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760章 走了
離了京,楚擎的患得患失。
他打生打死不是為了坐個馬車都要顛簸的屁股疼,陶若琳早就安排好了,出了城,依舊是個樸實無華的馬車,只是更大一些,秦王府很多平淡無奇的東西都是墨家打造的,正如新換的馬車,皮實,舒服,寬敞,別說一個人在裡面睡覺了,倆人在裡面睡覺都折騰的開。
吳剛是駕馬車的好手,平穩的很。
陶若琳又開始呼呼大睡了。
楚擎也想睡,只是睡著睡著又猛然睜開眼睛,驚醒。
半夢半醒中,他想到了一些事,也意識到了一件事。
想到的,是如今滿身儒雅氣質的福三,穿著官袍,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容,抱著孩子,出入刑部,官員恭恭敬敬,下來拆,回去陪著生完孩子后愈發苗條的碧華。
這也是人們不得不服三哥的原因,眼光就是毒。
碧華是個美人胚子,只是被體重耽誤了,生完孩子后肉眼可見的瘦,瘦的認不出,也無法相信這胖閨女瘦下來竟有如此容貌,整個人都換了樣。
想到的,是陶胖子扛著棍,行走在北市之中,百姓蹲在旁邊看熱鬧,罵罵咧咧,可百姓們都知道,有這胖子在,京中就無人敢欺辱百姓。
想到的,是大軍哥在草原上,策馬疾馳,身後的騎兵連接天地,震懾宵小,為大昌把守邊疆。
想到的,是廖老師站在國子監外,訓誡著那些世家子,左手戒尺,右手論語,腰間,挎著天子賜予的長劍。
想到的,是弗萊迪坐在炕頭上,醜臉笑的和花兒一樣,肩膀上依偎著一個小家碧玉的婦人。
想到的,是玉仔踩在旗杆上,長刀所指,一片火海,用火焰為大昌朝鎮守海域。
想到的,是阿軼扛著鐵槍,站在齊王府的牌匾下…
想到的,是付家二少腦袋頂著腦袋…
想到的,是曹琥…
想到的,是溫雅…
正是因為想到了,楚擎愈發覺得難受,覺得無所適從。
想到了,又意識到了一些事。
「老婆。」
楚擎拍了拍陶若琳的手背,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寫信吧,不用他們去了。」
陶若琳睜開了眼睛:「為何。」
「不應因自己憧憬的,打破了別人所憧憬的,太過自私,也會讓我唾棄自己。」
陶若琳枕在了楚擎的雙腿上:「我們現在回去還不遲。」
楚擎沉默了。
回去,不遲。
是啊,他後悔了,不應如此衝動的離開。
這一走,不知要多少年。
他憧憬的,並非是與小夥伴們天南海北的浪,而是友人陪伴身旁,無拘無束。
可真若是遠走海外,反而是離小夥伴們更加遙遠了在京中,雖不是大家一起團聚,可至少思念了,走上兩步路就能看到大家。
去了海外,大家又沒有去台州,即便再是思念也見不到。
「當初與大家在一起,是因為有著共同的目標,每個人都很開心,我的故事,我的傳奇,都已經結束了,只是心中清楚,沒有他們我走不到今日,既然結束了,就不應該狗尾續貂,就不應該舔著臉將小夥伴們從屬於他們的舞台上將他們拉下來。」
「好。」陶若琳坐起了身子,從行囊中拿出了紙筆,嘴上說著好,只是沒有落筆。
楚擎閉上了眼睛,突然覺得很累。
以前奔波,絲毫不覺得累。
可回到了京中后,覺得累,累的無以復加,明明什麼都不用作,卻一日比一日累。
…………
宮中,黃老四徹夜未眠。
江月生跪在地上,急的不知所措。
「陛下,再不追,便追不上了!」
催促了一聲,緊緊攥著拳頭的黃老四,長嘆了一聲:「不追了,走,便走了吧。」
「可王爺連個親隨都沒帶,這一路…」
「他是戰陣上的將軍,舟師的大帥,尋常宵小,揮劍一擊便是。」
「陛下!」
江月生突然低吼了一聲,嚇了黃老四一跳。
「王爺不通武藝,雖是將軍,是大帥,可他…」
江月生一咬牙:「末將欲暗中隨行護衛,還望陛下恩准。」
被臣子這麼一吼,黃老四也不樂意了,一拍桌子,氣呼呼的罵道:「你是瞎子嗎,就沒看到朕身邊少了個人?」
「是少了,王爺走了,秦王殿下為國朝…」
「朕說的是孫安!」
江月生愣了一下,這才反應了過來。
誒,對啊,孫安那老太監呢?
抬起頭,江月生眨了眨眼:「陛下莫不是…命孫公公暗中護衛王爺?」
「廢話,要不然孫安去了哪裡,去青樓留宿了嗎。」
江月生:「…」
黃老四沒好氣的問道:「抱走了大的,還是小的?」
「小的,昨夜陶家莊子的莊戶抱走的,應是怕小郡王啼哭,奶媽與幾個身手利落的莊戶抱走的,郡主留在了府中。」
「也好,當年朕也是幼年時便在軍中生活。」
黃老四揮了揮手:「去吧,有孫安在,出不了岔子的,稅銀再過幾日就要運到京中,命探馬入京之前再清點一番。」
鬆了口氣的江月生離開了,孫安的身手他是知道的。
偌大的宮殿中,黃老四獨自一人坐在那裡。
火燭忽閃著,黃老四的面色陰晴不定。
他知道楚擎會離開,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罷了。
能夠待了一年多,已經很讓老四齣乎意料了。
輕輕敲了敲書案,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雙膝跪地。
「散朝後去秦王府,將秦王府郡主接入宮中,送到昭陽宮。」
小太監應了一聲,見到老四沒其他交代的了,倒退著出去了。
天色微亮,老四站起身,親自將火燭捏滅。
獨自一人站在大殿之中,望著東方漸漸升起的太陽,老四長嘆了一聲,滿面愧疚之色。
「十弟,是四哥對不起你,四哥,愧對於你,為了國朝,就讓四哥…自私這一次吧。」
喃喃自語著,黃老四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次喚了一聲,宮女走進來為老四換上衣服。
開朝了,議政殿中,君臣如往常那般,商議著朝政,處理著政務政事。
沒有任何一個臣子看出了老四有任何異常,一切都如同平日那般。
只是黃老四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敢看向議政殿中那些楚淵曾經的同伴們。
換了以往,楚擎離京,不出兩個時辰必會人盡皆知。
可如今,或許十日,或許一個月,或許一季,才會有人發現秦王又離開了。
相信這一次當人們得知這個消息時,不會再如當初那般轟動。
畢竟,楚擎已經淡出人們的視線很久了,久到彷彿在也不會製造轟動一樣。