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收工回家

樂小琴在躺椅上歪倒著頭睡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只聽見周圍哐當的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只見「老爸」拎著大包小包的新鮮肉禽蛋菜風塵僕僕地進門。

「菜買回來了！」「老爸」經過我旁邊，看了我一眼，提著一塊大西瓜從我眼前晃過。

「小琴，來吃西瓜！」小琴被「老爸」洪亮的聲音叫醒，緩緩從靠椅床上起身，不慌不忙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踩著拖鞋夢遊似地踱進廚房。

這時「老爸」已經拿著菜刀咔哧一下，黑皮西瓜被一切兩半，露出一截火紅的果肉和黑色的瓜籽。

「老爸」緊接著咔哧幾下，一塊幾斤重的大瓜被切成三角塊，他隨手拿起一塊就遞到還沒睡醒的小琴手上。

小琴乖巧地環顧四周，找到在客廳擦桌子的媽媽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撒嬌式地呼喚著「麻麻，辛苦了，來吃塊西瓜。」

媽媽停下手中的活，欣慰地看著樂小琴，順手接過西瓜兩口就吃完了，西瓜皮順手丟在一邊的廚餘垃圾袋中，又繼續忙碌起來。

小琴回到廚房開始跟「老爸」一起享受著多汁甜潤的西瓜，開始拉家常。

「今天累不累啊？感受如何？」「老爸」三兩口啃完一塊西瓜，接著又拿起一塊繼續啃。

「有點，感覺你們做生意好累，都不能按時吃飯。」

「那是沒辦法，客人吃完我們才能吃，剩什麼菜就將就吃一點，隨時來了客戶就要放下碗筷去招呼。」「老爸」說話間，已經啃完了兩塊西瓜。

「虧得你這麼大的年紀，還陪著我媽受這樣的苦，我蠻佩服你。」樂小琴看「老爸」啃西瓜的樣子，就知道他平時肯定是做了不少臟活累活。

「你媽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也會做生意，她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我是你媽的粉絲。」「老爸」的樸實和付出讓樂小琴有些觸動。

「我媽太有事業心了，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來闖蕩，完全不像我身邊朋友的媽媽一樣有賢惠的一面，感覺她像個大女王。」樂小琴雖然佩服她有這樣敢闖敢幹的媽媽，但還是不免希望媽媽能在生活上多關照和陪伴她一點。

「其實你媽家裡的家務、做飯這些都能幹，只是她重心放在做生意上，家務活都被我包了，我不想讓她太辛苦。」

「我以後也要找個像你這樣體貼的男人，但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嘿嘿。」樂小琴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我們這麼辛苦都是為了你將來能過更好的生活，雖然我跟你媽是半路夫妻，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以後快快樂樂的，不要像我們這樣辛苦。」

「老爸」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樂小琴眼眶微微濕潤，雖然「老爸」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但眼前這個人到中年、頭髮微白、滿臉皺紋但眼中滿含慈愛的人給樂小琴帶來的是一股從未有過的父愛的溫暖。

「你們吃完了趕緊開始幹活了，客人快來了。」擦完桌子，做完清潔的媽媽督促他們趕緊各就各位。

「快吃，吃完給你媽幫忙去。」「老爸」說著用手猛擦了擦嘴巴，收拾起丟西瓜皮的垃圾袋，準備往廚房外面走。

「來了來了～」樂小琴打開水龍頭把手和嘴都洗乾淨后，也走出廚房，收起睡覺的靠背椅，開始幫忙檢查桌上的碗筷數量。

不一會兒，一位農民工打扮的客人進來了，皮膚黝黑的他操著一口不知哪裡的方言夾雜著普通話點了兩個肉菜和一盤青菜。

樂小琴寫好菜單后交給后廚，並照例麻溜地遞上了一盤花生米和一杯酸梅湯，解釋道：「這是免費送您的，您慢慢吃。」

農民工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菜還沒上，農民工面前的花生米和酸梅湯就已經被他幹掉了。

「小妹，這花生米和酸梅湯再來一份。」農民工意猶未盡。

「不好意思，這個免費的只有一份。」樂小琴中規中矩地回復農民工。

「你開門做生意的，是免費的肯定是可以加的，菜這麼半天也還沒上來，我這已經吃完了，難道在這乾等嗎？」農民工顯然不吃樂小琴那一套。

「我們免費給你吃已經是很優惠了，你不感激不說謝謝就算了，吃完了還想要，要都像你這樣源源不斷的送，我們就要虧死了。」樂小琴以前沒遇到過這樣低素質的人群，試圖用講道理說服他。

