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璀璨星河

「佳佳媽，在那個屋呢，我們過來了」立收媽扭動著豐腴的身體，邊朝屋裡走邊喊著。

從屋裡走出來一個一看就是經常在莊稼地里幹活，五十歲左右已經不在捯飭自己的中年婦女，緊跟著又出來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禮貌的朝我們這邊笑著，女孩手輕輕帶了一下正被彈簧拉回去的門，怕它哐的一下撞到門框上，老白在車裡沒下來，我跟在立收媽後面也禮貌的朝她們那笑著。

「你們去內個屋說會話吧」女孩的媽媽朝我這邊說完就拉著立收媽去了正屋，邊走邊說這個衣服哪裡買的，這個顏色挺好，穿上顯年輕呢。

「來這邊吧」女孩溫柔的說，然後就朝旁邊的屋裡有去。

我跟著進了屋沒等女孩招呼就自主的做到了正對電視的沙發上，屋子裡就這麼一個沙發，沒旁邊的側卧和單個沙發，我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些老舊結婚照上。

女孩端來了一盤瓜子，倒了兩杯水，看到我正看著電視旁邊的結婚照，自然的說：「這是我哥和我嫂子的屋，他們常年在山西開門市，一年就回來一趟，有時候還不回來，」

「哦，我說呢，感覺這屋有人住，但這屋又啥都沒有，」

女孩呵呵一笑說「也就春節他們回來住一下。」

「聽內誰說你在石家莊上班，明天就走了，做啥的呀」我沒話找話的問。

「大學學的會計，在石家莊的一個財稅服務公司上班」她拿了個凳子坐到了我斜對面，大方的說，還把瓜子和水朝我這邊推了一些。

能看出來女孩並不是那種做作的人，也不是那些看不上你就沒一句好話兒眼高手低的人，穿著也很樸素，一個灰色的運動褲，配一雙白色的運動鞋，上身一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黑色把她的臉顯的更白皙了，劉海不長不短正好露出烏黑的眼睛，後面扎了一個馬尾辮，整個人看上去就是那種落落大方，但我卻沒有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就感覺是兩個在聊天，也不知道聊天是為了什麼。

「我叫劉天，23了，一直在新疆當兵上個月剛退伍，在家待了這快一個月了，也沒想好以後做些什麼，馬上過年了，春節后再說吧，五年沒在家裡過過春節了，也好好的陪家裡人待一待，」我跟彙報個人情況一樣沒感情的說了這麼一句。

「哦，我叫杜佳，也是去年剛大學畢業，然後就一直在石家莊上班，聽說在新疆當兵挺苦的，是不是啊」杜佳帶著好奇的目光看像我問道。

我心想說起當兵那會那太有的說了，立馬回道「確實挺苦的，尤其是在山上，一天的溫差都有三四十度，早上起床外面是皚皚白雪，然後溫度就開始升，到中午就二十多度了，熱的時候能到三十度，到晚上就又零下十幾二十度，山上紫外線特彆強，一天下來，就把皮膚晒傷了，還特別干，手上嘴角，全是裂子，最大的問題是缺氧，含氧量只有有咱們這的一半，人還沒訓練就上氣不接下氣了」腦海里還有很多想說的，一想有的東西不能說的太多，一些東西是不對外公開的信息就停下了我那滔滔不絕的發言，心想人家也不一定想聽呢其實。

「那確實挺受罪的，在電視上，手機上看到那些當兵的就感覺好帥好酷，尤其是那些抗震，抗洪一些重大災難事故的時候，那些當兵逆行的身影，很令人欽佩」杜佳的眼神從好奇變成仰慕，就好像發自肺腑一般，自戀的我覺得她是不是在表達她對軍人的那種感情然後在映射對我的呢。

