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酒吞玉藻前

1離奇舊案

紐約城北藍調酒吧里最右邊靠牆的位置上，明智嘉義正跟菜鳥警察索菲婭講述著當年我們經歷過的一件怪誕的案件，他大口喝下一杯由日本酒保調製的雞尾酒後又講得起勁，時不時用蹩腳的中文問我：「當年是這樣的對吧，林？」當然有的情節他誇張得過於離譜，特別是描述自己很英勇那段，唬得索菲婭一愣一愣的。聽著聽著，我的思緒隨著搖晃的酒杯慢慢地飄回許多年前，記憶中的畫面一片片充斥著大腦的神經…

十多年前我留學於坂田大學醫學研究科，有段時間無論自己多麼想學習，但內心總是充滿抗拒，為了緩解這種精神壓力，便和文學社的三名成員計劃一起到福島縣田村市船橋町遊玩，那裡是社團成員明智嘉義的好朋友市橋龍也的家鄉。據明智說市橋特別請求此行務必把我帶上，且包攬全部開支。至於市橋龍也這個人，我並不認識，僅僅聽說是當地大財主的兒子。然而此類公子哥找我這窮酸秀才出於何種目的，還真讓人感到好奇，較為期待和他的會面。

那裡四面環山，每天只有一列火車會經過。我們四人輾轉跌宕到達目的地，卻被告知市橋龍也外出辦事不在本地，市橋家的管家大久保津夫早早守候在車站，接待了我們。大久保五十來歲，留著長發紮起馬尾，修剪英式鬍鬚，小小的三角眼像是眯著似的，像是彌生人和繩文人的結合體，身穿傳統灰褐色和服，很是健談。由他口中探聽得知，市橋家早在昭和時期已經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財主，世代擅長經商，雖歷經戰亂、經濟大蕭條，但都無法撼動它的根基，財力可見一斑。談話間我們乘坐的加長版林肯已經到達市橋家的莊園，它佔據了整個半山腰，一眼看不過來，大得像座城堡。

陰暗的天空烏雲緊挨，彷彿像是快掉下來般，周圍潮濕的空氣一股憋悶瀰漫著。古香古色的莊園，院牆上分佈的青苔若隱若現，琉璃瓷隨歲月的變遷披上層層暗淡，厚重的黑檀木門上面高高懸挂著書寫漢字隸書「市橋」的大白燈籠隨風悠悠晃動，往門頭裡望去漸漸暗淡的光映照出灰色線條般的建築。

「真是個適合鬧鬼的地方呢！」明智嘉義不禁感慨道。聲音雖然不大，但大家都聽到了。深怕引起大夥不安的笠原小百合拽了拽明智的衣服小聲說：「注意禮貌，真是的。」他們是戀人關係。

由一進門開始就聽到與這古老的建築格格不入的重金屬音樂由裡面傳出來，為避免尷尬笠原故意提到這音樂聲。

「實在抱歉各位，這是我們家禮奈小姐的小愛好…不久便會消停下來。稍後我們會路過音樂室，還請客人們多多擔待。」大久保邊走邊解釋著，不忘低頭表示歉意，或許他認為這嘈雜的重金屬敲擊樂真的打擾到我們。越往裡走聲音越大，大久保正領著我們去客房，他認為親自帶領是對客人們的尊重，我們身後還跟著幫忙提行李的聽差。」不會，不會。我倒覺得挺勁爆，聽起來讓人充滿精神呢。」明智邊跟著音樂節奏搖頭晃腦邊說，照平常已經鬼畜般嗷叫了，顯然笠原讓注意禮貌還是起點作用的。「沒錯，沒錯，我也覺得呢。等下我們可以跟市橋小姐打聲招呼嗎？」藤田紗織旅途剛開始時像個病秧子很少說話，但我注意到她自從進門來就開始東張西望，爍爍精神，不難看出是受到創作神經線刺激，才對這鬼屋般的建築十分感興趣，這種狀態下如果能碰到所謂的鬼怪，想必她的第一反應應該是興奮，而不是害怕。

「哦哦，哈哈，當然可以，我們家禮奈小姐肯定很開心呢，難得有志同道合的鑒賞者，哈哈哈哈…」路過嘈雜的房間時，大久保跪坐到抽拉門邊，朝裡面喊了喊：「小姐…二少爺的朋友們前來拜會。」連續通報，門還是沒有拉開，大久保回過頭來，沖我們笑，聲音提高了些：「裡面聲音太大，我家小姐可能沒聽到…要不我們……」

「那麼勁爆的音樂，沒準她已經暈倒在裡面了呢！」慣來不講究禮貌的明智直接上前把門拉開。房間里，市橋禮奈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化濃妝，戴大圈耳環，粉色頭髮批肩，短袖服飾黑色套裝，左小腿處有劍穿骷顱頭刺青，身形隨著音樂節奏不停地搖擺。凈一搖滾小太妹。

我觀察她雙眼無神且有血絲，額頭面頰有汗珠。音樂房間里空調開得很大，冷氣撲面而來，這種環境下搖擺動作出現不可能的汗珠量，很明顯她服用了違禁藥物。這會是她哥哥讓我過來的原由嗎？

她見門被拉開了，走過來。藤田紗織有點迫不及待地朝她點頭打招呼：「你好…」「啪！」門便被市橋禮奈用力拉關回去，」好」字跟關門聲同時發出。空氣突然安靜，場面冰凍。「……請多擔待！可能是叛逆期，這也是情有可原…自從太太、老爺相繼離世小姐的性格有了很大變化…」大久保視乎意識到說了些不該說的慌亂轉移話題：「抱歉、實在抱歉！貴客們先吃點心，休息之後去泡溫泉，客房後面有個溫泉哦，哈哈…剛好可以除去旅途帶來的疲憊，哈哈…」比較細膩的日本人講究旅途勞頓不可以馬上泡溫泉，必須休息過後。大久保為了提起我們的興趣還介紹起點心：「我們當地的點心貴客們請一定要賞臉品嘗，製作點心的師傅可是只有一年一度的酒吞玉藻前祭的時候才會開箱製作呢，等事後又封箱，想品嘗可得再等上一年…各位放心，不是當時存放了的點心呢，師傅們昨天已經被二少爺聘請過來為大家製作了，今早一直忙碌呢，哈哈…」不得不說化解尷尬是日本人最擅長的社交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