「這邊這麼多館子，我到你家來吃就是照顧你家生意，你這個小妹怎麼這樣說話，不會做生意喊你家大人出來。」農民工絲毫沒被樂小琴說服，依然我行我素，好像訛上了這點免費的東西。

「小琴，什麼事情？」媽媽聽到外面有爭吵的聲音，趕緊出來了解情況。

「老闆娘，你們這家店不行啊，我天天到你們家來吃飯，叫這個小妹給我加盤花生米，她都不願意。」

「實在不好意思，這是我女兒，今天第一天過來幫忙，她不懂事，您別計較。」媽媽把我拉到一邊，給我使了個到旁邊去的顏色，然後開始安撫這位因吃不到花生米而憤慨的農民工。

「我知道你們是老客戶，而且晚上下班好不容易休息下想吃點好的，我們店開在這附近就是想做廉價實惠的餐飲，原本我們確實是只免費送一盤花生米和一杯飲料，既然您覺得好吃，那我今天做主免費再送您一盤花生米和一杯飲料，希望您以後還是一如既往多多光顧我們家生意啊。」說完轉身去拿了一盤花生米和一杯飲料放到了農民工坐的桌子上，還恭敬地說道：「您慢用啊。」

樂小琴在一旁看著媽媽微躬著腰，一副賠禮道歉的模樣，她不明白為什麼農民工那樣無禮取鬧，媽媽還要百般討好。

到了五點半左右，店裡人越來越多，大家也都各自忙著，因為農民工的事情，樂小琴似乎在後面招呼客人的時候都顯得興緻缺缺，把菜放在桌上后二話不說就冷冷地走開了。

今天因為是周五，第二天農民工放假一天，所以晚上生意特別好，店裡一直忙到晚上9點，客人才散。

按往常來說，樂小琴這個時候早就餓得在廚房到處找東西吃了，但是今天樂小琴一聲不吭，沒精打采地坐在飯桌邊上。

媽媽似乎敏銳地察覺出了樂小琴的情緒不對，特意走到桌邊，挨著樂小琴坐下。

「還在想今天農民工的事情？」媽媽沒有寒暄，直接一針見血戳中小琴的思慮。

「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要對無理取鬧的人那麼寬容甚至還要討好他。」樂小琴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黑白對錯不能混淆，有理走遍天下。

「每個人在外打拚都不容易，如果他提的要求不算過分，對我們的生意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就多包容一點。」

「可是你們賺錢也不容易啊，他不感謝你免費送就算了，還要開口索要，完全沒道理啊。」樂小琴越說越覺得氣憤。

「小琴，你是大學生，接受過高等教育，你的文化程度和素質都比較高，但是這些農民工，乾的都是辛苦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能多賺一些錢，多佔一些便宜，你說的這些道理是存在的，可是對他們的切身利益來說，是不重要的，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媽媽沒有斥責樂小琴，而是耐心地跟她解釋。

「那他們聽不進道理我們就要縱容他們的嗎？」樂小琴顯然沒有被說服。

「這不是縱容，這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既然道理說不通，他們的素質一時也難以提高，那麼只能以他們關注的切身利益來解決這個問題。」

「他們不過是要了一盤免費的花生米和飲料，如果我們揪著不放，可能會錯失服務其他客戶的機會，那樣損失的就不止是一盤花生米和飲料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們滿足了他的需求，他說不定會覺得我們態度很好，下次仍然會到我們店裡來吃飯。不管怎麼說，我們只是用一盤花生米和飲料換來了更多的服務機會和客戶的青睞，你覺得這樣處理問題好不好呢？」

樂小琴仔細聽著媽媽的話，突然茅塞頓開，一時心緒萬千。

樂小琴曾經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在這一刻消散無影，她自問，如果再遇到這樣類似的情況，她能像今天媽媽一樣，忍下所謂自認為的道理顧全大局完滿的解決好這些利益衝突嗎？

店裡所有人吃完飯收拾完已經到了晚上11點，「老爸」心疼小琴，騎著小電驢先帶著她回家睡覺了。

樂小琴洗漱好已經轉鍾，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栽倒在床上不想挪動，腦海中回想起晚上吃飯前媽媽說的話，那番話像是刻入了她的心裡，也許，她需要一晚上甚至更多的時間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