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得自由之身
錢唐鎮唐家,唐氏三房母子倆居住的偏院,唐雲華一身青色粗布衣衫,跪在娘親的床邊,眼眶紅腫不堪,臉上帶著青紫相加的傷痕。
看起來,傷痕似是時間不同,有些已經淡了,有些是今日新傷,雲華抹了抹奪眶而出的眼淚,更咽道:「娘親!」
舊的褪色了的木架床上,一個婦人面上血色全無,婦人的胸膛起伏緩和,努力的張了張干到起皮的嘴,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娘親,您要什麼,雲兒給你找過來。娘親!」
雲華湊近了,臉貼到了婦人唇邊,良久,似是聽到了什麼,起身擦了臉上的眼淚:「娘,我這就去找。」
說著,雲華挽起袖子,走到門口拿起門口的鋤頭,打開破舊的房門,疾步走向院中,在院中唯一一顆枯死的老樹下停了下來。
老樹周圍已經荒涼了,雲華繞著樹走了一圈,在一截露出來的樹根處停下,又細細看了良久,繞著樹根開始挖。
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一頭半長的烏髮用一條爛布扎著,隨著他揮動鋤頭,烏髮與爛布條隨著甩動。
雲華的手臂很有力,不多時,鋤頭似乎碰到了什麼,雲華開始小心翼翼的用手撥土,撥著撥著,雲華的手觸及到了盒子上面的圖案。
凹凸不平的圖案,雲華心下一喜,看了看四周,雲華繼續小心翼翼的挖著,直到一長方體純手工雕刻的木盒出現在眼前,雲華才停止了撥土。
小心翼翼的捧起木盒,木盒製造粗槽,像是臨時雕刻出來的,刀削的痕迹非常清晰。
交領的衣服很好放東西,雲華將東西放到懷裡,用手填埋著挖出來的坑,良久,埋好了,又用枯草枯柴遮住,雲華才疾步往回走。
再次推開破舊的屋門,雲華入內后又匆匆關上門,用一個木條插住了門,不顧身上染了土,雲華奔向床邊。
「娘親,我找到了,是這個嗎?」
雲華跪在床邊,將盒子拿出來給婦人看,婦人艱難的轉過頭來看,看了微微點了點頭,嘴唇張了張,雲華明了,耳朵再次湊近。
良久,雲華直起身子,顫抖著打開了盒子,入眼的是一藤簪,妙的是,藤簪上鑲著打磨光滑的淡紫色石頭,晶瑩剔透的石頭。
藤簪樣式像是靈芝的模樣,三朵靈芝之上各自一顆淡紫色的石頭,靈芝的紋路雕刻的很清晰,光滑程度非一朝一夕可以打磨成這樣的。
「娘親,這對你來說一定非常珍貴,我不能要。」
床上氣息若隱若現的女子努力扯出一個笑容,雲華再次落淚,耳朵貼近女子嘴唇,女子只弱弱的告訴他:「帶著它,好好活下去……」
話落,女子眼中淚水滑落,不等雲華反應,用手指了指破損的那面牆,又吐出幾個字:「去看……看清楚,莫……怨我,對……不……起。」
這幾個是她拼著最後的力氣說出來的,最後一個字出口,女子緩緩閉上了雙眸,手也軟了下去,眼角淚水滑落。
「娘親!」
雲華叫了聲娘親,眼淚滑落之後,雲華用手腕擦去,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鼻息,摸了良久,卻無氣息,雲華背靠著床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
「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不是唐家人,我是你跟爹偷出來的孩子,我是中域北棠家的公子,北棠雖不是中域佼佼者,卻也是我們這樣的小地方所觸及不到的。
我很感謝你,從帶我來了這,你就對我很好,只是可惜,你沒看透所謂的爹的惡性本質,沒讓你幸福多久,他頂替唐家三公子回了唐家。
唐家好歹是錢唐鎮的第二大戶,山鎮之處,凡人居多,他貪婪好色的本性便暴露了,娘,離開了他,下輩子一定做個幸福的人。
從今以後,我雲華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凡人了,終於可以找一片僻靜之處,過田園生活了,感謝你們。」
雲華說著,起身向著床重重磕了三個頭,又對著不遠處破供桌上的牌位磕了三個頭,良久起身,雲華醞釀了片刻,滿眼淚水的往主院跑去。
「大伯,大伯娘,求求你們,救救我娘,我娘不行了。」
雲華邊說邊跑,到偏院與主院相連之處,雲華對著守門的婆子哭訴:「袁婆,求求你,我娘剛才沒有呼吸了,求求你,救救我娘。」
話是哭著說的,但只是躬身行拱手禮,絲毫不慌亂,作為穿越過來的人,對這兩個偷自己出金窩住狗窩的人只有相處之情,毫無親情可言。
袁婆平日里狗仗人勢,但也知道三夫人去了是個重要的消息,忙打著哈哈對雲華道:「老奴這就去稟報,請三公子先回去。」
說著,袁婆托著肥胖的身體像個球似的跑了起來,雲華見袁婆走遠了,悠哉悠哉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往破舊的院落里走去。
這破舊的院落,唐二爺的狗都住的比這好,雲華露出一個譏諷的笑,繼而往破舊小屋而去,雲華猜得到,以唐家大房二房的性子,肯定會將自己丟出去,再假惺惺的給三房辦個隆重的葬禮。
