我說了我沒騙你吧。」歐陽尋得意的雙手抱胸,「不過有個問題我很在意……」

「你說。」

「這個鬼的怨氣這麼重,應該是奔著殺你來的,不過你好像並沒有受到什麼傷……」他皺了一下眉,「雖然看起來精神上應該被折磨得不輕,她難道只是每天嚇一嚇你嗎?」

「她的確每天會出來嚇我,至於為什麼她不殺我,我想是因為這個。」

周海原把手伸到衣服裡面,摸出一塊玉佩。

「上一個道士賣給我的,6000塊錢,說是可以保我一個月平安。」他思索了一下,「現在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了。」

「它剩下的效果可沒有半個月了。」歐陽尋眨了眨眼睛,「這就是一件鐫刻了驅邪咒的普通玉佩,連法器都算不上,按理來說不能賣這麼貴的,你讓他騙了。」

「可它確實也保了我半個月時間平安。」周海原把玉佩放了回去。

「那個道士呢?他就賣了你一塊玉佩?」

「不。」周海原眼神中籠罩上一層恐懼,「他死了?」

「死了?」歐陽尋吃了一驚,「能鐫刻驅邪咒的道士多少也該有些本領,他鬥法還鬥不過一隻弔死鬼啊?」

「壓根就沒有什麼鬥法。他第一天賣我玉佩,第二天就被車撞死了。」

「不應該啊……」歐陽尋撓了撓頭,「那鬼莫非還能擾人的氣運不成……」

周海原看著若有所思的歐陽尋,嘆了一口氣。

「我之前一共請了十五位道士,真真假假,有鬥法沒都斗過的,也有出意外死掉的,唯一活下來的一位也進了醫院,精神病院。」他咬緊牙關,「他瘋了。」

「這麼說來這隻弔死鬼的級別挺高的。」

「不得不說你確有些東西,但是你太年輕了,我不想害你。」周海原拍了拍歐陽尋的肩膀,「你回去吧,趁那個傢伙還沒盯上你。」

「害,說到底你就是對我沒有信心嘛……」歐陽尋搖了搖頭,「你放心,我雖然年輕,但我跟那些傢伙不一樣。」

他把左手手腕伸到周海原面前,周海原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一圈紅色的絲線,絲線的末端吊著一柄細小的劍形掛飾。

「這是我師父送我的〔月老線〕和〔七星劍〕,都是很強的法器,我保命的法子很多,沒那麼容易死。」他收回左手,「至於賣你保命的法器,你沒有道力,再強的法器你也驅動不了。我要是就這麼走了,最多後天,那隻鬼便會將你拖入它的怨氣裡面,你會死得比之前那些道士都要慘。」

周海原打了個激靈,他知道歐陽尋沒有騙他,這塊玉佩的作用確實在減弱。

等到它完全會失去作用的那天……自己會怎樣?

他不敢去想。

這時歐陽尋戴上頭盔,跨上電動車,拍了拍後座椅。

「想活命的話就上車,我來對付那個傢伙。」

電動車飆到60碼,一路沿著青州市中心的檳江飛馳。

「一定要去我家嗎?」周海原坐在後座,忐忑不安的問。

「嗯,我得去你家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風水讓那隻鬼纏著你,如果這樣的話破了那個風水就行了,容易得很。」

「希望如此……」周海原閉上眼睛,檳江的風吹在他的臉上,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你說你要收業務費,大概要多少?」

「那得看降服那隻鬼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了,不過你放心,價格很公道,我做事的話講究信用,在完全解決掉問題之前,我不會收你錢的。」

「你要是能幫我解決,我可以把我所有錢都給你。」

「不至於不至於,我最多收你7000,收多了晚上我睡不著覺。」

「7000?之前那些人動輒一兩萬,你這可是玩命的工作,就是要個20幾萬都很合理的。」周海原有些詫異。

「我師父說過,干我們這行,保護別人放第一位,就是拿不到錢也不要緊,他老人家每個月都會給我打生活費的。」

「你師父可真是個大好人。」

「那是,協會都給他發了好幾面錦旗了。」歐陽尋笑著,「我的目標就是跟他老人家一樣,拿幾面錦旗,老光榮了。」

「這好辦,你要是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我給你送十面錦旗。」

「卧槽真的,那你說話可要算話啊。」

「肯定算話。」

周海原說著,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這個騎電動車的小道士看著不怎麼靠譜,但是聊起天來總會給人一股莫名的安心感。這些天來他一直活在恐懼之中,大概有一個多月吧,他很久沒這麼放鬆過了。

20多分鐘的車程,兩人最終到了一片名為〔雲想〕的小區門口。

周海原帶著歐陽尋進了小區,從小區內的七棟一單元樓坐電梯,一路上了頂層。

也就是9樓。

「這就是我家了。」周海原站在一扇木門前。

歐陽尋皺著眉頭看著周遭,這整層樓的門被全部上了大鎖,一個住戶都沒有。走廊上結了蜘蛛網,樓梯間堆了很厚一層垃圾。

「那個東西纏上我后我就搬了出去,可能是因為我的原因,這裡的住戶都受到了它的騷擾,自然而然也就是全部搬走了。」周海原低著頭。

「你沒有退房?」

「有一個道士讓我把血滴在這間房子裡面,然後用符鎖住玄關,以封鎖一部分那隻鬼的怨氣。」周海原指向合成木門,歐陽尋定睛看去,木門上貼著很多黃色的紙符,其中還夾雜著銀色的鈴鐺與綠色的銅錢。

