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荒廟
第一章大荒廟
殘陽如血,漫天的風沙掠奪xìng地侵蝕到各處角落,黃褐sè的大地上,零散的幾處枯草宛如遲暮的老人,瑟縮無力地隨風顫倒,彷彿隨時都會被風沙吞蝕,讓人不禁感到一陣陣澀苦的悲愴。舉目望去,遠遠的一處二層的土樓在殘陽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一如飽經滄桑的孤獨老人,他是在沉默惋惜,還是在呢喃回憶?他有多少的不為人知道的故事,已經隨著這漫天的風沙一起塵封在了這蒼涼的沙漠下,塵封在了那歲月的長河之中?
大荒廟。走到土樓的跟前便能看到樓下門上木刻的三字牌匾,那牌匾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早已經被風沙蝕得斑駁破敗,上面的字要很仔細才能分辨出來。牌匾兩側早早亮起了兩盞大紅燈籠,閃著殷紅的光暈,這應該是這大漠邊最艷麗的sè彩了吧?也許還有更鮮艷的,會是什麼呢?
土樓的左後側是一個畜棚,裡面正拴著兩頭黑峰駝,還有一匹jīng瘦的老馬,正百無聊賴的嚼著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乾草。這時候,老馬忽然打了個響鼻,露出了一排白慘慘的大牙,引得那兩頭黑風駝恐懼莫名地張望過來。老馬狠狠的踏了踏它的右前蹄子,瞪了兩頭黑峰駝一眼,兩頭黑峰駝下意識地驚退了丈許遠,四肢不自主地打起了擺子。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森重的呼喝聲,老馬聽到喝聲斜睨了樓上一處一眼,偏過頭,瞥了眼遠處渾黃的風沙,懶散地趴倒在了地上,自顧的眯起了眼。那兩頭黑峰駝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卻是再也不敢看那老馬一眼遠遠的躲在一旁。那頭看似將朽的老馬為什麼讓它們那樣恐懼?呼喝的又是什麼人,竟讓這老馬那樣聽話?
「大荒廟」,初聽這個名字實在讓人聯想不到它竟會是一座酒樓——儘管它實在也算不得一處正規的酒樓,因為這酒樓連一個收賬的櫃檯都沒有。一樓的廳里僅僅放了七八張只要一點點碰觸便會出吱呀聲響的方木桌,桌子四邊擺放的也當然是腐舊的長凳,上面布滿了瘡痍。樓上?樓上也許當然是住客的房間。這個時候正是吃飯喝酒的時間,所以廳里早就坐下了不少人。形sè各不相同的人,或蒼老、或高大、或肥胖、或瘦弱、或年輕的不同的人。酒菜還沒有端上桌,這些人彼此沉默著,盯著某處著呆。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和碗碟碰撞的砰嗙聲響,大廳角落的一方小門內轉出了一個黑瘦的漢子。漢子近一米八的個頭,頭上包著土黃sè的頭巾,濃眉、大眼,唇上蓄了厚重的鬍鬚,額頭上黏而亮的汗漬似乎還在冒著熱氣。漢子手上端著米許方圓的黒木托盒,盒子里儘是各種吃食酒罈,堆如小山。或許是手上托盒太重,漢子被青布長袍包裹著的細瘦身子彎得好像一把折了的油紙傘,滑稽而又彆扭。這漢子正是這大荒廟裡唯一的夥計。
「各位好漢久等啦,咱們這裡不比其他地方,人手卻是缺的緊,各位好漢知道這種鬼地方除了那些。。。。。。嘿嘿,還請好漢們多多擔待就是。」夥計雖瘦,那似乎隨時被壓折的身子行動卻非常迅捷,說話的功夫,他已經在每張桌子上放了一碟熱菜和一壇美酒。也許是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夥計嘿嘿訕笑著,忙拎了空托盒匆匆溜回後面的小門去了。
而在場的眾人似乎都有著什麼心事,除了幾張淡漠的臉孔兇惡的瞪過那夥計幾眼,其他人卻也沒什麼反應,就好似沒聽到夥計說的話般。甚至,他們好像也從沒有看到過夥計這個人,冷著臉孔自顧自的開了酒罈,沉默地吃起了菜,喝起了酒。整個大廳靜悄悄的只有輕微的咀嚼食物的聲音,憑空里多了一份詭異的寂靜和肅殺。
但凡是總有個例外,人也是一樣——一群人裡面總有一些是迥異於旁人的。這時,坐在廳里偏一角的一個粗壯的紅臉大漢已經自顧地叫嚷了起來「鬼地方,可不就是么,這種鳥不下蛋,兔子都不拉屎的倒霉大漠,也真真就剩下我們這些個亡命的野鬼了。」他的嗓門本就很大,聲音洪亮如虎嘯一般,此刻在這寂靜的大廳里更是嗡嗡地四處亂響,震得天花上吊了的幾塊薄木板出了微微的吱嚀聲,瑟縮地抖下一蓬腐嗆的塵埃,紛紛揚揚的飄散下來。
「啪」「砰」
忽然大廳靠門的一張桌子上,一個宛若文士打扮,身著一襲素白衣衫的年輕人陡然摔碎了酒碗,略顯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厭惡的神sè,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將桌上的酒罈猛力擲向了那紅臉的大漢。與他同桌的兩人雖然也一臉的憤怒,卻是下意識地拉住了那白衫年輕人,似乎不想讓他招惹那個紅臉的大漢。
