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蘇醒（六）

穩坐於案桌后的明黃身影並未看他一眼，依舊悠閑地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書籍上。

上位者神態自若，未發一言，自然散發出來的威壓卻讓跪在地上的段厚忐忑不安。

無故曠朝，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頂多人多眼雜，看不慣他的人藉此機會彈劾他幾句，他被降職罰俸，小懲大誡。

可若是皇上認為這是在挑釁皇權呢？

輕則革職，重則斬首。

無論哪種可能性，結局都不會太好過，可……

他朝思暮想的人還在受縲紲之苦，千嬌萬寵的郡主一朝入獄，身心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叫他如何忍心？

想到那張三月嬌花的容顏，段厚不安的心堅定了幾分，因緊張而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些許，多了幾分坦然。

「段愛卿找朕何事？」幽沉的音嗓一字一頓，皆是明知故問與施威。

「回皇上，微臣有罪，請皇上責罰！」段厚微直起身，又重重拜了下去。

「哦？朕倒是不知愛卿何錯之有？」

「回皇上，微臣不該無故曠朝，拿著朝廷撥給的俸祿，卻這般任性妄為，是臣之罪過。」

嘉永帝哼笑一聲，將手中的書放在案桌上，抬眸看向段厚跪著的方向，來了興趣。

「段愛卿應該知道，朕向來任人唯賢。段愛卿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怎會因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不過既然愛卿認為自己有罪，那朕倒挺好奇，段愛卿是去了哪兒，什麼事比上朝還重要？」

段厚心下一沉。

不得不佩服，身為帝王，這種夾槍帶棒的話術，嘉永帝真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一方面說著不會斤斤計較，一方面卻又將話語權堵得死死的，讓他不得不說實話，還得心甘情願，感恩載德。

「回皇上，微臣去探望了身陷囹圄的舊友，了解一下她的近況，心生不忍，便與她多聊了兩句，錯過了上朝時間。」

嘉永帝垂眸，一隻手轉動玩弄著另一隻手上玉扳指，面色晦暗不明。

「舊友？」

嘉永帝抓住他話里的關鍵。

安插在京都大牢里的探子回來報，大牢旁邊街道上喬裝平民百姓的探子也來報，這段狀元果真是不一樣了。

昨天早朝時他身上還有一股不容忽視的狠勁，今天，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完全變了，倒有幾分前朝那些肱骨文臣的感覺。

可他要的不是肱骨文臣，而是能掌握在手裡遊刃有餘的利劍！

段厚沒家世背景，也沒過人修為，是最好的人選，殷木青跟他保證過，段厚會是一條忠心的犬。

為何去大牢一趟，見了他那臭名遠揚的侄女，就像換了一個人？

「回皇上，昭榮郡主與微臣曾有些交情，微臣出於朋友之情，理應去看望看望。結果……」

「結果什麼？說下去。」

段厚突然抬起頭，再猛地拜下去。

「微臣懇請皇上能寬恕昭榮郡主，郡主思姐心切，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請皇上開恩！」

嘉永帝覺得好笑，也確實笑出了聲。

「衝動？段狀元啊，你別忘了，人可是你親自抓的，她不知禮數對朕的妃子出手，是在打朕的臉！朕不過是讓她在牢里多待幾天而已，還不夠開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