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油傑逃跑未果，在兩個最強的圍毆下，頑強挺了一分鐘后慘敗倒地。

他躺在坑裡，神情恍惚。

他是誰？

啊......他是夏油傑。

他在哪？

啊......他在大藏村。

他在做什麼?

想起來了，因為他痛失咒可夢玉藻前，戰力被削了，為了他顛覆世界的大計，他需要一個新的特級。

不然百鬼夜行沒法玩了。

所以他來了。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被摯友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母猩猩打懵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在他的計劃中。

應該是他率領著萬千咒靈，談笑間震懾咒術界，揮手間擾亂人世間，霸氣側漏，傲視群雄，牛逼哄哄，活成猴子們的惡夢，詛咒師們的偶像。

可現實卻是，從天而降一隻母猩猩，單手掄巨樹，腳踩裂大地，一路風捲殘雲，豬突猛進，眨眼間就清空了戰場，活成了他的噩夢。

這難道就是他經常罵猴子的報應嗎？

如果只有一個五條悟，他還能用陰謀詭計搶救一下。

但若是再加眼前這少女……

……還是洗洗睡吧。

這反派沒法做了。

愛咋咋地吧。

夏油傑擺爛了。

————————

夕陽西下，天色已晚。

這是大藏村尋常又不尋常的一天。

這夜，村民們聚集在一起，穿著白衣，手捧燭火，靜立在鳥居前。

紅色的鳥居光潔如新，鳥居內的石段整潔平坦，參道纖塵不染，可用來參拜的神殿卻是破舊不堪。

「叮~」

清脆的鈴鐺聲劃破了天際。

眾人分散，站立兩旁。

村長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在前，在他身後，四名高壯的男子抬著擔架，緩緩走來。

擔架上，五花大綁著一名黑髮青年，他奮力扭動著，可身體卻也只是微微顫動。

他是鹿島鳴，一級咒術師，也是……被下了葯的倒霉蛋。

身為咒術師，鹿島鳴曾無數次幻想自己的死亡，他想過自己會死在咒靈手中，會死在詛咒師手中，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群沒有任何咒術的普通人手裡翻了車。

他來到這裡，他們笑臉相迎，美食美酒招呼，小菜優惠卷其贈，份外熱情。

卻不想，這份令他難以招架的熱情下，是令人作嘔的陰謀和算計。

他中了迷藥，渾身無力，如同待宰的羔羊，絕望又憤怒的聽著他們在一旁討論。

「神明大人最近需求的祭品越來越多了。」

「真的沒關係嗎？」

「以往只有一個就能令他安撫下來，可現在，這已經是他索求的第5個祭品了。」

「要是這個還沒辦法滿足那位大人怎麼辦？」

「那位大人真的是神明嗎？」

「噓！別說了，小心神明大人降罪於你。」

啊啊，真是太可笑了。

區區咒靈，最陰暗的存在，竟然被他們視為神明供奉。

用的，還是人類的血肉。

想必，之前的那名二級咒術師也是這樣死去的吧。

如此可笑，如此令人作嘔，又如此令人膽寒。

這就是他豁出性命所保護的普通人啊。

怨恨的怒火自心底燃起，隨著脈搏的跳動迅速旺盛，燒邊全身。

他突然就明白，夏油傑為什麼會叛變了。

如果這就是非咒術師們。

如果這就是他用性命所保護的人。

那麼，他也寧願墮入詛咒師的行列。

非咒術師們，不配活著。

這群人不配活著！

如果沒有這群人，想必咒靈也就不會誕生了吧。

可惜，他要死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要在死前加註最惡毒的詛咒。

以他的血肉，以全身的咒力為束縛，讓那隻咒靈進化成特級，離開誕生地，然後……殺光他們。

殺光這群靈魂都沾染著惡臭的普通人們。

一個不留！

一個不剩！！！

他離神殿越來越近了。

死神的鐮刀無聲無息的架在了他的脖頸。

漆黑的咒力纏繞全身，他的詛咒只待死亡后觸發。

可內心深處，依舊有著那麼一絲淺淡的奢望。

真的……要死了嗎?

好不甘心啊……

好後悔……

如果……

如果當初沒有做咒術師就好了……

有人嗎？

誰來…救救他……

救救他啊……

他還……

不想死啊……

**

他的吶喊被聽到了。

抬著他的擔架倏然下墜，又被人穩穩拖住。

他奮力看去，就著昏暗的燭光，他看見了一名少女。

她好像在發光。

這是女神嗎？

心臟重重一跳。

鹿島鳴覺得自己心動了。

女神看著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里似是蘊含著萬千柔情。

女神伸出了手，小巧的掌心，圓潤的指節，粉粉嫩嫩的指甲，那麼的可愛。

然後，女神用她可愛的小手，將他提溜了起來。

鹿島鳴：……

女神的力氣有點大……

卻見女神掏出手機，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他，對比了一下，愉悅扭頭：「五條老師，人找到了。」