卻說那大漢,聽得身後風聲響,頭也沒回的一掌朝著身後劈了過去。隨著他一掌劈出,半空里竟然憑空生出來一股青黑sè的怪風,呼呼怪嘯著卷向了飛來的酒罈。「啪」地一聲輕微的聲響,酒罈當即在那股怪風中粉碎,甚至連壇中的酒也憑空蒸了個乾淨,沒有一滴灑下。而那股怪風卻是去勢不減宛如活物一般朝那年輕文士撲了過去。那年輕文士看得怪風撲來,氣得白麵皮都生出了紫黑sè來,抽風似地指著那紅臉大漢尖著嗓子叫道:「你,你,你。。。。」
「你,你,你你娘的,季風雪,你這小白臉子,平白無故的,你拿酒罈丟老子作甚?」那年輕文士被叫做季風雪的指著紅臉大漢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紅臉大漢卻是因為莫名其妙地被偷襲,肝火大盛,率先對著他叫罵了起來。
此時那怪風已經到了季風雪三人近前,季風雪氣得在那抽搐不已,竟然好似忘了回擊。與季風雪一起的另外兩人臉sè也yīn沉得彷彿滴出水來,就見其中的一個「嘿」地喝了一聲,雙掌平推,噴涌而出一股青sè的掌風向怪風迎去。
轟
青黑sè的怪風與青sè掌風撞激而起一股呼嘯的亂流,噼里啪啦地撕碎了三四張桌椅,惹來一陣陣憤怒的謾罵。那接下大漢怪風的那人臉上猛地浮起一層chao紅,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噔噔噔」地退出了好幾步遠,直到撞在酒樓的大門上才算停了下來。那人只覺得胸口一陣陣地悶,垂下的雙手不停地打顫。
「老貓,你欺人太甚。」與季風雪一起的另外一人臉sèyīn沉,怒喝一聲,騰身欺向紅臉大漢。
「老子欺人太甚?呃,他娘的,真真豈有此理,呔,來來來,先讓你虎爺我錘上八錘再與你理論。」紅臉大漢怪眼一翻叫嚷著從腰間摘下兩柄黑漆漆的鎚子,那鎚子長不過一尺,鎚頭只有嬰孩腦袋一般大。不知用什麼材料做成,隨著大漢雙臂一叫力,鎚子迎風便漲到七尺上下,錘炳都有了net大腿粗細,黑漆漆的鎚頭猶如兵營里的大鍋,黑壓壓烏雲蓋頂一般帶著一股子惡風摟頭奔著那人便砸了下去。
此時的季風雪也回過神來,雙眉一擰,抽出腰間的一柄寶劍,提身一縱也加入了戰團。他看似年紀輕輕一副文弱的書生打扮,出招之間卻是十分的犀利狠辣,就見劍光飛舞招招都不離那大漢的要害,恨不得一劍就能把他劈成八瓣才甘心。而與他一起那人雖然沒有使用兵器,身手卻也十分了得,就見他踩著一種十分詭異的步伐穿來插去,好似林間的靈猿,緊緊貼住那大漢,雙手彎成鷹爪的樣子,揮動間竟然和空氣擦出了金屬的響音,招招直奔大漢的軟肋抓去。
那大漢雖然兇猛,手中的大鎚兀自舞的密不透風,但是很明顯的處在了下風,被季風雪二人逼得一陣手忙腳亂。季風雪兩人配合無間,逼得他只能把鎚子舞得鐵桶一般,不讓他們近身。這讓他又氣又急,額上的青筋一根根宛如蚯蚓似的暴突了出來,看那勢頭竟然到了狂化一般的境地。「吼」大漢猛然一聲暴吼,身上的筋肉猛然增大,眼見著雙臂的肌肉都趕上了他人大腿粗細,他的臉孔也突然浮現一片猶如刺青一樣的獸紋,眉心間一個閃爍的王字印記閃爍著時隱時現。大漢此時的氣勢猛然間暴漲了好幾倍,黑漆漆的大鎚也隨之增大了一倍有餘,兩個鎚頭就好似兩座小山,揮舞間帶起一股青黑sè的旋風,壓迫得季風雪兩人接連後退根本就進不了那大漢三米之內。
「哈哈哈,虎爺自從憋屈的來到這鳥地方,還沒有痛痛快快的爽過,正好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跑,好好地讓你家虎爺揍上一頓。」大漢臉上帶著癲狂的興奮,哈哈大笑著猶自掄圓了大鎚,不分敵我的亂砸一通。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在座的又有幾個是省油的燈?不說一個個都是那惹禍的祖宗也差不了多少,好好的吃著飯就做了那殃及的池魚,這下子飯也不用吃了,一個個全把碗碟摔碎在地上,各種罵娘聲此起彼伏,抄起傢伙就撲了上去。起先還是幾個被大漢波及的人在圍攻大漢,後來也不知道是哪個yīn損的傢伙可能跟誰有仇,抽冷子給了旁邊一人一腳,把那人踹飛了好幾米遠,順帶著還把另外一人砸翻在地。那兩人也沒分好歹的回來就跟旁邊之人幹上了。大廳里瞬間就亂成了一團,要麼三五成群在那裡亂斗,要麼兩個看不順眼的在那捉對廝殺。各種兵器撞擊的砰嗙聲,怒吼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原本寂靜肅殺的大廳比牲畜屠宰廠還要熱鬧。
酒樓的夥計在後面聽得外面嘈雜聲響,忽然從小門內探出頭來觀瞧,「娘喲」夥計一看這陣勢,臉sè大變,腦袋一縮,叫了聲娘,跐溜一下就鑽了回去。噔噔噔一溜小跑著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