我嗐了一聲說「這是咱們國家這幾年來一直想方設法的提升軍人形象和地位，看來效果很好啊，因為前幾年軍人優先這個東西都沒有推廣開來，讓一些義務兵放棄了學業去部隊上待兩年，有的回來繼續上學了，有的就沒有再上學了，很多好一點的城市都沒人想去當兵了，有的地方為了達到兵源輸出指標，像南方一些發展好的城市當兩年兵回去之後地方政府直接給二十萬，也有很多確實為國家奉獻了青春，在邊防或者一些個別單位受苦受累的以前待遇還差呢，回來之後也就那樣還是個平頭老百姓，給分配的工作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現在至少老百姓認可軍人了，以前一罵就是臭當兵的，現在部隊管理也嚴格了，地方配合也好了，整體的認可度也提升了，大家願意去幫助軍人，讓他們優先，讓他們去享受好的待遇，也讓小孩子們，年輕人去覺得他們很酷很帥。」我沒趣的說了這樣一番話。

然後就家長里短，說了好多，兩個人誰也沒覺得時間過去半個小時了，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我一看是老白髮來的微信，讓我記得要電話或者微信，我回一個嗯就趕緊收了起來。

杜佳應該看到我拿手機也覺得聊的時間不短了，就說「那今天我們就說到這吧，互相留個微信吧，」我還沒說對方都提出來了，留了個微信我們就起身往外走，好像才反應過來我們是第一次見面，這還在相親著呢，打開門的時候門吱的一聲，確實是好久沒人住的聲音，正屋裡的大娘聽到聲音趕忙走了出來，立收媽急忙說「呀，聊完了啊，留了電話了么」，問我說。

「留了留了，留了微信」，我應承著笑著說。

「那行，那回去之後你們就慢慢聊吧，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回去地里還有點活兒呢」立收媽一邊說一邊朝大門口退。

「那你們路上慢點昂，讓孩子們兒自己聊去吧，現在小孩都不聽大人的了，他們自己聊就行了」杜佳媽媽滿面笑容的送著送著我們說。

到車旁邊，車子上的老白已經把車打著火了，我一隻手扶著車門，回過頭笑著說「行，別送了，」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話里，杜佳說了一句那你們慢點，我朝她那邊笑了一下關上了車門。

在回去的路上，老白驚奇的問「我靠了，你們聊啥來，聊了半個小時啊，那人家這個女孩肯定是願意了，要不然早就給你說就這樣吧，不聊了這了那了的，你微信給人家要了沒？你感覺人家怎麼樣？你感覺人家對你的感覺怎麼樣？」這一系列的問句一股腦的都拋過來了。

我笑著說「你不發微信我們可能還聊著呢，人家看我拿手機才開始說聊的時間不短了，還是人家問我要的微信嘞，」。

「那肯定成了，都這樣了那還有不成一說啊」老白看起來比我還興奮，手拍了一下方向盤說到。

「那不一定啊，我還沒有打算相親然後去談戀愛然後就結婚，感覺很沒勁」我一本正經的說。

後面坐著的媒人立收媽本來喜上眉梢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好像到手的媒人禮又被人要走了似的。

路上我和老白談天說地聊的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就到家了，我們跟立收媽打了個招呼各自下了車。

冬天的白天總是那麼短，還沒等你下午去做些什麼，太陽就已經落到屋檐上了，還把旁邊的雲彩染成了紅褐色，就像是彼此在做著親昵的道別一樣，明天太陽依然會升起，不過是換了方向，和這片雲它們是第一次互相問候，也是它們最後一次互相問候。

晚飯還是一如既往的去北邊的小飯館和哥幾個高談闊論，下到誰家的狗丟了，上到nasa又發射了一顆衛星，左到你喝酒該打圈了，右到他還沒打呢，就這樣，歡笑聲不斷，酒杯碰撞聲也不斷。中間大家說起了我下午相親的事兒，就一群人教著我說，「你給人家發個微信啊，你不能等人家給你發啊，」「就是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我掏出手機想了一下，發了一句「晚上吃的什麼？」一直到酒局結束也沒有收到回復，其實我也並不在乎，只是覺得對方的這種沒禮貌的行為讓我很不舒服。