五條老師？

五條悟？！

是五條悟！

鹿島鳴激動了。

五條悟，咒術界的支柱，最強的咒術師！！

他來了。

他不會死了！

他活下來了！

鹿島鳴大悲大喜，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他以後就是五條悟的唯粉！

明天他就把頭髮染成白色！！

在五條悟收穫迷弟的同時，煞風景的出現了。

「你們是誰？」

「誰允許你們亂動我們的祭品！」

「快把他放回去！」

「沒有祭品的話，神明大人會發怒的！！」

「得罪了神明大人，你們負責嗎？」

憤怒的村民將幾人團團圍住，口中怒喝。

你一言，我一語，表情不善，神態兇惡，傻子也能明白怎麼回事。

這是活祭！

這群村民，將鹿島鳴當成祭品獻給咒靈。

真相竟是如此荒謬。

五條悟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夏油傑擺爛徒中驚坐起，還有大義沒完成！

兩人齊齊陷入了回憶。

十年前，無知的村民殘忍的虐待了小咒術師，夏油傑對普通人徹底失望，屠村叛逃。

而現在，愚昧的村民給咒術師下藥，將其獻祭。

村民們醜惡的嘴臉被六眼清晰的傳入大腦。

３６０全景環繞，不停循環。

五條悟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當時的傑，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場景嗎？

「呵呵呵呵哈哈哈……」

被他抗在肩上的夏油傑陡然爆發出一震大笑。

諷刺且扭曲。

「你看到了嗎悟？」

「這就是猴子們！」

「用你的六眼好好看看吧悟！」

「看看他們醜惡的嘴臉！」

「看看他們迫害咒術師的行徑！」

「看看他們，將咒靈視為神明，將拯救他們的咒術師當作供品，送上絕路。」

「我們是強者啊，為什麼要遷就這群猴子？」

「我是對的！我才是對的！」

「悟，和我一起，殺光這群猴子，建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吧。」

「悟，加入我吧。」

「悟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五條悟不發一言，靜靜站立。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有磅礴的威壓自他周身蔓延，沉重的令人呼吸艱難。

而村民們，也終於在這無形的壓迫下意識到了危機，叫囂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他們瑟縮著，慌張無措。

言希從回過神，大驚失色，不好，這發展不對！

她的金主爸爸似乎要黑化了！

他要是刑了，小金庫豈不是要和她ｓａｙｂｙｅｂｙｅ。

這可是關乎她未來的高新兼職啊！

誰會嫌錢少呢？

不行不行，不能刑！

她飛快打昏一群村民。

而後一巴掌糊在夏油的後腦勺上。

「瞎說什麼呢。」

「你莫不是忘了那些死去的網紅？」

「網紅不配有姓名嗎？」

「什麼叫迫害咒術師，他們根本就分不清咒術師和非咒術師吧。」

「死了那麼多人，有普通人也有咒術師，普通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就不能是他們自個人傻逼愚昧嗎？」

「再說了，難道咒術師里就沒有迫害咒術師也迫害普通人的人了嗎？」

「大家都是人，分什麼三六九等。」

「世界那麼大，人口幾十億，你只看到了這些人的惡，就要拿他去定義所有人嗎？那其他人的善你怎麼看不到？」

言希發動嘴炮攻擊，夏油傑HP-１００００。

他哽住了。

高傲的咒術師們，從未曾將自己與普通人擺在同一個天平上。

夏油傑將自己和普通人分成了兩個種族，他視他們為弱小，為無害的螞蟻。

他小心呵護的存在。

因此，當這些螞蟻啃食他的同類時，他才倏然發現，原來，他們也是有攻擊力的，他們不是無害的，他護了他們，而他卻傷害了他的同類。

所以他憤怒了，他難以接受。

螞蟻不再是需要他呵護的存在了，他們是他需要除掉的害蟲。

少女的話一針見血，釘在了他內心隱藏的，連自己也未發現的傲慢上。

夏油傑內心滑過几絲茫然。

他錯了嗎？

不，他沒錯！

夏油傑條件反射的告訴自己。

他冷笑一聲：「猴子，不配活在我的世界里。」

言希：「……」

大師中毒太深，寧頑不靈。

言希決定物理說服－將他打昏了。

這時，安靜半天的五條悟才開口：「言希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呢？」

「先解決咒靈，然後……」言希掏出手機，義正言辭：「報警。」

五條悟：「……報警？」

見對方語帶疑問，言希驚愕：「不會吧，你該不會想自己解決吧？」

你們咒術師都這麼刑的嗎？

「五條先生。」她震聲道：「有種機構，叫做警局，他維持著社會的秩序，有個地方，叫做監獄！他專門關押壞人。」

「普通人的罪惡，就要用普通人的方式解決。」

「咱不值當為了這種人髒了自己的手！」

所以咱千萬別自己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