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探愛情（下）

樂小琴已經漸漸習慣與教官用手機簡訊和電話對愛情進行日常保養和維護，但是日子久了，樂小琴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淡漠與隔閡。每天對著「你吃了嗎？」「多喝開水」「你想我了嗎」「早點休息」這些再習慣不過的關心話語剩下的只有毫無傾訴欲的模版化回復。不管教官內心有多麼洶湧的關懷，都被毫無波瀾的屏幕格擋在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與教官的甜蜜互動變成了她日常必做的功課，雖然愛情被列入了必修，是個好事，但必修再重要，也是學校強加給樂小琴的，而不是自己心甘情願追求的。

顯然樂小琴在時間的提示下已經隱隱感受到愛情的褪色，但她畢竟是第一次戀愛，現實總被拉得很遠，而童話才是她心中的主旋律。她一邊接受著愛的感覺的淡去，一邊仍然享受言語上的溫暖關懷，儘力扮演好她在童話里的主角。

「小琴，你和教官現在怎麼樣了？」欣姐喊小琴一起出門打開水，路上一時找不到其他話題。

「他那邊管的嚴，自從上次見面以後，他就來學校找過我一次，後來就沒見過了。基本上是手機聯繫。」樂小琴一句話就把他們幾個月的交往過程表達得淋漓盡致。

「你們都談了快1年了，才見了兩次面，會不會覺得有點太不像談感情了？」欣姐和他男友是高中同學，雖然考上了漢城不同的兩所大學，但是算下來，他們一周也能見兩次面，而且經常吵吵鬧鬧。

「確實沒有煙火氣，每次看到你跟男友吵架，我都在想，為什麼我倆吵不起來。」樂小琴並不是羨慕欣姐和她男友吵架，而是覺得好似那樣的情侶才是正常的，她和教官這樣文質彬彬、小心翼翼地談戀愛感覺像是沒進入狀態。

「因為你們沒機會在一起相處啊，所以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不愧是談了多年的感情，欣姐很有心得。

「那好的愛情是應該多相處才對嗎？」樂小琴有點茫然，越來越看不清她和教官之間算不算真正的戀愛。

「當然了，相處之後才能了解彼此的缺點，互相了解后就要磨合，有些人經過了相處反而覺得不合適在一起。」欣姐非常肯定，因為她的感情就是沿著這條經驗一步步走到現在穩定的局面，平時的小打小鬧簡直就像調情劑，不僅沒有影響感情，你儂我儂反而愈演愈烈。

「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我們還屬於戀愛的初級階段。」樂小琴和欣姐在長龍後面排著隊，還不忘繼續這個話題。

「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嗎？」欣姐一邊看著前面排隊的進度，一邊對我說。

「他應該今年會畢業，但我不清楚他後面的打算。」樂小琴對著這個話題不太敏感，她談戀愛的初衷特別簡單，甚至是幼稚，有一個不討厭的人對她表現出格外的關注，當這個人提出表白樂小琴就很自然的答應了，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可能被壓抑久了，想藉此釋放壓抑的天性吧。

「你有想過你們會長期異地戀嗎？」異地戀這個詞一出來，我頓時陷入了思考，以至於都忘了緊緊跟在她身後往前挪動。

「別想了，打開水啦，小心別燙著了。」欣姐提醒我該打開水了，我拿起開水瓶放在接水的池子里，對好瓶口開始放水，雖然眼睛看著冒蒸汽的熱水爭先恐後地鑽入熱水瓶，但思緒萬千離水瓶已遙不可及。

我和欣姐提著沉甸甸的水平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傍晚路邊其他班的同學們擺的小地攤已經陸陸續續出來了。欣姐很快就被那些靚麗的換季衣物和精美的小飾品所吸引，而我卻一心想著欣姐剛才與我的對話，我倆一路無話，就這樣回到了寢室，各自安置。

轉眼已到4月，入春1月有餘，笨重的冬裝漸漸卸下，輕便的春裝粉墨登場，樂小琴已進入到大學一年級下學期，即將面臨期末考試的她與教官的聯繫越來越少了，彼此心照不宣各忙其事。直到一天晚上，一個來著不善的電話打破了他們的這種平衡。

「我想跟你說個事兒。」教官沒有多餘的寒暄，開門見山。

「什麼事兒這麼嚴肅？」樂小琴有種不好的預感，心懷不安等待下文。

「我馬上要畢業了，大家都分配了工作，我可能近期也會分配了。」教官罕見地帶著略低沉的語氣跟樂小琴說話，在她心中，教官一向沉穩淡定，遇事雲淡風輕。

「你確定分配到哪裡去？」樂小琴也沒有了平日里的小女生做派，直來直去起來。

「可能會去西藏駐守......」雖然只有八個字，但是教官用了0.5的倍速，樂小琴心裡明白，教官不會無的放矢，嘴上說可能，實際上早已定了。

「怎麼這麼突然？那別人呢，也都去了西藏嗎？」樂小琴對教官一貫矜持和體貼，但面對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她的情緒有些失控。

「是這樣的，別人都有一些門路，家裡說得上話的就調到了好的地方政府部門，我原本家裡也有親戚說的上話，但是不敢巧，正好在我畢業分工作的時候調離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教官的語氣逐漸恢復了平靜，似乎已經想好該怎麼安撫樂小琴了。

「那我怎麼辦？」樂小琴終於想到了自己，她極力想為自己抓住些什麼，但又顯得那樣無力。

「這個事情我也想過，你想不想當軍嫂？」教官的理性有時候讓人覺得冷酷，也有點寒心。這樣的提議他從前完全沒有給樂小琴做過心理建設，竟在這樣的時刻殘酷被甩在了她的面前。

「我還是學生啊，難道你是想讓我放棄學業？」樂小琴下意識捍衛著自己作為學生的崇高身份，她很明白自己的底限，即使再昏頭，也不可能輕易同意這樣的提議。「你可以不當兵嗎？你可以出來創業嗎？」樂小琴放低了自己的姿態，以一種哀求的口吻跟教官商量著。

「小琴，除了當兵，我什麼都不會啊。我家人世代當兵，離開了部隊，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教官還是一如既往的理性，斷定這件事情的可能性就在他攪動唇舌的那幾秒鐘。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分手？」寢室現在已經熄燈了，室友都已經上床睡覺了，只有樂小琴游移在寢室靠窗戶邊的位置對著電話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不想分手，但是你也不想當軍嫂。那......對不起，小琴，我們分手吧。」樂小琴耳邊刮來微風跳舞的聲音，因為電話那頭的沉默太刺耳，以至於樂小琴覺得這風吹得十分悅耳，竟穿著不太厚的睡衣斜靠在了離窗戶最近的牆邊，恨不能用風聲代替此刻的沉默。

「那好，就這樣吧。」樂小琴再也不想說多餘的話了。因為她，真的累了。

掛完電話，她就癱軟在寢室冰涼的瓷磚上，全然忘卻了地上很冷、很臟這回事。呆坐了一會兒，她便默默地擦乾眼淚，踏著扶梯，上床睡覺去了。想來也十分可笑，手機充當著他們愛情的忠實見證者。他們因為手機而相戀，因為手機而分開。一句開始和道別在高科技時代竟來的如此容易，不知道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社會的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