果不其然,雲華才回去跪到床邊,門便朝內飛了過來,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的錦衣男子與四個凡人僕從。
「門開了,把他給本公子丟出去,誰知道哪來的野種,連元脈都沒有,沒資格留在唐家。」
門外的男子很囂張,但他有囂張的根本,男子是藍色元脈,如今是個一品修士,一品四段的實力,又被高人收做了徒弟,得了厲害的功法,自是在錢唐鎮了不得的很。
雲華深深看了眼娘,他知道唐家為了面子,也會好好給娘安葬,如此,雲華安心了,重重的閉了閉眼,雲華被四個僕從拖了出去。
從來都是這樣,從小到大,自知道雲華元脈是白色廢脈之後,他就成了唐家人人喊打的對象,試著反抗過,奈何爹不疼,娘柔弱,沒人護得了雲華,每次反抗都是被打的渾身沒點兒好肉。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雲華任由他們拖著走到了破舊的角門處,角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雲華被人重重丟了出來。
街上人來人往,看了雲華並沒有憐憫,反而是露出噁心的面孔,指著雲華「看啊,他終於被丟出來了,這樣的廢物,他們能養這麼久,真真是唐家仁慈了」
雲華不理會他們,抬手看了眼,手心被劃破了道口子,舔了舔唇角,雲華淡定的起身,拍了拍本就髒了的衣衫,朝著出城的方向而去。
一步三回頭,直到看不到唐家了,雲華才有些失落,從今往後,沒有家了,沒有人再叫他吃飯了,也,沒有人念叨自己的身世了。
同樣是穿越,別人都有金手指,就他沒有,還被人從金窩窩偷到了狗窩,偷出來后除了剛才沒了的娘,再沒人疼自己。
恨嗎?恨,但恨早被消磨完了,上輩子也沒見得轟轟烈烈,這輩子,能過個安安靜靜的田園生活,想想也是不錯的。
於是,雲華沒了想要修鍊的念頭,只想過過閑雲野鶴的日子。
出了城,雲華直奔城外的青蓮聖祖堂,說是堂,也不過是一個屋子,裡面有一落滿灰塵的石像,石像是一英俊的男子模樣。
雲華幾乎是跑著過來的,站在沒有門的聖祖堂前,喘著氣平了平呼吸,才直起身子向內走去,嘴裡叫道:「丫頭,丫頭,你在不?」
廟裡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公子,我在。」
雲華聞言,唇角微微上揚,抬步走向裡面,裡面爛布條四垂,雲華徑直入內,走向左手邊,裡面鋪著乾草,乾草上坐著一個女孩。
約摸十二三歲,頭髮用兩條布條紮成兩個辮子,容貌並不出眾,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姑娘,此刻面上一抹笑。
「公子,今日怎麼這幅樣子?可是又挨打了?我替你處理一下吧!」說著,丫頭起身,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向雲華。
雲華擺了擺手,沖著丫頭一笑:「丫頭,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要走要留,你自己選擇。」
丫頭一愣,瞬間帶著哭腔道:「公子,奴婢哪裡做錯了嗎?」
「你沒錯,只是我是個廢物,又從唐家出來了,往後的路,也不過是找個地方,過著種田養雞的日子,你我再不是從前的關係,你沒必要跟著我過這樣的日子。」
「公子如何,奴婢便如何,只求公子給奴婢一個伺候公子的機會。」丫頭說話間已跪地行禮。
丫頭是唐家配給他的婢女,不過並非正規聘入府的婢女,是撿回來的乞丐,派過來忽悠雲華母子二人的。
自小便跟著雲華,直到去年,雲華才想著法的將丫頭送了出來,本想給丫頭個自由,哪料丫頭死忠,出了門又回歸了乞丐隊伍。
雲華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只想隨風浪蕩,最後來跟丫頭道別,沒想到丫頭倒是個死心眼,雲華扶起丫頭,摸了摸丫頭的腦袋。
「好吧,我也無他處可去,丫頭,從今往後,只怕我得給你做侍從了。」
丫頭粲然一笑:「不要,從小我就學習如何伺候公子,如今已經習慣了,公子就饒了我吧!」
說著,丫頭走向一旁的另一個草堆,有些尷尬的指著草堆:「公子,得難為你今夜歇在這了,改明兒我織一張草席給公子鋪上。」
「多謝。」
雲華話不多說,剛才丟出來他就沒能承受住,而今又跑了這麼久的路,雲華已經累得很了,當即就一屁股坐在草堆上道:「丫頭,你這寶地,借我睡一宿,恩情難忘,日後定報。」
「公子儘管住,不過這廟只能遮風擋雨,不如府里公子的住處器具齊全。」
「無礙,多謝了。」
雲華說著,躺在草堆上合上了雙眼,一手撐著頭,一手放在胸前,雲華沉沉睡去。
雲華這會只想睡一覺,好好的睡一覺,將疲憊甩掉,再好好做打算。
丫頭見狀便也不打擾,只去自己的草堆上忙活著手裡的東西,時而望向公子,眼中流露著憐憫。
公子雖貴為唐府公子,過得卻不如外面的乞丐,即便如此,公子仍是善心不減,這樣的公子,讓她不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