「鎖魂道場。」歐陽尋看出了這張門上的玄妙,「我以前見過,不過這個東西的副作用很大,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弄這個的。」

「兩個月前。」

歐陽尋搖了搖頭,「太久了,那隻鬼的一部分在這裡面積蓄了兩個月的怨氣,而且還是在這種天陰之所。」

「天陰之所?」

「我剛不是說要看風水嘛,〔天陰之所〕就是這裡的風水。雖然並不是這個風水導致你被弔死鬼纏上……但是你沒有發覺這一層的溫度格外低嗎?」歐陽尋看著旁邊緊閉的其它合成木門,「這裡沒有住戶,可以說是一點陽氣都沒有。再加上樓層的布局,以及這兩個月來陰雨天氣居多,天花板上面就是天台,水會漏進來,讓這裡格外潮,潮氣與那堆沒人處理的垃圾混合起來,又臟又臭。」

「確實是這樣……」

歐陽尋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後天形成的天陰之所,那個道士在這裡布下鎖魂道場,又沒有及時解決掉道場裡面的東西……」

「會怎樣?」

「怨氣滔天的鬼在陰氣極盛的地方不受控制的生長兩個月,再在適合的時機受到月光的照耀……」歐陽尋的眼神凝重起來,「這無異於是在養鬼,而且養的鬼本身還不一般。」

周海原咽了一下口水,「它會變得很強?」

「相當強……必須在今天晚上解決掉它,如果日子沒錯的話,今天晚上的月光會是本月最盛的一次,這個道場根本封鎖不了它,那個時候玉佩對它來說就真的只是一塊玉佩了。」歐陽尋轉過身走向電梯,「事情會變得很難辦。」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周海原連忙跟著他,那道合成木門在他眼中此刻像是一張露出獠牙的大嘴,他光是看著都感覺自己會被吸進去。

「嗯……現在差不多到了中午了。」歐陽尋撓著頭,「還有一些時間,咱們先去吃個午飯再說,說實話我快餓死了。」

「啊?吃飯?」

周海原有些詫異,歐陽尋上一秒還表情嚴肅的揭示事情的嚴重性,給他嚇出一身冷汗,下一秒就撓著頭說要吃飯?

變臉速度趕得上那輛沒有限速的電動車了。

「是啊,你總不能讓我在餓得快死的狀態去跟一隻強度未知的鬼打鬥吧,那我就成餓死鬼了……而且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講實話你沒有對我透露太多關於這隻鬼的信息,在與它對上之前,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全貌。」歐陽尋看著他,「比如那隻鬼纏著你的原因,既然與風水無關的話,那就得從你自身找。」

「關於這個……」周海原的眼神黯淡下來,「我得告訴你一些事情。」

「噯?你認識那隻鬼?!」

雲想小區樓下的一家沙縣小吃店裡,歐陽尋吃驚的看著周海原。

他的聲音有些大,旁邊桌上幾個女生的眼光被吸引了過來。

「你小點聲……」周海原把一瓶可樂塞到他手裡,「這在你們業界里是可以大聲宣揚的事情嗎?」

「哦……不好意思。消息來得有些太突然了。」歐陽尋撓了撓頭,接著他擰開了可樂,狠狠的灌了一口。

「咱小點聲,你接著說。」

「我是說可能認識,我也不確定。」周海原叼起一根煙,但看了看周圍正在吃飯的顧客,還有那幾個女生投來的閑惡的眼光,他又把煙收了進去。

「細講一下。」

「聲音很耳熟,除此之外就是第六感,我總感覺我以前在哪裡見過那個傢伙,不過我看不清它的臉,所以無法確定。」

「可以用排除法,鬼在誕生后的形體必定會保持在生前怨念最重的時候,那麼它肯定是個女的,而且是上吊自殺的,死前穿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全是血,看她下半身那個樣子,就好像被人……」歐陽尋皺起了眉頭,「用很殘忍的手段強暴過……」

「我印象中不認識有這種經歷的人……」

「說了死前嘛……除非你親眼看著人家死了,不然你也不可能會有印象。」歐陽尋思索著,「我們可以根據那隻鬼最基本的特點來想想,比如她生前肯定是個女的,你認識的女人多嗎?」

周海原皺起了眉頭。

「女的啊……」

「怎麼?」

「女的……不好說,我認識的女的……很多。」

「哈?完全看不出來。」

「騙你幹嘛,之前在大學的時候有很多女的追我來著。」周海原掏出手機,「諾,這是她們的微信。」

歐陽尋把頭伸過去,入眼就是密密麻麻的微信頭像。

「你居然這麼受女人歡迎嗎?」他有些吃驚。

「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在撞鬼之前我好歹也算是個校草……」

周海原又把手機遞了過來,這次是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歐陽尋看看照片,再看看頭髮亂得像雞窩一樣的周海原,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它給你摧殘成這樣?」

「我感覺我還沒自殺就已經是萬幸了……」

「對了,要不你講講你撞鬼的全過程吧。之前在微信里你也沒說清楚,全部講出來或許能找到點什麼線索。」

「講實話我真不想把這破事兒拉出來再講一遍……」周海原嘆了一口氣。

「怕什麼,晚上咱還得直面那個傢伙,那可比講故事嚇人多了。」

「唉……行,我想想……」

「就從你第一次撞鬼開始講。」

「第一次啊……」周海原眨了眨眼睛,「那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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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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