大家喝的醉醺醺的各自回了家，冬天的農村洗澡很不方便，洗了個腳就趴在床上不想動了，就感覺床也在轉，天花板也在轉，剛吃的水煮魚也在使勁從肚子里往嘴裡拱，趕緊跑到廁所，吐也吐不出來，又乾噦，又頭暈，是真難受，院子里的冷空氣反而讓人舒服了很多，就歪歪扭扭的扒著梯子上了屋頂，怕在院子里動靜大了吵醒了爸媽，屋頂上很乾凈，現在大家也不在屋頂放糧食了，基本上從地里收完就直接賣了，費勁巴力的弄到屋頂曬個個把月也多賣不了多少錢，有那功夫，不如出去上天班呢，終歸是糧食的價格太低讓農民們都不想種它了，老人們習慣了從一個社員掙公分，有關係的那會掙公分的時候還有一塊自留地種點菜啊甜瓜啊啥的，到後面大隊把地分給個人，然後全靠一點糧食度日的光景，他們可不能讓地荒著的，其實很多年輕人都不願意種地了，風吹日晒，汗滴禾下土的，還不如在外面打工一個月掙得多。

躺到溜光的屋頂上，冬天的街上死一般的寂靜，街坊鄰居早已經關了燈進入了夢鄉，安靜的像是把整個夜晚都給了我自己享受，這才注意到原來晚上還能看到這麼多星星，小時候夜晚的星星很多，因為那時候環境很好，走到哪裡都是塵土飛揚，麥子收了就把麥秸點了火紅一片，玉米收了就把玉米秸稈也一把火燒了濃煙滾滾，路上跑的都是冒黑煙的拖拉機，春節家家戶戶都得放半個月的煙花和鞭炮，那會每個節氣特徵很明顯，現在什麼不讓弄了，冒著黑煙的拖拉機不見了，煙花不見了，更別說焚燒秸稈了，然後星星也不見了。治理了好幾年現在也是有點成效，至少沒有霧霾遮住這璀璨的星空了。

有一顆星星很亮，它好像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那麼亮，天還沒黑它就出來跟人們打招呼了，我望著夜空特別希望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哪怕是顆匆匆而過流行也好啊，那麼多的星球，和我們地球才同一軌道上的也有那麼多，那到底有沒有星球和我們地球一樣有生命存在，而且科技更發達，智商更高，就像電視里說的那些外星人事件一樣，他們知道這顆星球有人類存在，但是不稀的搭理我們，因為我們太落後了，想著想著突然微信響了一聲，一看是杜佳發來的她說「剛才睡著了，這突然醒來了才看到你的消息，明天還得早起就睡的早了點，你也睡了吧，我們明天再聊吧」。

她的消息讓我有了一種有人關心的錯覺，把我飛到太空的思緒也給拽了回來，一看時間都已經十二點多了，剛才給杜佳發消息的時間是十點二十一，確實挺晚的，心想這也別給人家回了這麼晚了。

我本身是很反感相親的，我嚮往羅曼蒂克式的愛情，從相遇到相知到相愛到相依到相守一生，並不想總這樣的形式，兩個人聊天，媒人兩頭跑，然後就結婚了，可能還沒有碰撞出愛情的火花就已經因為親情而結伴而行了。

一架飛機閃著燈在夜空中飛著，飛機上的人應該都睡著了吧，他們離星星比我近了那麼多，他們看到的夜空會不會更美，星星是不是更多，正當我想象著那些畫面的時候，鄰居的狗突然叫了起來，本來安靜的夜，狗吠的聲音那麼的刺耳，搞得我一點仰望星空的雅興都沒了，就順著梯子下去回屋睡覺去了，鄰居家的狗好像是聽到我的動靜叫的更歡了，我頭也沒回的就爬到床上睡覺去了。

一顆流行劃過了我剛才正出神的地方，拖著一道白光，很亮，好像它本身就會發光一樣，它不是電視中那種轉瞬即逝，它是那種慢慢的劃過夜空，像是在找什麼，又像是在等什麼，然後一下子連它的尾巴一起消失了，只剩下了這個寂靜的村子和璀璨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